所有的大臣包括摄政王在内都十分吃惊,尤其是看到这个小叫化子毫不迟疑地点出这位勋爵来,一点也不怕弄错,而且自然而然地直呼其名,令人信服地显出早就认识他的样子,人们就觉得不可思议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几乎吓得那位贵族就要服从了,他甚至动了一下,像要走的样子,但是又赶快恢复了镇定,脸红了一下,表示承认自己错误,汤姆·坎迪转过脸来严厉地喝道:
“圣约翰勋爵,你没听见吗?还不快去!”
圣约翰勋爵深深地行了个鞠躬礼——大家都看出他这个礼行得特别小心而含糊,因为他不是向两个国王中任何一个行礼,而是对着两者之间那个中间地带鞠了一躬,然后就告辞了。
人群似乎游动起来,尽管动作很慢但的确在动,就像我们在一个慢慢转动的万花筒里看到的情形一样,那里面一个鲜艳花团的组成分子散开,与另一个花团组合起来。在目前这个场面中,这种移动使汤姆·坎迪周围站着那群光彩夺目的角色解了体,又在新来的孩子附近聚在了一起,汤姆·坎迪几乎是一个人站着。接着是一阵短时间令人焦虑和惴惴不安的等待。这段时间里,连留在汤姆身边仅有的少数几个胆小的人也鼓足了勇气,一个个溜到多数那边去了。于是汤姆·坎迪穿着国王的礼袍,佩戴满身钻石,终于完全孤独地站在那里,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了,现在他成了孤家寡人,占据着一大片意味深长的空间。
圣约翰勋爵终于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回来了,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都凝聚在他身上,大家紧张得连口气都不敢喘。在这种气氛中,勋爵的脚步轻轻地发出仿佛很遥远的沉闷的声音。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向前走去。他走到教坛上,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汤姆·坎迪,对他深深地鞠躬说:
“陛下,国玺不在那里。”
那一群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大臣们闻言立刻从那个要求王位的肮脏孩子身边飞快地散开,即使躲开一个害瘟疫的病人,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很快,这个真国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没有人接近他,也没有人支持他,他立刻成了大家轻视和愤怒的目光集中火力袭击的对象。摄政王恶狠狠地喊到:
“卫士长,马上把这个野孩子抓起来,严刑拷打,然后游街示众。”
卫士长赶紧过去执行命令,但是汤姆·坎迪挥手将他挡住,一面喊道:
“回去,谁敢动他,就要犯死罪!”
摄政王狼狈到了极点,他对圣约翰勋爵说:
“那里真的没有国玺?你确定吗?这太奇怪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是可能失踪的,谁也不会为此吃惊,但是像英国国玺这么大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而且没有人能提供一点线索,那么大的一个金质的圆饼……”
听到这儿,汤姆眼中射出一道光芒,他打断摄政王的话:
“好了,这就够了,是圆的吗?很厚吗?是不是上面刻着花纹和字?对不对?啊!我现在才知道,你们大惊小怪拼命要找的那个国玺,原来就是那个东西啊!我要是知道那就是国玺,3个星期前我就给你们了。我非常清楚它在什么地方,不过可不是我把它放在那儿的。”
“那么是谁放的,陛下?”摄政王问道。
“就是那边站着的人——合法的英国国王,让他自己告诉你们放在什么地方吧,那样你们才会相信他本来就知道。请您想一想吧,陛下,动动脑子——那天您穿上我的破衣服,从皇宫里跑出去,要惩罚那个欺负我的卫兵,临走之前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收起了国玺,那是您最后干的事呀。”
大家又把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那个脏肮的孩子,只见他凝着眉、歪着头努力思索,谁都明白,这件事对这个流浪儿意味着什么,所以大家似乎在担心,也似乎在企盼。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慢慢地熬过了好几分钟,但这孩子仍在不声不响地拼命回忆,毫无表示,最后他长叹了一声,慢慢地摇摇头,颤抖着双唇用沮丧的声音说:
“我努力回想了那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但就是想不起国玺的事。”他顿了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大家,用温和而不失尊严的态度说:“各位大臣和侍从们,你们如果为了合法国王提不出这个证据来就剥夺他的继承权,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只好放弃了,但我的确的确是爱德华王子。”
“啊!陛下,您太傻了,简直是疯了!”汤姆·坎迪惊慌地喊道,“等一下!别放弃,再好好想一想,这件事还没有失败!而且决不能失败。听我告诉您,您每个字都得听清楚。我把那天早晨的事儿对您说一遍,每件事都按当初的经过说。那天我们聊了一会儿,我给您说到我的姐姐南恩和贝特,对了,您一定记得这些事。我还谈到我奶奶以及垃圾胡同的孩子们玩的那些粗俗的游戏,这些事您也都记得,好极了,听我说下去,你什么都能想起来。您给了我吃的、喝的,还大开恩典,把仆人们打发出去,免得我在他们面前出丑,这些您也不会忘记吧!”
汤姆把当时的详细情形一件件说出来对证,而另一个流浪儿却频频点头,这使得教堂里所有的人更加模糊起来:这些话听起来确有其事,可是一个王子居然会和一个乞丐凑到一起,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呢?现在这么多人凑到一块,都被这件事情弄得莫名其妙、目瞪口呆,真是前所未有的事儿。
“陛下,还记得在您坚持要我们互换衣服,然后一起站在大镜子前面,我们俩长得那么像,看起来就像根本没换过衣服似的,您不能忘吧!后来您发现卫兵扭伤了我的手——瞧,就是这儿,现在我还不能写字呢,手指头老弯不过来。您一看见,马上气得跳起来,发誓要找那个卫兵算账,说着就往门口跑。您走过一张桌子,那个叫国玺的东西就放在桌子上,您把它拿起来,很着急地东张西望,好像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后来您一眼看见……”
“噢!我想起来了!”那个要求王位的小叫化子激动万分地喊起来:“快!圣约翰勋爵,你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米兰盔甲的护臂里就能找到国玺!”
“对了,陛下,太好了!”汤姆·坎迪喊道,“现在英国的权标归您了,如果谁再否认,那不如让他做个天生的哑巴!快去呀,圣约翰爵士,愿你的腿插上翅膀吧!”
这时,教堂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每个人的心都在“砰砰”地猛烈地跳着,一时间大家只能听见身边的人对自己的耳朵嚷出来的话或者自己说给别人的话,此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在乎。时间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无伦次的对话中过去了,后来全场终于鸦雀无声,圣约翰勋爵走上教坛,手里高举着国玺。于是全场顿时欢呼起来。
“真正的国王万岁!”
欢呼声和乐器的嘈杂声顿时又响了起来,同时到处飞舞的手帕弄得满场像下雪一般,狂欢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站在宽大的教坛中央,他此时成了全英国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他满面绯红,喜出望外,得意洋洋,所有的大臣都跪在他周围。
汤姆·坎迪大声喊道:
“啊!尊贵的陛下,现在请您收回这件国王的礼袍,把那身破衣服还给可怜的奴才汤姆吧!”
摄政王高声命令:
“快把这个假冒国王的家伙抓起来,快去!”
但真正的国王却说:
“不行,不准动他,谁也不行,没有他,这个王位还不是我的呢!至于您呢!我亲爱的舅舅,我的摄政王,您以这种行为对待这个可怜的孩子未免太忘恩负义了,我听说他已封您为公爵了。”
摄政王不由得涨红了脸。国王接着说:“但他并不是国王,他的命令是无效的,明天您得再次请求获得这个爵位,可要托他替您申请才行,否则您就不能算什么公爵,仍然只是个伯爵而已。”
萨莫塞特公爵挨了这顿骂,赶紧从国王面前后退了一点。国王转过脸来很和蔼地对汤姆说:
“可怜的孩子,你怎么知道国玺的下落,连我自己都差点儿想不起来,你怎么倒记得呢?”
“啊!陛下,那很容易,因为我用了好几天。”
“你用了好几天,还说不出它放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这个东西呀,他们并没有告诉我国玺是什么样的,陛下。”
“那么你用它干什么呢?”
“我,我……”汤姆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不要怕,我的朋友。”国王说,“告诉我,你用英国的国玺干什么用了?”
汤姆慌乱得厉害,结巴了半天,才说出口:“用它砸栗子!”
汤姆的回答立即引来了众人的哄堂大笑,居然有人用传国玉玺砸栗子吃,这更加证实了汤姆的身份,因为一国之君绝不会用国玺来做这等事。
此时,那件华丽无比的国王礼服已披在真正的国王——爱德华王子身上,新国王加冕典礼继续进行着,涂油、戴王冠一切都依惯例进行,最后,礼炮齐鸣,把新国王成功登基一事通报全城,瞬时间,伦敦城沸腾起来,人们欢呼着、高叫着,互相奔走相告,每一个人都真诚祝福新国王幸福安康,伦敦城成为了一个欢乐的海洋,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