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妇女的地位普遍被误解了”,也许这样的说法是非常保险的。她们被描绘成在肮脏的小屋里受尽折磨的苦工,挑水磨豆,起早贪黑。她们的泪眼中没有一丝欢乐或一丝希望,有的只是饥饿和寒冷所带来的痛苦。大体说来,这一描述不幸言中了。至少,知名的言情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因此形成这样一个共识:中国妇女生活在一个在人权和受教育程度都很低的水平上。在中国,穷人家的妇女必须为争得口粮辛苦工作,其实别国妇女的境况也好不了多少,她们的生活也许更艰苦,有更多的孩子需要抚养,还有一个成天醉醺醺的丈夫。现在,中国的劳动阶层非常清醒:他们无力承担鸦片的消费,也很少有人酗酒。然而在工作间隙,他们无论男女都吸烟,这几乎成为唯一的享受。因此,无论男人女人,他们挣到钱后首先用来购买食物和衣料,而不是贡献给酒馆老板;同时,打架斗殴的概率也减少了。对于穷人家来说,维系家族纽带成为最大的负担。他们不仅要赡养老人,甚至还要给远方亲戚(叔叔、兄弟、表兄弟等)送粮食,在这期间他们就没法工作了。当然,这样的关系也会有好处,刚才说的那些亲戚也会在必要的时候回赠口粮,而在一些极端贫困的地方,赡养父母的责任就得完全落在儿子的肩上。由此而来,虽然中国有很多穷人,但几乎没有绝对的贫困,那些在小城镇偶尔看到的可怜流民,之前多半是鸦片或赌桌上的瘾君子。比较而言,处于饥寒交迫的中国人比同样情况的英国人要少得多;在几乎所有的重要指标上,中国劳动妇女的情况要比她的英国姐妹好得多。虽然家庭暴力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不过在一定的情况下,妇女的生活和生死,是被他们的丈夫掌控的。然而,在另一方面,妇女只是因为打了丈夫一下而遭致一顿暴打,后者同样有权利休妻。整体说来,中国人对他们的妻子很好,而妇女也不会像西方泼妇一样对他们的丈夫恶语相向。
在外国人看来,居住在富裕家庭的女人比那些贫困的农村妇女更值得同情。她们只是被当成一件装饰品,或一台无灵魂的、倦怠的机器——当她们为主人的鸦片烟枪点烟时,才会被贪婪地望上一眼,而这一枚火焰则将主人带入仙境。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接受过教育,从来不离开家,也没什么朋友,对新闻也一无所知。她完全没有受过教化,对于丈夫而言,她跟家门口的石狮子没什么两样。现在我们并不认识这类富家女子,不过我们已经从足够多的阅读材料和交谈中获得一些新的认识角度。比如说,在小说中,女主角永远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她们作诗填词,言谈中引经据典。必须公正地说,这样的品质不是小说理想化的产物。此外,大多数家境殷实的女子都会受教识字,虽然她们自己只满足于认识那百来个字而已。她们都学习并擅长刺绣,中国男人们悬挂于腰间的配饰几乎都是其妻子或姐妹的作品。太太小姐们相互串门是常有的事,在某些特定的节日,寺庙里便会充斥各各式各样的“金莲”这是对中国妇女的小脚的雅称。女人们举行小型的晚宴,在那里她们谈论着流言蜚语,并在心中酝酿着自己的恶作剧。妻妾间有时会吵架,这令丈夫十分头疼。“你们外国人不害怕家庭内乱吗?”一天一位“惧内者”这样问我们,我们认定他曾被安慰说悍妇不只中国有。这些有钱人家的妇人最开心的一刻,就是一家人围坐在丈夫、兄弟或者儿子周围,聚精会神地聆听《红楼梦》中的精彩段落。她确信书中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并对小说情节浮想联翩,就像西方的孩子在读《一千零一夜》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