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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海上

汤姆游到浮标那儿,爬了上去——他这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坐在上面,四面寻找别的水孩子。但是一个也看不见。

轻柔、清新的海风随着潮水吹来,吹散浓雾。微波围着老浮标跳舞,老浮标也随着波浪跳舞。

一片片云彩在明蓝的海湾上赛跑,互相之间却从来追不上。

潮水欢快地向着广阔的滩地涌去,跳过岩石,想看看岩石后面的田野是什么样子。但是它跌了一跤,跌得粉碎,但是一点不以为然,自己收拾残余,重新又跳起来。

燕鸥在汤姆头上盘旋,一眼望去就像许多大蜻蜓。它的鸣声就像许多女孩子在嬉笑。还有海鹊,红嘴红腿,沿海岸来回飞翔,鸣声奔放、悦耳。

汤姆看啊看啊,听啊听啊。这时他只要能看得见水孩子,他就会十分快乐了。当潮水退去,他离开了浮标,在周围游来游去,寻找有没有水孩子,但是一无所获。

有时,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他们的笑声,但是那只是波浪的笑声;有时,他当作自己看见他们在水底下,却是些白贝壳和淡红的贝壳。

有一次,他觉得自己找到一个,因为他看见沙里有两只眼睛向外看。他立刻钻进水里,用手把沙扒开,一面喊:“不要躲起来,我急于想找一个人!”

忽然一条大比目鱼跳了出来,眼睛很丑,嘴也是歪的,沿着水底扑通一声跑了,还把汤姆绊了一跤。他坐在海底,失望极了,流了许多眼泪,是咸的。

真是可怜,跑了这么远,遇到这么多艰辛,仍旧找不到一个水孩子!多苦啊!的确是苦,但是人要达到自己的愿望,一定要等待,而且一定要努力,小孩子也不例外。这一点,你总有一天会懂得。

汤姆在浮标上坐了许多天,许多个礼拜。他望着海,希望那些水孩子会回来。但是他们永远不回来。

海里有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动物,所以汤姆就向他们打听,问它们有没有见过水孩子。有些说见过,有些说根本没见过。

不久,来了一大群海螺,它们背上都骑着一块满是泡沫的海绵。汤姆说:“请问你们从哪里来?可曾见过水孩子吗?”

海螺答道:“我们从何处来的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往何处去,有哪个说得了?我们一生中在大海里漂浮着,头上晒的是温暖的阳光,下面淌的是温暖的海流,我们已经知足了。是啊,也许我们看见过水孩子。我们一路游过来,看见过多少新奇的东西呢。”海螺说完又游走了,一个个上了沙滩,他们真是又快乐又愚蠢啊!

后来,来了一条巨大、懒惰的翻车鱼,足有半只肥猪那样大,而且的确就像身体切成一半,而且放在衣橱里夹扁了那样。与身体和鳍相比,嘴却长得很小,就像兔子嘴,比汤姆的嘴大不了多少。汤姆向他询问时,它回答的声音又细又尖。“我肯定不知道,我迷路了。我本来打算上齐撒比克湾去的,恐怕我已经弄错方向了。天呐,这都是随波逐流弄成这样的。我敢说我迷路了。”

汤姆再问它时,它还是回答:“我迷路了。别跟我说话,我要想一想。”但是跟其他许多人一样,它越打算开动脑筋,就越发想不出来。汤姆望见它整天都在东闯西撞,最后那些海岸警卫队望见它的大鳍漂在水上,就划船出来,一根鱼叉戳进它身体,把它弄走了。他们把它带到大镇上展览,人看一次要一个便士,一天时间就赚了不少钱。当然汤姆不知道。

接着,来了一大群海豚,一边游一边翻滚。爸爸、妈妈和孩子们全都油光发亮,原来那些仙女天天早上都要给它们身上刷漆呢。它们从汤姆身边游过时,都轻声地叹息,汤姆因此大胆上前问话。

但是,它们只回答:“嘘!嘘!”——它们只会说这一句话。

随后,来了一群晒太阳的鲨鱼,有些像船一样长,汤姆见了害怕极了。好在这些鲨鱼都是懒虫,脾气温和,和白鲨鱼、青鲨鱼、地鲨鱼、吃人的锤头鲨可不一样;和那些锯鲛、长尾鲨、冰鲨也不同。

那些鲨鱼过来了,拿自己的身体去挨擦那浮标,把背鳍露出水面晒太阳,还向汤姆眨着眼睛,但是汤姆没法让它们说话,原来它们吃的鲱鱼太多了,变得非常笨。

后来,一条装煤炭的双桅帆船驶来,把鲨鱼全吓跑了,这使汤姆很高兴,因为这些鲨鱼非常腥臭,它们在这里时,汤姆一直捂着鼻子。

接着,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动物,形状就像一根纯银的缎带,尖头长牙,但是好像生病了。它有时侧着身滚动,一点力气都没有,随即又像白色的火焰一样发光,接着又病歪歪地躺着不动了。

“你从哪里来?”汤姆问,“为什么病得这么厉害?”

“我是从温暖的南卡罗来纳州来的,在那儿,沿沙滩全是松树。当潮水来时,大鸱鱼工在潮水上跳,就像大蝙蝠一样。但是,我总是向北方游荡,结果受了温暖海流的骗,终于碰上浮在大洋中心的寒冷冰山。我迷失了路,而且被冰山的寒气冻僵了。”

“是那些水孩子把我从冰山中间救了出来。使我重新好起来了,不过精神还是不好,也很伤心。我恐怕再也回不了家乡和鸱鱼工玩耍了。”

“哦!”汤姆叫道,“你见过水孩子?你在这附近可见过么?”

“见到过。他们昨天晚上还帮助了我,否则,我就会被一条大黑海豚吃掉了。”

多让人焦急啊!水孩子就在附近,然而他却找不到他们。

于是汤姆离开浮标,时常沿沙滩,在岩石的四周寻找。有时候他就坐在一块石尖上,周围是发亮的海草和十月的低潮水,呼唤着水孩子,但是永远没有人回答他。他这样啼哭、烦恼,身体一天天憔悴起来。

有一天,他在岩石中间找到一个伙伴。可惜不是一个水孩子,唉,那是一只龙虾——一只很出色的龙虾,两只螯上都沾着活的藤壶。这在虾族中是个区别等级的标志,就跟一颗勋章一样,不是金钱买得到的。

汤姆从来没有见过龙虾,因此看见这只龙虾觉得非常好玩,认为是他一生中见到的最古怪、最可笑的动物。

对此,汤姆的看法没错。像龙虾这样古怪,这样可笑的东西,你就是把所有的科学家、所有富于幻想的人的智慧全加在一起,还是创造不出来。

这龙虾的一只螯长满了瘤节,另一只螯上满是锯齿。汤姆最喜欢看它吃食的样子:它用长瘤节的螯夹着海藻,用锯齿的螯把海藻切开,像猴子一样,先拿来闻闻,然后放进嘴里。每次它这样做时,螯上的藤壶都要张开自己的渔网在水里捞一下,作为午饭。

但是最使汤姆惊奇的,是看它把自己身子发射出去,啪的一声,向后一跳。它这种跳跃功夫的确厉害,因为,如果它要跳进10码外一条狭石缝里,你猜它该怎么办呢?

如果一开始头先进去,肯定它转不过身来,所以它把尾巴朝着石缝,把长触须放平,身子伸直凭着第六感觉对准方向,两只眼睛扭起来向后看,扭得几乎从眼窝里突出来,然后是预备,起跳,啪,它弹了出去,进了石缝,两只眼睛从石缝里向外看着,一面捋着胡须,好像在说:“你没这个本领。”

汤姆向它询问水孩子的事。它说见到过。它时常见到他们,不过对他们没有好感。他们都是些爱管闲事的家伙,常常去帮助那些受困的鱼和贝壳。嗯,对它来说,这些身上连个壳都没有的小软体动物,要他们来帮助自己,真是丢人现眼。它在世界上生活了很长时间了,总还照顾得了自己。

这个老龙虾很是自高自大,对汤姆也不客气。不久你就会听到一桩令它十分懊悔的事,这是所有自命不凡的人一般的下场。但是现在,因为它样子很可笑,而汤姆又很孤单,所以汤姆也不便跟它吵架。因此他们时常坐在石穴里,聊上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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