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2年,浙江剡县有两个已婚的帅哥,一个叫刘晨,一个叫阮肇,到天台山里面去采药(呵呵,那时候的帅哥比较辛苦,不像现在可以朝演艺界发展,扭扭屁股唱唱歌,就可名利双收),由于工作太投入,天色晚了,才记起要回家。山深林密,是个捉藏的好地方,可是在里面转久了,也会头晕目眩找不到路的,两位帅哥正是这样,他们带的干粮又不够,整整饿了13天,靠摘野桃子吃,才没死掉,互相搀扶顺着一条溪水走。
他们野外生存的经验还不错,因为在大山里迷路的时候,顺着溪水走,绝对是一个好办法,溪水再怎么迂回曲折,但总会流下山的。2003年,我还在浙江工作的时候,一个喜欢孤身旅游的同事,在义乌一座不是很大的山里面,迷失了方向,他头一天上午9点进山,第二天下午5点才摸爬滚跌出来,全靠他当时就认准一条理,顺着溪水走到底,只要不被野兽吃掉,准能活着走出来。
这刘晨和阮肇沿着溪水走不多远,就看见溪水上漂来一个杯子,杯子里还有饭,而且是一种高级饭,叫做胡麻饭。
什么是胡麻?按照施蛰存老先生的考证,胡麻就是脂麻,通常误写作“芝麻”,是汉代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而我们中国原来也有一种大麻,为了表示区别,就把这种进口的麻,称为胡麻了。
那什么是胡麻饭呢?现在福建武夷山有一种传统小吃,正好是这个名字,具体的做法是:以上好的糯米用水浸透后蒸熟,放在石臼中用木槌打烂、揉成小团,拌上芝麻、白糖,香甜可口,食后耐饿。
流沙河先生对胡麻饭也很有研究,他曾在《大公报》副刊发表过《胡麻饭考》一文,说古人把熟成粒状的粮食都叫做饭;胡麻饭则是上品芝麻蒸熟晒干再蒸,用蜂蜜和成丸,大如鸡蛋。
不管怎么说,这胡麻饭的主要原料是芝麻,对于穷家小户,饭都没的吃,哪有条件吃芝麻?
刘晨和阮肇这两个饿鬼一看到这高级食品,两人一手抓一把往口里塞,还想抓第二把,没了,杯子里沾着的几料芝麻,刘晨也不放过,用溪水涮杯子,把水喝了,算是不浪费一粒胡麻饭,杯子还很漂亮,又舍不得丢,就拿在手里。
正在这时候,有两个美眉出现在他们面前,指着他们欢呼雀跃:“耶!刘、阮二位郎君拿回了杯子呢!”刘晨和阮肇好生奇怪:咦,这两个美眉是谁啊?知道我们的姓呢!但他俩饿得发昏,也没力气问,两个美眉一阵风似地跑过来,一人挽起一个,关切地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那语气就像温良贤淑女,柔柔地说:“老公,下班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孙犁《荷花淀》里的水生嫂看见革命的水生回来了,站起来要端饭,也是抬头笑着问水生:“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孙犁先生不知有没有受到这个故事的影响?
刘晨和阮肇面面相觑,都懵了,但有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跟着她们,胡麻饭少不了有的吃。
到了她们的家,最醒目的就是两张豪华床,占去屋子的一半,床上用品也很高级,红色的罗织床帐,帐角上挂着金铃。刘晨和阮肇这时候还不知这床是他们准备的,急待解决的是吃胡麻饭的问题。
然后上来不少侍女,摆了一桌子好菜好饭,不仅有胡麻饭,还有羊脯、牛肉,美酒,还有琵琶、笛子奏乐,好一个浪漫的烛光音乐晚餐啊。要搁平时,再怎么说也得客套一下,但13天没吃饭,这客套也免了,两人放开肚皮山吃海喝,席间都松了好几次裤带。
吃完饭,侍女们上了水果,走上前来,指着那两张醒目的大床,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位请上床安歇吧!”
两个人就往一张床上走,侍女忙拦住:“两位贵婿分开睡啦!”
刘晨和阮肇又懵了:“什么时候成了女婿?”侍女们掩嘴而笑:“就刚才啊,你们吃的可是喜酒耶!快去吧,两位主人正等你们呢!”
先前两位美眉,果然一人坐一张床上,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们,让他们脸都红了,太快了吧,一点过渡也没有!何况我们都是有老婆的人啦,然而刚刚吃了她们的胡麻饭,怎么能拍屁股一走了之?再说了,吃饱饭一看,这两位美眉长得好靓!
好事近在咫尺,叫人怎不动心?两人分别入了红罗帐,算是又结了一道婚。
美眉家里的生活真是好啊,家务活都由侍女做,美眉漂亮有情趣,胡麻饭天天有的吃。
流沙河先生对胡麻饭还有过进一步的研究,还是在那篇《胡麻饭考》的文章里,他说:“服用此饭一年,容颜美好,肌肤滑腻;两年,白发转黑;三年,齿落复生;四年,出水不湿;五年,入火不烧;六年,跑追奔马。”看来,吃上一段时间的胡麻饭,都能变孙行者了。
刘晨和阮肇只吃了几天,就发现采药这件事,原来做起来很辛苦,需要各种工具,攀岩附壁的,现在做起来真是太简单了,悬崖上的一株延命草,跳一跳就摘到啦。
但是10天之后,刘晨有点想老婆了,阮肇也有点想家了,他们还算好青年啊,不是乐不思蜀的那种人,向两位美眉去请探亲假,两位美眉撒起了娇:“蜜月还没度完呢,两位郎君就舍得扔下我们走?”刘阮二人一想,也是啊,结婚10天就开溜,不太厚道啊,于是留下来,好吃好喝好玩过了半年,到了万物生长的春天,各种鸟都叫了,两位帅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想家想得紧,又递交了探亲报告。两位美眉终于批准了,还怕他们不识路,详细告诉了出山路线。
两人边走边商量,这段艳遇必须严格保密,绝对不能让老婆知道,否则,她们吃起醋来就不好玩了。出山之后,径直往家里跑,但是,才几天时间,家乡的变化可大了,这里修了路,那里筑了楼,他们两家的房子,怎么也找不到了,就是城建来拆迁,动作也没这么快啊!
更见鬼的是,一个熟人也没碰到,刘晨逮住一个玩泥巴的小孩,这小孩和自己长得有点像,但肯定又不是他儿子,才过十天啊,儿子的相貌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刘晨问:“小朋友,你知道刘晨的家搬哪去了吗?”小孩眨巴着眼睛说:“这个我不知道,得问我老爸!”过一会儿,他老爸出来了,这个更像刘晨的儿子呢!但刘晨的儿子没这么大啊!对方把刘晨像瞧外星人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详细问了刘晨的字号、籍贯、年龄、职业一大堆问题,刘晨正是不耐烦,对方拿出一个算盘,噼哩啪啦,一阵乱打,突然扔了算盘,朝刘晨跪下叩头道:“曾曾曾曾祖在上,请受曾曾曾曾孙一拜!”刘晨一下子搞糊涂了,这人拿出黄历给他看,原来现在是公元388年,离他们进山采药那年已经有300多年。这位下拜的正是刘晨的第N代孙子,他早年听长辈传说祖翁入山采药,因迷路不知去向,没想到三百多年后活着回来啦。
“天上一日,人间千年”,刘晨和阮肇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和他们生活了半年的两个美眉是神仙姐姐啊。
这事传开以后,带着礼品登门求见的男青年踏破了刘晨曾孙的门槛,他们都想去吃胡麻饭,去艳遇神仙姐姐啊!刘晨心眼好,心想神仙姐姐那里不是有好多侍女吗?都是单身一个人呢,就把这些帅哥给她们带去,一人发一个,多好啊!
于是和阮肇约定,带了一大批热血青年,进山去找神仙姐姐,找到原先的采药处,溪水还是那条溪水,可是没了胡麻饭,更没了神仙姐姐,刘晨对着大山喊:“神仙姐姐,你在哪里,刘晨想念你啊!”阮肇也对着大山喊:“神仙姐姐,你在哪里,阮肇想念你啊!”大山回音:“她刚刚离去,刚刚离去,离去……”
也许是神仙姐姐看见来了这么多人,怕是被吓跑的吧;也许是神仙姐姐也喜新厌旧,转移战场,去艳遇别的帅哥了吧。
刘晨和阮肇好绝望好苦闷,就在那条溪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硬是把这条溪走出了一个名字,叫做“惆怅溪”。
两人在终于走累了的时候,就在山上住下了来,还没发布征婚启事呢,山下的媒婆就蜂拥而至,好多姑娘都要嫁二婚帅哥呢!因为他们和神仙姐姐都亲热过嘛。于是两人又“被迫”结了第三次婚。传说刘晨的后裔中有一位叫刘尚之的,对封闭的山村生活不满意,在唐朝的某一年,携妻带小到广西贵县去打工,在贵县生了第三个女儿,就是著名的歌仙刘三姐。
典故:刘阮天台
又作:胡麻饭、刘郎前度、天台仙子、采药刘郎
含义:比喻遇到美女,缔结神仙眷属。
出处:晋·葛洪《神仙记》
原文:
天台二女刘晨、阮肇,入天台采药,远不得返,经十三日饥。遥望山上有桃树子熟,遂跻险援葛至其下,啗数枚,饥止体充。欲下山,以杯取水,见芜菁叶流下,甚鲜妍。复有一杯流下,有胡麻饭焉。乃相谓曰:“此近人矣。”遂渡山。出一大溪,溪边有二女子,色甚美,见二人持杯,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杯来。”刘、阮惊。二女遂忻然如旧相识,曰:“来何晚耶?”因邀还家。南东二璧各有绛罗帐,帐角悬铃,上有金银交错。各有数侍婢使令。其馔有胡麻饭、山羊脯、牛肉,甚美。食毕行酒。俄有群女持桃子,笑曰:“贺汝婿来。”酒酣作乐。夜后各就一帐宿,婉态殊绝。至十日求还,苦留半年,气候草木,常是春时,百鸟啼鸣,更怀乡。归思甚苦。女遂相送,指示还路。乡邑零落,已十世矣。
§§第五章另类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