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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前面有一堆花生

橘红色的太阳慢慢向西边那高高的蒙山后面坠去,张班长带着战士们在这连绵的大山里继续走着。

今天他们还没吃上一点东西呢,所以步子就迈得很吃力。战斗打起来后,老百姓大多都躲出去了,他们想搞点吃的就不容易了。看着战士们疲惫的身影,张班长心里很不好受。于是,他又安排两个战士出去找吃的,让其他战士在原地休息一下。

初冬的风在太阳落下山以后更加肆虐起来,战士们觉得更冷了,上牙对着下牙不自觉地磕起来,身体也不时地哆嗦一下。

张班长的心更加疼痛起来,盼望着派出去的战士快快回来,以便带来好消息,解决战友们饿肚子的问题。

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张班长感到自己的肚皮好像已经和后脊梁骨贴在了一起,并且肚子里还好像有成百上千的小虫在爬动似的,难受极了。

“报告班长,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堆花生。”就在他们望眼欲穿的时候,派出去的那两个战士终于回来了。

战士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全都抬起了头,眼睛在逐渐漫上来的暮色里闪着亮光。

张班长看着他俩是空着手回来的,就疑惑地问道:“噢,怎么回事儿?”

“在前面的山沟里,有一个场院,边上用干地瓜秧盖着一堆花生,但找不到主人,我们……”他俩为难地停住了。

张班长的眉头皱起来:“别说啦,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战士们眼中的亮光又暗淡了,头也低了下去。

张班长坐在一边,手里慢慢地掐着一根草棒儿,掐完一根后,从地下再拾起一根来,然后又慢慢地掐起来,这个动作反复了无数次。他的额头上皱着一个大疙瘩,他一声不响地在那里坐着、掐着。过了半天,他把手里的草棒儿一甩,然后就把那两个回来的战士叫到一边,小声嘀咕了一阵。最后,两个战士使劲儿点了点头。

张班长把战士们召集起来,又带头向前走去。他们肚子里咕咕地叫着,腿在打着颤颤,脚步迈得很艰难,整个身子怎么也走不平稳。

不久,他们好似无意中来到了那堆花生前,班长让战士们停下来:“大家都非常饥饿了,再休息一下吧。我到前面去再看一下能否搞到点吃的,你们十五分钟后跟上来。”

看着班长迈着大步走了,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眼光望了望那堆花生。

又过了半天,那两个发现这堆花生的战士伸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慢慢捏出了一颗花生:“这……这、这花生,是能解饿的吧?”

他俩看看战友们,战友们都无动于衷地看着这堆花生。他俩慢慢地捏开花生皮,把花生仁放在了嘴里一粒,使劲地咀嚼起来,一阵清香就在夜空下迅速弥漫开来……

天,彻底黑透了,战士们迈着有力的大步又向前走去。在路边一块黑色的石头上,他们的班长静静地坐着。战士们发现,那身影有点模糊。他们来到班长眼前,好似突然都有点趔趔趄趄的。张班长好似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就带队又往前走了。

负责出去找吃的的那两个战士凑到他的身旁,悄悄地往他的手里塞着什么,他使劲儿一甩手,又大步向前走去。

看到班长那走路不稳的样子,这两个战士突然感到眼窝里热乎乎的,用手一抹,竟全是泪水。

这场战斗结束后,张班长主动向上级请求处分,他说是他把战士们带到那堆花生面前的,是他故意让战士们犯纪律把老百姓的东西吃掉的,一切责任应该全部由自己承担。

可是,那两个战士也跑到上级那里请求处分,说是他们俩自己带头吃的。他们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花生来放在桌子上,只见那花生皮上的纹路都磨平了,一粒粒都油光放亮的。他俩一再说:“张班长没让战士们吃,他自己更没沾沾牙,说什么也不能处分班长,要处分只能处分我们俩!”

后来,他们三个人又去了一趟那个场院。可是那个场院已经被炮火炸得没有模样了,他们怎么也没能找到那堆花生的主人。

张班长在后来的工作中不时地犯错误,换一个岗位以后,总是在或长或短的时间里就会出问题。

多年以后,他的儿子成了大老板,有时和他探讨道:“老爸,我总觉得你犯的那些错误不能叫错误,你那是用活用足政策呐。”

他不客气地摆摆手:“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爱听。”

儿子笑笑说:“我经商成功,就是学习了你处理前面那堆花生的办法噢。”

他不再搭理儿子,不过每每在这时,他的眼前就又浮现出那堆用地瓜秧盖着的花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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