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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琴声

上高中后,大凡必须中午回家吃饭,因为学习紧张,必须午睡一个小时。楼上的王家有个患精神病的女儿却每天中午在家里弹琴,几年了邻居们谁也没有试图制止过。琴声一响,大凡的睡意全跑了。越是想快速地睡着,就越是睡不着。休息不充分,就感到浑身紧紧的,身体有些沉重。他知道,这个麻烦是不好解决的。

王家的这个孩子,小时候长得漂亮可爱,从小就练琴。可到了高中阶段,其他学科不突出,压力越来越大,就精神不正常了。后来只好休学在家,但练琴却成了她的每天的必定项目。邻居们说,让她练吧,说不上慢慢就会好了。所以几年来,午饭后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是在不间断地让楼上乐声不断,大家也就都习惯了。

过去大凡不用午睡,也就没有大碍。上高中后,学习紧张,起床早,睡觉晚,学校五冬六夏的安排着午休,大凡又必须每天回家两次,回家吃一顿午饭,晚上在家住宿。每天中午,听着楼上的琴声,父母唉声叹气的。大凡躺在床上,两手使劲捂着耳朵,想赶紧睡着。过去听到的琴声并不大,可这时候却感到直直地往耳朵里钻,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三天后,大凡一家彻底失望了。他身体的沉重感更严重了,准备与学校联系,请求安排住校。可第四天,楼上破天荒地中午时候的琴声停下来了,大凡终于睡着了。

中午的琴声消失后,大凡刚开始是高兴的。不久就隐隐有了一丝不安,好似楼上在压抑着什么似的。但是他睡醒一觉,往楼下走的时候,往往会听到楼上响起一声重重地按琴键的声音,接着琴声又响起来了,由一股狠劲慢慢变为柔和的曲调了。时间长了,大凡也就放心了。楼上王家在改变一种习惯,这于整座楼的住户是有利的。

一次,大凡一家正在吃午饭,楼上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好像几个人在拉拉扯扯似的,但很快消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听邻居们私下里议论,是王家两口子知道了大凡需要睡午觉,就让自己的女儿改变弹琴的习惯,女儿很多时候是反抗的,但两人总会看着女儿,就是女儿坐在了琴前,也会齐心合力把她拉到一边去,一直看到学校上学时间,才任由女儿再去弹琴。

邻居们议论中,倾向性非常明显,绝对是赞赏这种做法的,毕竟很多人家希望中午安静的休息一下的。可是不久以后,邻居们就开始转向了。据说王家这样严管女儿后,那女孩的病情又有所加重了。

这样,大凡一家也不安起来。大凡和爸爸妈妈说:“再和老师提提要求,住校去。”但他和老师说了以后,老师说学校学生公寓紧张,要先让离家远的同学住下来,让他先在家住着,等腾出床位再安排。

大凡在午休得到保障后,身体的沉重感却没有消失。于是,他就经常会到音乐室里练习弹琴。很多同学不理解,劝他好好学习,迎接高考。有时班主任也劝他把精力集中到文化课的学习上。但他笑笑说:“我抽空弹会儿琴,会感到浑身轻松,头脑更好使。”

他说的是真心话,在琴声里,他的大脑中会一片澄明,随后拿起课本来,能记得更牢,做题速度也会加快。

老师答应有空床位就让他住校,可始终没能如愿。他照旧每天中午回家吃饭和午睡,楼上王家中午也一直很安静,偶尔会重复一次脚步杂沓声,但很快就会安稳下来。

三年中,大凡认真上别人不太重视的音乐欣赏课,跟音乐老师学会了好多的曲子,并且弹奏得非常熟练。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中午,大凡和爸妈说想到楼上王家一趟,爸妈交换了一下眼色,露出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说:“去吧,去吧。”

他跑到洗刷间,把头发仔细地梳理了一番,然后把衣服整理平顺了,才去楼上敲门。

门一开,大凡对着王家一家人,深深地低头鞠了一躬:“谢谢,三年来为了我,您……”

“孩子,快进来。”两位大人热情地往家里让着。

进门后,大凡看到王家姐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眼光有些直,身体不停地扭动着,光想起来干点什么的样子。他的眼圈红了,转过头来对着两位大人说:“高考结束了,今天中午我想在这里弹一曲,不知可以吧?”

两位大人愣了一会儿,继而笑了:“可以。当然可以。”说着,把他引导到自家的钢琴前。他看到,随着他走向琴前,王家姐姐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光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大凡慢慢坐下,凝视着黑白琴键,安静了一下自己,然后将双手轻轻抬起来,稍微停了一会,才向下按去,随即优美的旋律似流水一样弥漫开来。

一曲弹完,他起身招呼已经来到琴前的女孩:“姐姐,你弹一曲吧。”

然后,他对两位大人说:“从今天起,让姐姐随便弹吧……”

他告辞的时候,女孩的琴声已经响了起来,他感到自己三年来不时出现的浑身的沉重感慢慢要彻底离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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