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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以稳求信,拔乎其萃

雷履泰的成功,是与其审慎细致的眼光和周密的思考习惯分不开的。他曾在“日升昌”的前身“西裕成”颜料庄总号店门前的条幅上写着这么两句话:

浮躁一分,到处便招尤悔;

因循二字,从来误尽英雄。

也就是说,做生意切不可因循守旧,一定要懂得戒骄戒躁、时时创新,但也要事事谨慎稳妥。尤其是,后来他开创了“日升昌”这类从事银钱汇兑业务的票号,更是审慎从事。

雷履泰曾说:“我认为不论哪种买卖,要想把生意搞好,就要像春秋战国时的军事家孙武用兵一样,能统筹全局,全面部署。做买卖虽然各有各的做法,但共同点是必须胸有全局、了解行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雷履泰是这样说的,而他也正是这样做的。

就在雷履泰还在任西裕成北京分号经理的时候,他常去北京最繁华的王府井大街走动。他经常出入一些酒肆、盘桓茶楼等,着实把北京的民情、商情都摸得一清二透。就在成立票号之前,他也是与财东、各分号经理们商量了一遍又一遍,向有经验的客商询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真正掌握了全国货物的基本走向,了解了全国钱庄与批发商的状况之后,才决定在第二年正月初一开张,正式展开了“日升昌”的汇兑业务。

同时,雷履泰为了日升昌在开业之后能够正常的安全运转起见。他又在票号内部进行制订了诸多以顾客为中心的严格号规,以及对伙计的培训。从其所立条目之多、内容涉及之广,足可以看出雷履泰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极端慎审的人。但是,也正是他这种以顾客为中心、先声夺人的经营理念,使得日升昌笼络甚至结交了一大批客户,成为了日升昌发展、鼎盛的源泉。

但是,就在日升昌票号做了这个独家生意,获利如日中天之际,雷履泰与二掌柜毛鸿翙因经营理念上的歧见而产生了深深的矛盾,并发生多次争论。最后,两人之间竟达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使日升昌真正发生了一次“内讧”。

毛鸿翙比雷履泰小17岁,是山西平遥邢村人,生于乾隆五十二年。自幼进入村塾上学,因聪颖好学,为塾师先生所赏识,认为是可雕之材,将来必有出息。但是,终因家境贫寒,不得不十几岁就弃儒从商。

后来,在平遥县“聚财源”粮油店里当伙计时,以他的聪明才智终于干出一件拍案叫绝的好买卖。

有一次,老板派毛鸿翙到晋北去预订食油。但是,等他赶到那里时,食油早已被预订一空。这可怎么办呢?总不能空手回去吧,否则店里可要亏大了。于是,毛鸿翙便到油坊附近转了一圈,他发现油坑旁有许多被遗弃的损坏油篓,顿时灵感火花一冒,他有了一个好办法:将附近村庄编制的油篓全部买了下来。

第二天,当那些已预订好了食油的商户前去提油的时候,这些人才发现平时不起眼的油篓已经变成了紧俏货。最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毛鸿翙面前,恳求他能分出些一些油篓。毛鸿翎见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大家也分一些食油给他,这样双方都不吃亏——别人既有了油篓盛食油,而自己也有了食油。

“围魏救赵”这步险棋成功了,第一个提到货的竟然是毛鸿翙,回去之后又一次卖个好价钱。

后来,毛鸿翙又到西裕成商号当了学徒。

毛鸿翙在西裕成不仅干活踏实耐劳,勤勉努力,而且头脑聪明,颇得雷履泰的信任与赞许,于是便一再地向李东家荐举。最终,在毛鸿翙35岁这年,他当上了日升昌票号的二掌柜。

起初,雷履泰和毛鸿翙配合相当不错,都为日升昌立下汗马功劳,并享有了日升昌票号创始人的殊荣。但是,“三十而立”的毛鸿翙,年轻气盛,雄心勃勃,一心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准备在日升昌大展宏图。他洞察到票号业存在着巨大的潜在发展前景,于是主张迅速地在各大南北商埠设立日升昌分号,抢占资金汇兑业务市场,这样就可以在未来的市场竞争中取得汇兑业的制高点和主动权。

但是,当毛鸿翙把自己的这种经营思路告诉雷履泰时,却遭到了雷履泰的强烈反对和批评。

雷履泰认为,占领市场固然重要,但是票号业有着其自身的行业特殊性,如果因急于求成而酿成重大金融事故或商誉受损,那么也将会得不偿失。再加上,雷履泰自始至终都主张以“稳”为主的思想,决定在“求稳求信”的经营理念中,慢慢地寻找既熟悉金融操作各个环节及严格规章制度,又有良好道德品格的合适人选。因此,开设日升昌分号的进程也相对地迟缓了下来。因而,年轻气盛、英气逼人的毛鸿翙在日升昌业务决策与管理上,也处处受到了雷履泰的强大掣肘,心中日渐不满起来,与雷履泰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有一天,已步入老年的雷履泰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便独自回房里休息去了。谁知,这一躺下还真躺了几天。其实,雷履泰的身体向来不太好,以前过不了多久就要病一次,这已是常事了。

但这次,二掌柜毛鸿翙却想在这上面做点文章,于是便决意借机打倒雷履泰。毛鸿翙回到柜上,找了一个平日自己最信任的伙计,他对这个伙计说:“你去告诉李东家,说雷大掌柜病得不轻。”

没过多久,大股东李箴视便急匆匆地来到了日升昌,一进店便直奔雷履泰的房间。这时,毛鸿翙忙拦住李箴视,悄悄地对李箴视说:“雷掌柜在号上养病,号里嘈杂喧闹,不如让他回家静养一段时间。”

李箴视不知道二人的矛盾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以为二掌柜是出于一番好心。于是,来到雷履泰的房间后也劝他回家养病。

雷履泰的心很细。他知道平时身体不适已是常事,从不曾惊动财东李箴视,但这次李箴视还买了贵重的东西来看他,显然是专门来看自己的。所以,他觉事出有因,于是心里就有些警惕起来。

过了几天,再等李箴视来探望雷履泰的时候,只见雷履泰的案头上放着一摞给各地分号的信。李箴视便拿过来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却惊得李箴视心魂俱无。原来,雷履泰已通知各地分号结账,准备向财东交待账目,然后再提出辞职。

雷履泰说道:“日升昌字号是你东家的,各地的分号是我安置的,我要撤回来向你做个交代,向你交待完后,我从此告退。”李箴视一听,马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苦苦请求雷履泰收回决定。雷履泰不答应,李箴视万般无奈之下,跪在雷履泰的脚下哀求道:“你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就不起来了。”

雷履泰看到这个情形,也就明白了让他回家养病不是李箴视的本意了,于是问道:“让我回家养病的是姓毛的说出来的吧?”李箴视回答:“是的,我还以为他是一片好心呢。”于是,雷履泰答应了东家的请求,不再撤回分号,等养好病之后就回票号主理事务。

东家李箴视为了留住雷履泰,每天都让伙计备上一桌酒席,并奉上五十两银子。二掌柜毛鸿翙看到这种情景,心知已经无法取代大掌柜的位置,愤然写了一封辞职信交给了东家,悻悻地离开了日升昌。

雷履泰为了报答财东对他的下跪之恩,也竭尽全力经营,使日升昌成为众多票号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并赢得了“天下第一号”、“汇通天下”的称号。后来,到了雷履泰七十大寿的时候,东家李箴视还特此在“日升昌”在总号修建了纪念楼,并将“拔乎其萃”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匾悬挂在楼的中央,以褒扬雷履泰首创票号的业绩。

到了1849年(道光二十九年),雷履泰因病去世。此后,日升昌的竞争力日渐衰落,票号的霸主地位也随之失去。到辛亥革命后,又因信用危机,日升昌于民国二年开始停业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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