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连下了五天,路面积压了两尺多厚的雪;风呼呼的刮着,天气冷的厉害。
出去买煤的车也艰难的回来了,管家刘四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指挥着几个年轻人往厨房里运碳。
“雪怎下得这样大?”张妈吐了一口热气说。她已经试探了今天的温度,和她预想的一样。
母亲看着一片苍白的花园说:“瑞雪兆丰年,这可是好的开始。”
“是的太太,我也感觉到了,就说今天吧,我家久已不开的梅花,不知怎地竟开花了,比往年都美,都多哩!”
“是啊,你可以经常回家,可我,已好久没有回家了。上海,霞飞路,不知是怎样个景象。”
“太太?”管家刘四喊道,他领着一个年轻人来到屋檐底下,说:“太太您吩咐的事一件也没落下,你看这个小伙子可做的咱家的长工吗?”
母亲点了点头说:“可以。不过,我不是说要两个长工吗?”
“是这样的,这是我本家的侄子,我的侄子不少,可都没有他听话!”刘四一挥手。
那年轻人恭敬的对母亲说:“见过太太,我叫刘童,小名童儿。我什么活都能干,不怕苦,不怕累!”
母亲微微一笑说:“好吧,只要好好做工,是亏待不了你的。你跟张妈去吧,让她给你分点活。”
张妈应了一声,就领着刘童去了。
管家刘四向母亲鞠了一躬就去忙了。
天慢慢的黑了,小姨说要变天了。我央求着小姨给我讲故事,凤儿也想听,于是我们三人就到书房里,我和凤儿并排坐着,小姨像先生讲课一样的给我们讲着一个美好的故事。
雪似乎吓得更大了,风吹得也更加犀利。在原野的树林里几点亮光显得是那么的温暖。
“好了熄灭火把,赵队长,我们一个活口也不要留,这是上面的意思!”柳承乾对赵丰年说。
“这个我知道,我的上司已经给我强调了五遍!你放心一个也不会活着走出去的,他们的会议只能到阎王爷那里去开。”
“好,全靠你们了。好不容易把他们围在这里!”柳承乾冷冷一笑,举起了冰冷的枪口。
赵丰年看了看手表,低声说:“兄弟们,要干净利索!”他朝天上打了一枪。这寂静而又寒冷的夜,被这枪响震的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寒雪、怒风——如狼、似鬼的——飘着,叫着!
子弹像幽灵似的穿来射去,那一片片白雪被一道道亮光映衬着发出耀眼的火光。
“我掩护,你们先冲出去,要不都得死在这儿!”党代表陈庆福说。
“那怎么行,你肩上的责任重着哩!你们给我打个掩护,我去把他们引开!”说着吕明琪就冲出了帝王庙。
“他一个人是不行的!”说着李晓安也冲出了帝王庙。他朝敌人开了两枪,大声的说:“党的事业就交给你们了!”。密集的子弹朝这里射来。
陈庆福抹了一把眼泪,对几个年轻人说:“同志们,我们为党献身的时候到了,就用我们的鲜血换那明天的花开吧!我命令张晓琳带着这封密电和我们这个组的花名册,去和上海的同志会和!”陈庆福看着有些木讷的张晓琳,大声地说:“你一定要活着!”说完带领几个年轻人叫喊着向敌人杀去。
张晓琳只知道有任务给他,抹了抹两行的泪水,从庙门的右边溜了出去。
那些冲出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每一次打掩护,能够活下来的人都是极少的!
陈庆福、吕明琪、李晓安、宇宁静(女)、程大龙、葛红光、任丘山、钱子慧(女),消失在寒风怒吼的夜色里.
枪声停息了!
一帮人打着明晃晃的火把围上了帝王庙,那火把喷射出熊熊的烈火,那火苗似乎也知道它们今天晚上的任务是多麽的重要,才会这样恶狠狠的吐着火舌。
他们早已撒好了网,就等着收网把他们全部歼灭!
“看看还有活的吗!”柳承乾望着四周说。
赵丰年点燃了一支烟,猛抽了两口说:“不会有活的,你要相信我的弟兄们!”他刚说完,一群人就去四处寻觅了,只有两盏火把拼命的射出不可一世的火光,连雪儿都绕开它们温柔的落在地面。
柳承乾咳嗽了几声说:“我的意思是:九个人是否都躺在雪地里!”他很厌恶在重要的场合内抽烟,于是才干咳了几声。赵丰年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可是他却装作不知道,说:“来,先抽一支;一会数一数尸体,不就清楚了!”
柳承乾连忙挥手说:“你知道我的习惯吗,不在重要场合抽烟。抽烟,是要分清场合的!”
赵丰年装作很是惊讶的表情说:“我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哎呦,真是不好意思!”他迅速的把烟装进了口袋,却把递给柳承乾的那一支点燃叼在了嘴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把一个红红的烟头扔在了雪地里。
“我的任务就是清剿乱党!”柳承乾又重复了一遍他的任务和身份。
赵丰年鄙夷的一笑说:“我知道。他们一个也不少的乖乖的都躺在雪地里!”他吐出一口烟。柳承乾显然有些不满,嘴里嘟囔着说:“你既已知道我不喜欢抽烟,为何偏偏.”他又咳嗽了几声,赵丰年却故意大声地说:“都看仔细了,是不是九个!”
柳承乾正要再次强调抽烟要分场合,却看见一群人抬着几具尸体向他们走来.
赵丰年笑笑说:“果然乖乖的躺在这里!”
柳承乾没有说话,向前一步,数着尸体:“一具,两具,三具,四具,五具,六具,七具.”
赵丰年在静静的往下听,忽然柳承乾没有声响了;赵丰年也学着他咳嗽了几声,意思是问:为何不数数了?
“怎么只有七具尸体?”柳承乾吃惊的问。
赵丰年吐了一口烟,说:“不会数错吧!”
“你说什么,这我也能出错,简直是.”柳承乾已然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赵丰年狠劲的抽了几口烟,把烟头仍在雪地里,猛的向前一步,亲自数着地上的尸体:“一具,两具,三具,四具,五具,六具,七具..嘿,真他妈七具!”
“我说什么来着,你的弟兄.哼!”柳承乾瞪着赵丰年说。
赵丰年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说:“你们再去找找,放大范围,知道吗!”
“是!”他的弟兄应和一声都去找尸体了。
柳承乾嘴里吐着热气,说:“不知他们乖乖的躺到哪里去了!”眼睛随即瞪着一盏火把,他不想再看到赵丰年的脸。
赵丰年的双手揣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慢慢说:“失误是常有的事,越是周密的安排,发生意外事件的概率就会越大!”
就听“嚯”的一声柳承乾奋转身子,眼睛直愣愣的瞪着赵丰年说:“什么?你把责任推在失误上,我到想听听是怎么个失误法,能让这样周密的计划失败;又是什么样的意外事件,导致成功的概率为零!”
“为零?我倒没觉得是这样凄凉,毕竟是有七个人死在了我们手上!”
“好!如果有一个人活着去上海,那就证明我们的任务失败了!”
赵丰年看了柳承乾一眼说:“难道他们身上还有秘密?”
“那当然!”
“为什么不早说?”赵丰年质问道。
“你有资格知道吗!”柳承乾气道。
“要是我知道他们的重要性,会把计划做的更加周密;可我的上司只是要我把他们全部杀掉!”
柳承乾看了赵丰年一眼说:“你的理由真是丰富,怪不得是副官呢!要知道你的任务没有完成,还有两个人跑掉了!”
“这我知道,我会向我的上司解释的!”赵丰年看着柳承乾说。
“好!我也想听听你的解释!”
去的人回来了,说:“没有!”
“好!我们回去吧!回去.”柳承乾看着赵丰年的弟兄们说,他心里的火气已经足够融化北极冰了。
赵丰年依旧把双手揣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他对柳承乾说:“请!”
柳承乾哼了一声,就朝东走去。
夜又死了.
清晨的窗外白茫茫一片,我们刚要准备吃早饭。张妈从外面急匆匆的跑来说:“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母亲挥了挥手示意张妈不要着急,问:“怎么了张妈?”
“哎呦,太太,这可是我所见到的最大的大事了,帝王庙的帝王井里有一个死人,浑身全是弹孔!”张妈有些发抖的说。
“死人,哎,不知是犯了什么罪!”母亲一挥手,对张妈说:“吃饭吧!”
张妈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有些害怕的说:“听说那是共产党!”
母亲赶紧向张妈使了一个眼色,张妈吓得一哆嗦,匆匆拿碗盛饭去了。
大雪纷飞的上海霞飞路,一个少年在一处隐蔽的弄堂里和一位中年人接头了。两人低估了一会,少年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迅速给了那中年人,中年人警觉的望了望四周,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男士皮包,低声说:“你的任务和接头地址都在这儿,你记住,安全是第一位的!”说完中年人就悄悄离开了,那少年点了点头,随后就闪进了一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