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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叫魂儿

“叫魂儿”是我们家乡的一种风习。有年幼的孩子突然发烧、说胡话,哭闹不休,那就是被什么给吓着了,魂儿跑了,需再“叫”回来。

据大人们说,叫魂儿是很灵验的。有的孩子生病后,打针、吃药、输水都不见好,可大人一给他“叫”魂儿,再睡上一觉,第二天准好。成年后,我曾就“叫魂儿”这个问题,咨询过省医科大学的一位教授,那位在医学界很有名气的教授对此也做不出肯定的答复。他只是浅浅地一笑说,这个事在医学上还无法解释,而且在其它科学上也无法解释,但它确实存在着,还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叫魂儿”是一种书面语言,我们老家的说法是“给孩子叫叫”。叫魂儿的时候,要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不能被人看见,如果中途被人“惊了”(打扰),那就得重新叫一次。还有,叫魂儿回来的路上,遇到人也不能说话,话一出口,这次又不灵了,还得重来。

我十岁那年,目睹过一次叫魂儿的全过程。

那是一个傍晚,我和一群小伙伴在街上玩“水流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蛋子娘腋下夹着一件小棉袄,在我们身旁转来转去,不时地瞅瞅我们,很焦心的样子。我们谁也没注意她,仍旧手牵着手,围成一个大圆圈,一边疯狂地转着圈子,一边大喊:“水流水,水流水,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说到这儿,大家忽然同时停下来,泥塑木雕般不动了,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

天已经黑了,村庄的各个角落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唤声,都是叫孩子回家吃饭的。母亲也来喊我回家吃饭,看见了蛋子娘,就问,老大家的,这么黑了还转悠么?蛋子娘叹口气说,俺蛋子发烧,都说开胡话了,打了一针,还不行,俺寻思给他叫叫,可这几个小兔羔子总也不走。母亲便喝叱我们:么时候了还玩,都回家吃饭去!我们便发一声喊,作鸟兽散了。

母亲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快到家门口了,我无意中一回头,见一个人影正小心翼翼地往村外走,一看那走路的架势,就知道是蛋子娘,蛋子娘走鸭步,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我忽然想起刚才她说过的话,心里一动,便悄悄地转回身,远远地尾随着她,向村子外走去。

村外有一大片苇子湾,每到晚上,这个地方最静。蛋子娘走到苇子湾边上,停下脚步,前后左右地看了看,我赶紧学着电影上侦察员的样子趴在地上。

正是深秋,晚风悠悠地吹动一人多高的苇子,密密的苇子梢回来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吓人,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蛋子娘确信周围无人后,就把腋下的小棉袄拿到胸前,双手提着领子,白白的袄里子朝外,好像要给谁披上似的。然后,她拉长了声音,冲着黑鸦鸦的苇子湾小声喊:“蛋子——回——来——吧——。”那声音又软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听得我心里直发毛。“蛋——子——回——来——吧——”。蛋子娘又喊了一声,那声音里透着一股神秘的韵味儿,虽然绵长,但刚吐出口,就被深深的苇子湾给吸了进去。我想:蛋子的魂儿就在这苇子湾里藏着吗?忽然觉得这事有点儿恐怖。

“蛋——子——回——来——吧——”。蛋子娘喊完这一声,轻轻地将棉袄合上了,像包进了什么。她把那件棉袄裹得紧紧的,像怕把棉袄里的所谓魂魄丢掉似的。最后,她把棉袄又夹在了腋下,轻手轻脚地往村子里走。我爬起来,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土,跟在她后面进了村。

正是吃饭的时间,一路上没遇到人,我们很顺利地来到了蛋子家。蛋子娘一直没发现我,进了院,她径直进了屋。我悄悄爬上了窗台。

透过窗户,我看见蛋子在炕上睡得沉沉的,小脸蛋子通红,像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油彩。蛋子娘蹑手蹑脚地走到炕前,把腋下的棉袄拿出来,轻轻抻开,嘴里轻声念叨着:“蛋子,回来吧,蛋子回来吧……”边念边把棉袄盖在了蛋子的身上。

到此为止,蛋子娘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我本想大喊一声吓她一跳,然后逃开的。见她这样累,不忍心让她再重新叫一次了。我悄悄溜下窗台,小偷一样离开了蛋子的家。

那一夜,我没怎么睡好。我躺下后才开始担心:蛋子娘叫魂儿让我看到了,还能灵验吗?蛋子能好吗?如果他死了呢……带着这些问号,我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沉在梦乡里,就听到有人连续喊我的乳名,睁眼一看,蛋子朝气蓬勃地站在炕前,兴奋地说,咱们去玩水流水吧!我心里顿时一阵轻松,“忽”地坐了起来。

一晃,我迈入了成年人的行列,进了城,也娶妻生子了。一年冬天,儿子连续哭闹不止,还发烧、咳嗽,输了两天液也没起什么作用。一位老中医对我说,孩子可能吓着了,给他叫叫吧!我一听,顿时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乐了。这根植于乡村的“叫魂儿”,啥时也进城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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