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星期六)
早晨六点钟，我还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门铃声惊醒，接着传来了父亲惊喜的叫喊声。
“啊，这不是乔琪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乔琪原是我家住在基利时的园丁，后来他搬到了孔多维。近三年来，他在铁路上做工，昨天刚回到热那亚。今天一早就从那儿来到这里。
父亲连忙请他进屋，我也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洗漱。
当我走进课厅时，乔琪正在向父亲打听他那聋哑女儿吉吉阿的情况。
“她现在很好！”父亲告诉他。
“啊！谢天谢地，在没有弄清她现在的情况之前，我真不敢冒昧地直接去学校看她。我先把包裹放在这里，现在就去领她。已经三年不见啦！真想念她，又担心她呀！”
父亲便叫我陪乔琪到聋哑学校去一趟。
“哦，对不起，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一下。”乔琪说。
父亲打断了他的话，问：
“你在外面还好吗？”
“很好！这回总算挣回来几个钱。我想问一下，我那宝贝哑女学会了做手势吗？妻子写信告诉我说她正学习讲话。不过她学会那种话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与父母交谈！不过，对那些不幸的孩子来说，他们之间能彼此交谈、相互了解就已经够幸运的了！”
父亲微笑着说：
“乔琪，你去学校看看就明白了，快去吧！”
我陪着乔琪向聋哑学校走去。一路上，乔琪一直在担心三年没见已经11岁的女儿会认不出他来。很快，我们就来到了聋哑学校大门口。
进了大门，就有一个工友接待了我们。
“我是吉吉阿·瓦奇的父亲，请把我女儿叫来，好吗？”乔琪说。
“对不起先生，吉吉阿正在做游戏，我要先去报告她的老师。”
园丁正焦急地等着见女儿时，门开了，一个穿黑衣服的女老师领着一个小孩走过来。
父女俩相互注视了对方几秒钟后，就兴奋地投到彼此的怀抱中去了。
女孩穿着一身白底红条的裙子，身材比我略高些。她抱住爸爸的脖子哭着。
父亲把她一把抱了起来，又把她放在地上，看着她，感叹地说：
“果然长高了，也长漂亮了！”
然后，又转身向老师说：
“您就是吉吉阿的老师吧？请您叫她做一些手势让我看看好吗？”
老师微笑着低声问女孩：
“这位先生是谁？是你父亲吗？”
女孩也微笑着，用一种粗哑而又生硬的古怪的声音回答说：
“他是——我的——父亲！”她的吐字却很清楚。
乔琪见女儿会说话了，惊奇得睁大了眼睛。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抱住女儿在她额上吻着，然后又转身老师说：
“哑巴讲话不是都用手比划的吗？怎么她能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你说的是老办法了，我们现在采用的是最新科学教学，你没有听说过吗？”
“我本就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又到国外去打工三年，家里的情况一点也不解。”
“原来是这样。先生，你听我说，她现在只能从你嘴的动作变化上看出你说话的意思，她既听不见你的声音，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们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教她。训练她该怎么动自己的嘴唇和舌头。每发一音，她的胸和喉咙都要费很大的劲呢！”
“哦！我明白了，老师真了不起啊！”说着乔琪转向女儿，看着她的眼睛说：“吉吉阿，爸爸回来了，你高兴吗？”
女儿凝视着父亲嘴及口腔变化，很快就回答说：
“是的，你回——来了，再不——走了，永不——走了，我真高兴！”
父亲高兴地紧紧抱住她，又向她提出了一系列问话，女儿都一字一句地回答了他。
乔琪高兴得哭了，他吻着老师的手说：
“谢谢您，老师！”
“你的女儿不仅会说话，还会写字、算算术。另外，还懂得一点历史和地理。现在她已入正式班了。再过两年，她会学到更多的知识，毕业时就可从事一种职业了。这里的毕业生中许多人还当了售货员，他们完全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参加工作。”
“啊！你们真是人间天使！世界上简直没有任何宝贵的东西能够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使哑巴开口说话，是你们创造的奇迹！能不能让我见见你们校长，向他也表示道谢？”
“校长现在不在，有一个人你倒是应当道谢。这里每个小女孩都由一个比她大的像姐姐甚至像母亲一样的女孩照顾她。照顾你女儿的是一个１７岁的面包商的女儿，她对你女儿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两年来都是她帮你女儿穿衣服、梳头，还教她学缝纫、补衣服，真是她的好姐姐！”老师说着，又转头问吉吉阿：
“你在学校里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哑女微笑着回答：
“卡——特——琳娜·乔尔——妲娜。”
老师又叫工友带来一个浅色头发、十分伶俐的哑女，她身体壮实，也穿着白底红条的裙子。
她站在门口，低头微笑着，脸上现出红晕。她的体态有点像大人了，但脸上还带有大孩子的稚气。
乔琪的女儿一看见她就亲热地跑过去，像小孩似的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到父亲跟前，用很粗重的声音说：
“卡——特——琳娜·乔尔——坦娜！我的——好姐姐！”
“啊！真是个好姑娘！”乔琪感叹说，“愿上帝赐福给你，愿你的全家幸福安康！”
大女孩依旧微笑着，一面抚摸着小女孩。乔琪就像望着圣母一样望着她！
“你可以带你女儿去玩一天。”老师说。
“那太好了！我带她到孔多维去，明天早晨再把她送回学校！”乔琪高兴极了。
女儿转身回去换了一件更漂亮的裙子，戴上一顶帽子，走过来挽住父亲的手。乔琪再三向老师致谢。
乔琪带着女儿走到学校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停住脚步，放开女儿的手，急忙跑回去对老师说：
“我高兴得都把这事忘了，这些年，我出外打工挣了些钱，这里有一个金币就留给学校吧”
说完从衣袋里拿出金币放在桌子上。
老师很感动地说：
“不，请收起来吧，教育孩子是老师的天职，无论怎样，家长都用不着感谢。校长回来不但不会收，还会批评我的。这是你用劳动换来的报酬，是你的血汗钱，学校怎么能收呢？我们心领了就行了！”
乔琪无可奈何，只好摇摇头作罢。
他拉着女儿向校门口走去，不时回头望着仍在目送着他们的老师和那个大女孩。
他拉着女儿走在去往孔维多的路上，他自言自语着：
“多好的女老师啊，多好的姐姐啊，是吧，我的小宝贝！”
女儿用粗哑的声音说：
“看，阳光——多么——明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