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兄弟小艁子呢?你家主人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凌然疑虑忿然地冲着帛翎候派来招待他的一个家仆问道,家仆诺诺言道蒙艁已然被北齐王召入王宫。
小艁子常言他就是个要饭的,这北齐王发什么昏把他给弄进宫中,该不是要他表演行讨那一段吧。凌然凝视那家仆神情但觉这家仆没必要糊弄与他,心中对蒙艁被北齐王入宣王宫之事倍感莫名。
且题凌然于市井闹肆被围观的人吵嚷弄醒之后,到处奔走城中街井并未瞅见蒙艁的身影。适才凌然对蒙艁的下落感到心灰意冷之时,一个自称是北齐帛翎候的家仆找到了凌然身畔。
这家仆前来询问他可否是凌然凌少爷,凌然抬首惊道正是本少。家仆继而告知凌然帛翎候在府中设宴款待与他,请凌少爷暂且移驾府中一叙。等到了帛翎候的王府凌然连帛翎候的人影都没瞧见,那位前面引路的家仆将他带至一间偏房,即刻吩咐府中家丁安排酒菜。
凌然见着满桌美酒佳肴顿然将找小艁子的事情抛之脑后,直接用脏兮兮的手投进银碟鲸吞蟒咬地席卷菜肴残云。凌然吃饱喝足作罢拍拍肚皮才想起来询问蒙艁所事,家仆告知与他蒙艁乃是帛翎候好友,如今已安然无恙正随帛翎候一道进宫面见北齐王。
致然蒙艁那番用膳隙间与帛翎候高睿言谈昔日王朝之事,高睿三年前代父进宫朝见天宥帝蒙曌,蒙曌于御花园接见这位北齐的三王子高睿,自是高睿有幸见到蒙曌身畔的四皇子蒙艁。蒙曌当着诸臣与高睿之面夸自己四子蒙艁精通诗赋,唤来高睿出题相验蒙艁诗赋造诣。
高睿闻见御花园百花盛绽,莺啼鹂翠,便以《百花园》为题,涵请当年十三岁的蒙艁一首七绝。蒙艁沉吟半晌挪步帝前畅然作出一首七绝,便是这首七绝使得高睿对蒙艁大加赞赏。
高睿走后先帝蒙曌便语道蒙艁,艁儿你可知这帛翎候在民间传言礼贤下士,人品瀚善博学,他日若此人能入朝拜将封相,定然我天朝之幸。先帝蒙曌言下之意是北齐国主高懋生了个好儿子,可惜高睿是北齐的人,却不能入朝直接为天晟效力。
此间高睿于府中刹见蒙艁并未一时相认出来,后而蒙艁出口之言便使得高睿确切看清此人恰切是四皇子殿下。蒙艁素闻帛翎候高睿仁义正直,这般惊诧相逢才敢出言告知他的身份。
蒙艁与宴厅言使高睿屏退左右,厅中只落高睿一人他凄然这般相告,自己为五皇子蒙邺迫害种种,所幸逃出王城颠沛流离两个月尚在人世。蒙艁言罢还请高睿暂且对外不要宣称四皇子已入北齐王城,免得朝廷悉知他的下落为难北齐国。
高睿诺诺言是,继而告知四皇子蒙艁老国主已为北齐叛逆吕茂泩所杀,北齐国虽无力再与天晟开战但自是与朝廷结下不解之仇。四皇子蒙艁闻言起座大惊言道,怪不得入北齐国境内听到一些民间风言风语,倒真是确有其事。
高睿拱手作揖言道四皇子流落民间且是消息闭塞,然如今大皇子蒙棋尚在北齐王宫之内,四皇子前去与大皇子相会便知前因后果。蒙艁再闻高睿谈及六皇子与九皇子俱皆为朝廷刺客杀入营帐所害,沈然心觉这数日来躲在桥下不出,竟连王城之下发生如此战事且不知悉。
蒙艁用膳完罢迫不及待出院上马,由高睿引领入宫觐见大皇子与北齐王。走前高睿嘱咐悉知四皇子身份的所有家仆不得到处言论四皇子身份之事,另据四皇子吩咐一定要与城中找到他那位结义兄弟凌然。
帛翎候府中一位家仆事前站在他家少爷高韶秋身畔见过凌然两人被打,便有他沿着旧路寻来正是与一处府邸院前貔貅石座前找着了凌然。家仆按照高睿吩咐安排凌然去了一间偏厅用餐,然闻他问及蒙艁之事便答此人已入宫中,蒙艁身份之事家仆自未言提。
闻及蒙艁在宫中安然无恙之后凌然且自宽心些许,说话间家仆又着人递过来一个包袱赠与凌然,凌然打开包袱便被道道金光迷住双眸。包袱里躺着高睿相赠凌然两百两黄金,还有两套罗袄新裳。
“这是何意?”凌然出言不惑地问道。
“我家侯爷托付小人告知凌少爷,您那位兄弟暂时要长住王宫,且闻凌少爷家中有事故而侯爷相赠黄金百两,良驹一匹做脚力,有待凌少爷先回家中探望则个,正好赶来与兄弟相聚。”那位帛翎候的家仆神情恭敬地谓语凌然言道。
“如是这般,那本少就不客气了。”凌然听出家仆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吃饱了赶紧回家去吧。至于蒙艁他人正在王宫中住着,自己就不必待在侯府等他回宫了。
这一定是小艁子安排的,也罢!知他无事我先且回家探寻爹娘生死,来日寻到爹娘再来此处找他便是。凌然背上包袱由家仆引路至前院大门,大门外一匹精神抖擞的汗血良驹立在凌然身前。
就此告别那位牵马相送的家仆,凌然翻身上马按照家仆所指的方向一路向南驰驱。有了包袱里百两盘缠,凌然一路驰过三十多个城池直奔凌天河北岸上游,望着滔滔江河对面无数城池耸立,凌然仿佛眺望见自己的家乡就在眼前。
然待凌然风尘仆仆地赶回灵缇小城之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惊骇。这里哪还有昔日山清水秀之间的灵缇小城,残垣断壁凋败之象呈然,小城中所有的楼阁房屋全部化为灰烬,街道上到处散落着焦黑的骨骸,分不清是人或是兽未烧烬的残骸。
时然小城中烧了四天五夜的大火终是熄灭了,那些魔族召唤师和羯罗军队见这座城池已然彻底破败既而撤回啙窳城。凌然惊惶地策马奔向城南的凌家镇,停到那片被烧得片叶不剩的竹林附近,他才茫然中瞅见一处烧得只剩下院中黑不溜秋熏黑的磨盘。
凌然自是识得十二年里每一年老爹都会从别人家借来骡子,给自己家磨豆浆煮给他喝。还记得每次自己犯错,老爹撵着他绕着磨盘转来转去。还有他小时候爬到磨盘上差点摔下来,是老爹吓得魂都丢了把他抱下来搂紧怀中安慰着。
娘和爹一样疼爱他,为了不让府衙的人抓壮丁把他抓去,娘带着他在竹林里躲了两天两夜。为了让他能够吃饱喝好,娘每天学着镇上的孩子一道去河里给他抓鱼捞虾。夜里凌然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娘还在挑灯给凌然缝补白天玩闹弄破的衣袖。
瞅着眼前破烂倒塌的房梁,烧得灰烬一片的茅屋,凌然禁不住胸中的感伤,想起爹娘和他十二年相处来种种往事。
“爹!娘!胖子!阿瑶……”凌然双手搭在嘴边合拢成喇叭状大声地朝着四周嚷喊,使劲全身的力气喊那些曾经他熟悉的小镇中人和他的养父母。凌然双眼噙泪打转,他骑在马上并不敢下马走入自己家中,他害怕走进那倒塌的房梁下会翻出爹娘的骸骨。
他宁愿希望自己的喊声能够唤来爹娘或者那些青梅竹马的应答,他也不愿自己亲眼瞅见爹娘的尸骸就在眼前。凌然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四周连个鸟声虫鸣都没听见,空荡荡的回音散播在了无人烟的小镇上。
爹,娘,孩儿回来晚了。凌然敏捷地跳下鞍背,将马牵到烧得漆黑的磨盘上拴好,身上背着的包袱也扔在马鞍上。凌然穿着路经旅馆换洗的新衣服,用精美华贵的衣袖擦擦脸上流淌的残泪,恻然走进了烧塌的废墟堆中。
“爹!娘!”凌然使出浑身虎力将那些碎石乱瓦清开,诧眼之下溘然伏见两具烧得成焦炭的尸骸,这两具尸骸的主人烧死之前紧紧地搂在了一起。一男一女,凭着男的尸骸尾指那枚烧得熏黑的红玉扳指,凌然一眼认出来他就是自己的老爹凌天玑。
那枚红玉扳指是老爹的祖上传下来的鲁门信物,代表着每一个木匠此生的荣誉。老爹在灵缇城中的木匠手艺可谓说是数一数二,想不到却和爹娘被压在一堆废墟之中。凌然扑通一声跪在爹娘尸骸前任由碎石扎伤了膝盖,双手凝拳拼命地捶打着地面。
痛哭一场后凌然哽咽着喉咙起身准备找个地方挖个坟墓将爹娘埋在一起,他在废墟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把烧得勉强还能用的铁锹。就在凌然跪下来给死去的爹娘重重地磕上四个响头,转身拖着铁锹出来废墟之时,一队十四五人的羯罗兵两眼放光地盯着他。
“大哥,快看有肥羊!”一个高大强壮的羯罗人对身边一个为首矮小滚圆的羯罗人言道,指着凌然的马匹带着一种兴奋的腔调。
他们这队羯罗兵是附近城池留守的人,闲来无事便跑来这座灵缇城废墟中捡捞财物。虽说那场大火烧了灵缇城四天五夜,然来到城中的羯罗兵还是在废墟里翻出不少值钱的宝贝。羯罗兵从城西一路搜到城南这里,恰巧碰见刚从废墟里钻出来的凌然。
凌然一瞅见羯罗兵像是见了仇人那番,扬起铁锹冲过去就要和那群羯罗兵拼命。为首的那名羯罗兵高声喝道小娃找死,翻手祭出一道黑烟朝着冲过来的凌然射去。此乃羯罗人的战技祭魂烟,属于下中等战技,此烟一沾染凡人身体便可立即将此人肉身化为血水,对付普通之人自是毒辣透顶。
凌然眼见那烟快射到自己脸上急忙倒退两步,措手不及之下踉跄后仰倒在地。那道黑烟转然落下冲着凌然而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打散了那团黑烟。凌然还没看见谁人出手救了自己,便抬首目见那群羯罗兵一个不剩全部怦然间身魂爆裂开散。
一只羯罗兵的断手飞落凌然的两腿中间,吓得凌然蹭地跳将三尺,慌不择路地朝着来时的路跑去,一道黑影忽然出现挡住了凌然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