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翌日辰时,觉明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某庭院门口翘首以盼的病人排成一条长龙。
“大哥,问一下,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是干什么?”一路过青年男子男子忍不住好奇问一个排的靠后之人。
“看病啊!”排队之人头也不回的答道。
“看病,为什么不去医馆,跑来这里做什么?”青年男子再问。
“你不知道?”排队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青年男子,露出一张蜡黄干瘦病怏怏的面容。
“知道什么?”
“穆神医啊,里面住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穆神医啊!”黄脸汉子道。
“穆神医?”
“你不知道穆神医?”黄脸汉子诧异的问道。
“你说的可是被称为钵心佛手的穆神医?”青年男子一脸愕然的问道。
“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在这里排队,你不知道吧,穆神医昨日刚到我们觉明城,这里就是他下榻的居所。这次我多年的顽疾可是终于有救了!”黄脸汉子的后半句化做无尽的期许,“咦,你怎么走了?”
“回去带我三叔公来看病!”青年男子喊了一声,便钻入人群不见踪影。
听着后方二人的对话,孙行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波动,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一个人陪他来,即便他是坐着轮椅过来的;不是没人愿意陪他来,而是孙行不让,昨日他不仅拒绝都兰出钵钱帮助,更是连都兰想要帮他推轮椅,也拒绝了。
人群之中不时的传来病人的呻吟和家属满怀期盼的安慰声;或许拒绝让他们陪自己前来就是怕他们也想这些人一般吧,孙行如此想到,自己一个人来,倘若病被治好,那对于关心自己的人来说那是一个惊喜,倘若治不好,那么他们即便跟来也是无济于事,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依靠自己一个人重新站起来。
时间又过去半个时辰,可是穆神医却依旧没有出来,只是人们并没有半点不耐烦,依旧苦苦的等候着。
“让让,不好意思,请大家让让。”突然一个声音冲人群外传来。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
“伤到人怎么……办?”
人群一阵的骚动,引起了前面之人的注意,众人回过头去,却将之前讲话的那个青年男子推着一辆木板车,车上放着一些茅草,躺着一个不断咳嗽的老人。只是这木板车的前端却临时被这个青年给按上了几根削尖了的木桩。
众人回头看到那削尖的木桩顿时是纷纷避让;可等到他们回过神来,被人插队之时,青年已经到了他们的前面,那些被插队的人正想骂上两句,却赫然看到青年后腰别着的一把明晃晃的砍柴刀。
青年很是聪明,虽然弄了两个威胁,可是却也是便走边不停的道歉;并且他没有向着最前面而去,似乎知道最前面的人不是来的最早的,便是有着一定权势、地位和财富的人;前者多事求医急切之人,青年也不忍与他们抢位置,后者他惹不起。
“三叔公,你再忍忍,等穆神医给咱看完病之后,你就可以好起来了!”青年看着板车上的老人说道;老人听得这话,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好。
青年所在的位置离孙行不过是四五个人,他所说的话孙行听得非常清楚;他也不由的为这名青年的机智所折服。
这名青年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个插曲,众人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因为庭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十五六岁少年和几名护卫打扮的壮硕男子;白衣少年扫了一眼庭院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却没有半点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司空见惯一般。实际上作为穆神医的徒弟,比这更大的场面他都见过不少,这不过是数百号人而已,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他惊讶的。
“各位!”白衣少年从护卫的手中接过一个喇叭状的梵器,放到嘴边喊道。
人群听到白衣少年的喊话顿时安静下来,他们知道,接下来穆神医是要开始医治病人了。
白衣少年见人群安静下来,接着说道:“本次就诊,每人的诊费是五个禅钵,如若需要药材的可以向我们购买,但那需要另行收费;当然也可以事后自己抓取,但是自己抓取的药材质量我们却是不做任何的保证,我们只保证开出的药方绝对有效!现在准备好诊费的请向前来领取就诊号牌,等待就诊。”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一片哗然,有病能拖到现在的大多数都是平头百姓,或是久治不愈的顽疾;五个禅钵啊,如果有这个钵钱,很多人的病或许早就治好了,何必等到现在?!
“为什么会这么贵,医馆诊断一次顶多也就才五个梵钵。”终于人群之中有人忍不住问出声来。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好似早就预料到有人会这么问,立马答道:“看病给钱,天经地义;没钱你就不要来这里看病啊。何况我师父的医术岂是那些医馆庸医可以比的?敢收你们这个价格那我师父就保证能够根治你们的病,如果你们之中有谁的病我师父无法治好,五个禅钵我们原数奉还,你就拿着这些钵钱好好的享受剩下的日子吧!”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他们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们似乎忘记钵心佛手为什么被叫做钵心佛手了,被叫佛手是因为穆净的医术确实高明,犹如佛陀之手,手到病除;而人们却是记得了穆净的医术,却忘记了和他医术同样出名的还有他高昂无比的诊费,穆净之所以被人叫做钵心,那是因为他给人看病,乃是没有半点医者的父母之心,只有给出高昂的诊费才会看病,他看病从来是向钵钱看齐的。
“有需要、有能力让我师父医治的请上前来;其他人,先回去筹完钵钱再来吧。”白衣少年继续喊着。
只是这次喊完之后,没有人说话,人们被分成了三股,绝大部分人都是转身离去,只是离去之时,脸上皆是一脸愤愤;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已经准备好五个禅钵的人,他们自发的上前排成一列队伍,交上五个禅钵,等待钵心佛手穆净的医治;孙行也正在其中。
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则是没有足够钵钱却又不甘心离去的人,那个机灵的青年便是其中一人,此时他的三叔公说道:“孩子,咳咳……我们回去吧,我们出不起那个钵钱的……咳咳。”
“三叔公,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治好您的病……等等我就去求求他们,说不定穆神医大发慈悲就答应救治您也说不定啊”青年说完,便朝着白衣少年几人走去。
“孩子,你回来……咳咳!”三叔公不住的咳嗽,想叫住青年,只是青年却没有回头。
而和他有一样打算的还有几人,他们相互看了看,一起走向白衣少年。
“你们干什么?护卫!”白衣少年见人群来势汹汹;不由心中一紧。
扑通,扑通扑通
“求穆神医大发慈悲救救我们!”人们的哀求并不整齐,可是人人脸上却是写满期盼。
白衣少年暗松一口气,表面上却气焰更是猛窜三分:“哼!我说过了,治病给钱,天经地义;我师父是大夫,不是开善堂的!我师父有的是医术,不是慈悲;你们要慈悲,那去求觉明寺去啊,在这里干什么?没有钵钱还这么多事!”
“求穆神医救救我们吧,我们愿意当牛做马来报答穆神医!”人群一阵的沉默,可是沉默过后有的却依旧是哀求。
他们除了哀求也确实做不了任何事情。
“不知道穆神医怎么样才肯救治我们?”人群中再吃有人问到。
“怎么样?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们若是有五禅钵,那我将你奉做上宾;可是你们没有啊……你们还说什么做牛做马,我问你们,我师父他缺人手吗?你们又能够为我师父做什么?”
白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过随即话语还是软了下来:“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回去吧,也不要凑那五个禅钵了,你们这样的人我见过,就算你们现在回去卖房卖地,凑出这五个禅钵,治好了病,以后怎么办?所以,回去吧。”
齐齐的叹气人响起,绝大部分跪着的人都选择离去;或许这已离去,许多病人将再也无法回来,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些病人也要为家人的以后做打算啊!
不过依旧还是有那么几个人跪在地上没有起身,或许他们觉得用这种方式可以打动钵心佛手穆净吧,带着三叔公来看病的青年便是没有起身的其中一人,他紧咬嘴唇,低头默默的跪着,好似完全没有听到白衣少年的所说。
此时,交上诊费的孙行等人已经开始向院内而去,包括孙行;之前发生的一切,孙行都看在眼中,他虽然不喜白衣少年;可是不得不承认白衣少年说的其实并没有错,他不怪穆净的贪财,不怪穆净的冷漠,要怪只能够怪自己不够强大吧。
没有敌国的钵钱,没有滔天的权势,没有强健的体魄,甚至连一双可以正常走路的双腿都没有,孙行谁也帮不了,他能够做到的不过只是堪堪自保而已,不,或许自保都要打上一个问号吧。
这便是悲哀,生病的悲哀,没钱的悲哀,求医看病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