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茗立在段婵的窗下聆听着弟弟与段婵的对话,在对弟弟荒唐的爱情否定之外,他同时也被弟弟这种无畏的精神所感动。
当草桑从段婵的房间里走出来之后,他无声无息地踏进了段婵的房间。
桌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耶律茗安静地又点了一只蜡烛。
“又是谁?帮我驱走黑暗,是王上吗?”段婵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耶律茗没有回答她。
段婵没来由的一阵害怕,她的心抖动了起来,她在害怕刚刚烛火即将熄灭而又重生的那一个片断只是风在作怪。她曾无数次在心中幻想过耶律茗能帮她守着烛火,驱走黑暗。此时,屋子里的安静就像耶律茗每次的到来那样无声无息,令她不由地嘲笑自己的愚蠢:“我真笨啊,王上怎么会来呢?”
耶律茗坐在椅子上,听见了段婵的声音时,他几乎想让心中那股冲动化做现实,他想掀开那些雪纱,他想和弟弟那样站在段婵的面前。有多久没有见到段婵了?快半年了吧?自从半年前那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后,他们便没再见过面了。
当初只是在一气之下答应了段婵永世不再一起,觉明宫是大唐皇帝赐予段婵的嫁妆,却成了耶律茗许诺段婵的冷宫。她把自己锁在这里,狠下了心断绝与他的夫妻情分,只是一片宫墙,却让他们千山万水的离别,遥遥相望。
想那时与段婵的初次相遇,他为了躲开来自兄弟之间的追杀,无意间逃进了南王乐府所管辖的山岭。那时的风很轻,他听不见任何的声响,拖着受伤的身躯在烈日的威胁下奋力逃跑。直到没有力气了才倒下。
那时,他是准备迎接死亡了。
一阵轻柔的歌声突然闯进他的耳朵里,冲刺着他的耳膜。他抬起头,看见了漫天的雪纱在风中飞舞。阳光隐去了娇纵的光芒,剎那间,花朵全开了,没有哪一株花吝啬自己的美丽,全然开放。
他的力气来了,于是他摇摇晃晃地用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朝雪纱飞来的方向走去。他想要知道唱歌的人是谁,竟有这样的魔力,可以让花朵在剎那间全然开放。
然而还没见到,追赶他的人已经在他的后方隐隐约约的传来声响,他加紧了步伐,一个踉跄却又倒在了草地上。
他笑自己,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去看什么唱歌的人?
他全放弃了,在王室里担惊受怕了二十五年,今日他全部放弃了,什么王位?什么权势?今日全拿去吧,他累了,好想乘着这歌声好好的休息。
一张雪白的雪纱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相望了许久,那双眸子的主人才开口说:“你和我梦里的人好像啊!”
“那你梦里的人可曾着受敌人的追杀?”耶律茗反问她。
她笑笑地离去,拉来了许多的雪纱,覆盖在他的身上,又在雪纱上洒了许多的鲜花。然后歌声再次响起,还是那么的轻柔,悦耳动听。
追杀他的人来了又走,没有人怀疑这纯洁的女孩窝藏了一个男人——就在那堆鲜花和重重的雪纱之下。没有人听得出这个小女孩的歌声里有着些许的慌张,那歌声太美了,于是不完美的成份都被省略掉了。
——回想起往事,耶律茗竟可以轻笑出声。那一点一滴的积累都是宝贵的财富。
听见了耶律茗的笑声,段婵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疑,她慌张的坐直身体,想下床,可当她赤裸的雪足碰触到冰冷的空气时,她又缩了回来。
“是王上吗?”她轻轻地问。
“嗯!”耶律茗又简单地回答她。
“臣妾不是做梦吧?”
“我刚刚就做了一个。”
“梦里有什么?”
“有段妃当年在南岭山上的歌声。”
段婵不禁也轻笑出声。往事对她而言是一剂释怀的药。她在脑海中寻找当年丢在南岭的歌,轻轻地哼了几句没有歌词的谱,急忙问:“王上,是这么唱的吗?”
“嗯!”耶律茗的眼中充满柔情,只可惜段婵看不见。
难得的好气氛,谁都不想破坏。两人的思绪都一起飞到了过去,飞回了南岭的草地,那里有段婵的歌声,有耶律茗的萧声,有全然绽放的花朵,也有飘逸纯洁的雪纱。
草地上依稀还可以看见举手向天发誓的耶律茗,用着清晰的声音及真挚的情感对站在他前面的段婵说:“今生我若能为王,定当封你为后。”
誓言被风吹走了,段婵摇摇头,要他再许一个承诺,她不稀罕做妃做后,她只要他对天发誓只爱她一人。
----只是一句誓言罢了,为什么还要紧紧地抓住呢?段婵轻轻的擦去泪水,手攀在床柱上,头也慢慢的靠下去,仿佛还是那懵懂的过去正靠在耶律茗的肩膀上。
“王上,还记得你在南岭对臣妾说过的誓言吗?”段婵问.
耶律茗静静的,没有回答。他并不是忘记,只是不想提起,那会使他想起手足之间的残杀----无论是哪一个王位下面都流了太多人的血。他反问她:“你认为誓言都是永恒不变的吗?”
这回,换段婵安静了。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问:“王上,你能赐我回南岭吗?我想看看南岭的花。”
耶律茗突然冷冷地问她:“你是不是还想去看看南王?南王的坟就在南岭山上,大宋皇帝厚葬了他,你是不是想去看看他?”
出乎耶律茗的意料,段婵很安静,说:“原来他还是死了?那南妃呢?”
“你希望南妃是怎样的下场?”耶律茗冷笑着,不留情的又说:“南妃没有死,大宋皇帝开恩,赦免了那个蒙古族的公主。”
“那她现在呢?”
“南妃的现在?南王死了,南妃在流浪,昔日蒙古族骄傲的公主正在大漠的土地上流浪,想找到你,为南王报仇。”
段婵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耶律茗的心隐隐地痛着,可是他没有安慰段婵的伤心,他甚至已经习惯了段婵的泪水,“你为了什么而哭泣?是南王还是南妃?”
段婵自己擦干泪水,因为耶律茗又一次无视她的眼泪,所以她的伤心又翻倍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耶律茗追问着。
“我为南妃伤心,因为我,她失去了丈夫和家园;我为南王伤心,因为他死在我的手上。你说的没错,誓言不是永恒的,因为我曾在南王最灰心的时候对他许诺过我会效忠于他。是我燃起了他希望的火苗,但也是我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出卖了他。”段婵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她的眼前似乎又重现了南岭王最后看她时的眼神,那是怨、是憎、是恨!
“啊,天啊!”段婵紧紧地抱住自己单薄的身子。
耶律茗往前跨了一步,却又停止了脚步。
段婵的双手遮住脸,泪水如珍珠般透过指缝,却无法成型,滴到了被单上就没了。
“我并不是要你想起那些东西。”耶律茗说:“他曾存在过,在我们之间存在过,我无法不去重视。”
“你怎么可以如此的残忍?他曾是我心中的一道我引以为荣的疤痕,可是现在却成了我的耻辱!”段婵哭诉着。
“他一直就是我的耻辱!”耶律茗的怒火终于燃起.积压在他心中的那些痛苦一古脑儿全上来了。
段婵掀开被子,赤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想走到耶律茗的面前与他面对面,可是层层的雪纱提醒了她,她无力地拽着雪纱,慢慢的滑坐在地板上。
“你怎么不讲话了?你怎么不讲了?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他曾是你的主子,你的爱人,最后是你暗渡陈仓的老情人!我呢?我的这一生就爱了一次,就是你,可你回报了我什么?王位吗?为我争夺了王位就可以把你自己的缺憾补过了吗?”耶律茗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没错!他是我的主子,我曾经的爱人,但我们并非你所想的那般龌龊!”段婵借助着雪纱站起来。终于,她掀开了挂满房间的雪纱,走到了耶律茗的面前。
再见亦是这张脸,只是消瘦得不成样子。耶律茗乍看段婵,着实吃了一惊,待他仔细的看清楚了,才惊觉段婵正怔怔地看着他,脸上一抹冷冷的笑。
“你笑什么?”耶律茗平静地问。
段婵没有讲话,走过耶律茗的身边,走到房间门口,望着天上的残月,泪水就这么的又掉下来了。
一阵风吹来,扬起了段婵的黑发,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耶律茗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来自耶律茗胸膛的温暖让段婵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她指着残月对耶律茗说:“王上,那月亮就是臣妾破碎的心。其实王上还是爱我的,只是这爱太沉重,要经历太多的考验。你一次一次地伤害我,只是想藉此来提醒自己不要太爱我。对吗,王上?”
耶律茗别开头去。
“放我回去吧,不管王上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就让臣妾回去吧!我好累啊!并不是不爱您,只是不想再有这样无谓的争吵及伤害。如果王上还能念着我们夫妻一场,就对臣妾网开一面吧?”段婵转过身来,望着耶律茗的眼睛。
耶律茗冷冷地放开她,走入漆黑的夜色当中,没有回头。
“王上!”段婵伸出手,却只抓住月亮的泪水。
落寞的太阳在风沙的遮掩下失去了光芒。
觉明宫的宫墙上又有了段婵的身影。仍是那么单薄的躯体裹在轻柔的雪纱下,散开的长发让风追逐抢夺着。她面无表情,还是望向南方。
宫墙下还是那些太监,一个个都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段婵。
不知站了多久了,顺公公又来催了:“娘娘,咱回了吧?”
段婵转过身子,脸色苍白得可怕,她对众太监说:“你们回去吧,别跟着我受罪。大漠的风沙实在是太可怕了。”
“娘娘万福!”众太监齐声磕头。
段婵知道和这些人讲话是没用的,便又转过身去。
顺公公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低声对他说:“去请王上来。”
小太监有所顾虑的说:“可这离王上的宫殿很远啊!”
“那就快马加鞭!”
小太监马上点点头,退下了。
风不知吹了多久,每个人的嘴唇都裂开淌血了。
“顺公公?”段婵的声音被风吹了下来。
顺公公急忙应话:“老奴在。”
“你想家吗?”
“奴婢不敢,这里就是奴婢的家。”
段婵叹了口气,苦苦地笑道:“你应该说想的,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啊!虽然什么都有,可是却少了南岭的花和水——你想南王吗?”
还没等顺公公回话,段婵就接下去说:“我忘了,你没侍候过南王,南王府也有一个顺公公,可惜已经死了。”
顺公公以为段婵的话中有话,以为是在暗示他什么,立即恐慌万状地把头磕了下去,嘴里颤巍巍地高喊:“娘娘饶命……”
“顺公公那时待我特好,南王府每个人都喜欢我,只可惜全死了。他们死的时候正是我的大喜之日。南王是秋后再斩的,压后了半年——他一定是在等我回去看看他,哦,对了,还有南妃,他一定是等着见我和南妃,可是……”段婵的全身开始滚烫起来,连眼睛也开始发热。
没有人敢接她的话。
段婵看向南边的天,指着,问:“南岭就在那个方向吧?”
没有人应她,她便轻笑着:“我忘了,你们都没去过南岭,没在南岭生活过——那是人间仙境,但是在那里生活过的人都成仙了,都不在了。我好想回去啊!回去看看南王和南妃,还有南王府里的每一个人。我是在那里长大的,大家都是我的亲人……看!前方那不是南王吗?在向我招手呢。”
段婵朝宫墙外面的沙地使劲地挥手,脸上一副开心的表情。
一个小太监禁不住好奇,也爬上了宫墙,他朝段婵看的方向望去,只看见满天的风沙,并未看见一个人影。倒是墙上的风冷得他的牙齿直打架。
“娘娘,太冷了,咱回了吧?”小太监抱紧自己的身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段婵。
“你看,那是南王啊!”段婵开心地拉住小太监的手,指向被风沙侵袭的土地。
小太监被握住的手传来段婵高于常人的体温,他立即跪在墙头,哀求着:“娘娘,您的身体已经欠安了,请娘娘回去吧!”
段婵的眼前出现了好多人影,她的身子也开始有点站不住了。她半眯着眼,好像眼前真的有很多人似的,一个一个的数起来:“南王、南妃、家宝、叶子、奶娘……”
“娘娘,没有人。”小太监小声地提醒段婵。
“我好想你们啊!你们来接我了吗?带我走吧……”段婵像个孩子一样的哭着,伸手去抱空中虚无的人影,被小太监从后面抱住。
宫墙下的太监们倒吸了一口冷气,开始乱了起来,生怕段婵从墙上掉下来。
段婵没有力气了,头昏昏沉沉的。太监们把她从宫墙上接下来,她的神色很哀伤地看着那些忙碌的太监。
刚刚退下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伏在顺公公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顺公公叹了口气,同情的看着段婵。
段婵也看着顺公公,只是眼中尽是嘲笑,“顺公公,为什么你的眼中有着同情?我当真那么可怜吗?”
顺公公颤巍巍地又跪了下去,身后的太监们也都跪了下去。众人齐声高喊:“娘娘万福——”
“你们就不会说些别的吗?可知道我的心已经充满失望,甚至是绝望?”段婵的心里不断地涌出寒意,她抱紧了自己,突然,她昂起头,“那是什么声音?”
是一阵幽幽的萧声。
“是南王?是南王的萧声啊!”段婵推开众太监,朝萧声响起的方向跑去。
“娘娘——”众人在后面追着。
段婵的泪水洒在风中。她的心中充满喜悦,她相信那萧声是南王传来的。因为她熟悉那首曲子,是南王为她所做的,每一个音符都是南王的爱。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这旋律,所以她确信无疑。
跑上了大殿,在龙凤柱边她看到了。是他,是南王,那身白色的衣服仍是那么的纯洁,风还吹来了淡淡的桂花香,那是南王固有的味道。他背对着她,专注于手上的萧。段婵立在他的身后,不敢打搅他,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南王的长发束在脑后,像往常一样随意的任风吹拂。
段婵跪在地上,虔诚地磕着头。
没有人敢破坏这个画面,段婵身后的太监们也齐齐地跪了下去。
一曲未完,缠绕在段婵手指间的快乐全没了。段婵的心碎了,她猛地站起来,凄厉地喊:“你不是南王——”
萧声停了。
“你怎么可以吹奏这支曲子?我真恨我此时手上没有剑,不然我就可以砍断你的双手。”段婵愤怒地握紧拳头,慢慢地渡到那男人的面前。
一样的星眸,一样的脸——没错,是梦里那一张脸。段婵傻了,一下子,悲喜全都涌上心头,她颤巍巍地用手摸着那张脸。
是热的,是个活人——是他。段婵微笑地闭上眼,倒在男人的身上。
段婵知道这是一个梦境,因为她又回到了南岭,她看见了南岭乐府,看见了府里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在向她招手,南王就在门前笑着对她伸出手。
段婵哭着奔向南王.突然,一阵风吹来,什么都没了,只有大漠的空旷和孤寂。段婵在列日下无助地四处张望,她多希望有人能来帮助她。
“宇——”段婵哭喊着。
有人在摇她,她猛地睁开眼睛。
汗水和泪水早已将枕头打湿了。有人坐在他的床边,端着一碗药,正轻轻的吹着。看到她醒来,立即将药端上来,说:“你醒了?喝点药吧?”
段婵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没有应他。
“段婵,来!喝药。”男子又说。
他叫她名字的口气真的很像南王,很温柔又带了一点霸道,口气总是轻轻的却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但是段婵没有动,只是很轻柔地说:“你长得真像南王。”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会心地笑着,问:“为什么你不说我就是呢?”
“你不是.”段婵浅笑着,眼睛看向窗外,泪水滑了下来。“南王已经死了,没有奇迹,他是死了……”
男子轻轻地为她擦去泪水。问:“你这么想念他,看到我却还能分出真假,我不懂。”
段婵重新看着这个男子,他有南王的俊美,也有南王的温雅气质,特别是初见他时那个白衣飘飘的背影更是与南王如出一辙;他的萧吹的也不错,只是那萧声中没有故事,没有她熟悉的味道。
男子用疑惑的眼睛看着她。
段婵仍是浅笑着,回答他说:“这首曲子有一个故事,是一个很凄美的故事,那是南王为我做的曲子,每一个音符我都记得牢牢的,每一次南王为我吹奏的时候他都会哭。所以曲子里有他的悲伤,你吹奏不出来。”
“我懂了。”男子站起来,把碗放在桌上,取来了一节美丽的紫玉萧,重新坐在段婵的床边。男子深沉地看了段婵一眼,又开始吹起来。
萧声幽幽的,沉沉的,带着一股悲哀正在向段婵倾诉——而男子的双眼紧闭,全神贯注地在为段婵演奏。段婵能感受到那萧声的不同,但她仍旧是摇摇头,甚至把手覆盖在萧孔上,使其声音乱掉。
男子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不要吹它,它不属于你,告诉我,是谁给了你这个曲谱的。”
“我吹的不好吗?”男子有些愤然,紧皱着眉头。
段婵的手摸上男子的眉毛,着迷似地说:“这就是你和南王的不同,他是个温雅含蓄的人,他从不对我发火,甚至于我摔坏了他心爱的古玩他也不生气;而你呢——南王永远不会对我皱眉头。”
男子笑了,点点头。默认了自己不是南王的事实。
段婵闭上眼睛。
“段妃,你还要睡吗?先把药喝了吧?”男子轻声地说。
段婵叹了口气,说:“我要到梦里找南王了——你叫我名字的感觉很像南王,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对了,你叫什么?”
“梦缺。”
段婵睁开眼睛,不解地问:“什么?”
“梦缺.”男子简单地回答她。
“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因为我的梦总是不完美,缺了一角。”
段婵浅笑着,那笑容很清新可人,使眼前的男子感觉到胸口有似小鹿乱撞。
“告诉我,你爱过人吗?”段婵轻轻地问。
梦缺紧握着手里的萧,望向窗外,他的声音很低沉:“我爱过,我当然爱过,只是那次的爱情不完美,不能轰轰烈烈,没有像您和耶律王的爱情一样痛快的燃烧一回,所以我离开我的爱人四处流浪,想找到一个让自己回去的理由。”
他的话让段婵有点心酸,连忙别开头,不看他。
“那你找到这个理由了吗?”段婵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没有。看到您之后我更加确定我的爱情不完美了——我爱的姑娘没有您的美丽和聪慧,没有您的气质……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爱这样一个人。我应该得到最好的,最美丽的。”梦缺越说越激动,紧握住萧的手都泛白了。
段婵挣扎着坐起来,喘了口气,重重地叹了出来:“为什么你们大漠的子民都是这么的骄傲?你让我想到了草桑,一个为爱情而生存的男孩子。他的爱情很纯真,有时我很羡慕他,因为他的爱情是那么的自由。梦缺,你的爱情局限于外表,那不是真爱。”
“那么您的真爱是什么?”
“我的真爱?”段婵苦笑着,“我的真爱已经死了,不留半点情分,没有半点转折,连一丝希望都是奢侈。”
“您说的是已经死去的南王吗?”梦缺的手不经意地摸上自己那张长得像南王的脸,心中有着些许的喜悦。
段婵摇摇头,摇散了一头秀发。“你不懂的.”
“如果您说我就懂了。”梦缺的眼睛火热明亮,“就比如说这首曲子,他有什么来历,有什么凄美的故事?若我也感动,或许我能把泪水融入萧声中。我只想为您吹奏一曲让您满意的曲子。”
段婵看着梦缺,笑笑地摇摇头——“写它的人已经死去,听它的人也正在步向死亡。你听那故事干嘛?没有用的,那故事也不完美。”
“请您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段婵安静了,重提往事需要勇气,因为回忆一次等于脱了身上的一层皮。
梦缺用着真挚的眼神看着段婵。他想听这个故事。
段婵不忍拒绝,就告诉他了。那声音很柔,很缓,故事也很长,但是梦缺却很安静的听着,因为那是一段珍藏,如陈年老酒。
最后,梦缺的泪水为段婵的故事划上了完美的句号。泪水是纯净的,在梦缺的脸上宛如清澈的小溪。
段婵也哭了,是在为那美丽的过去而伤心,但是她也笑了,因为梦缺像极了那时因离别而流泪的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