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心急,不知道她这一路会惹多少麻烦。”水玉烟淡淡地道。
想想也是,火小竹的脾气太急躁,她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招惹她的。
宁如失笑,他打开茶杯的碗盖,慢慢喝了一口茶,正色道:“玉烟,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水玉烟抬眼看他,淡淡地道:“我控制得住,你就别操心了。我若控制不住,你操心也无用。”
宁如却不肯轻易罢休:“话虽如此,你将实情告诉我,又能怎么样?我兴许帮不上忙,却至少能为你分忧啊。”
厅内一阵沉默,宁如知水玉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不肯不问:“你若不想跟我说,那么你就跟仓少主解释吧。”
只消他跟仓行云提个醒,宁如就不信水玉烟扛得住仓行云的逼问,仓行云绝不会有他宁如这么好打发。
水玉烟淡淡叹了一口气。
她虽然不愿意受孪生弟弟的威胁,换做别人,她立刻叫对方消失,但是这是她放在心中第一位的弟弟啊。宁如若是真的告诉仓行云,依那个家伙的性子,她可能真的招架不住。
想了想,水玉烟慢慢开口:“我想王阳必然跟你说过,我这毒时日已久,你当我日日捧着医书药典,当真是因为我喜欢么?我在寻找救命的法子而已。”
虽然早就猜得到这种情况,宁如还是震惊,此时他的娃娃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可爱的样子,满脸都是难过:“难道就没有别人能治好你么?”
水玉烟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淡淡一笑,道:“这么多年我也没少寻找能人,除了避世的世外高人,当世名医我都见过了。他们许多人医术尚且不及我,又有什么法子?”
“是什么人对你下的毒?”这般说来可不就是面对绝望?宁如面如土色。
水玉烟取过桌上的参茶,小小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害我至此的人,我若在地狱,也会拉她作陪,你就别管了。”
不等宁如开口,水玉烟突然盯住他的眼,微冷地道:“如修,这件事你知道就行,若叫仓行云知道,休怪我不念姐弟之情。”
她直呼他的别名,那才是水玉烟顾念情分的称呼。宁如心下一凛,知道她说一不二,也就不敢再相逼,只是呐呐地问道:“玉烟会有性命危险么?”
水玉烟轻轻叹了一口气,抿唇淡笑:“只要我不想死,这毒也还在我控制之中,只要它性状没有发生巨变,我都制得住。”
换而言之,一旦那毒性状发生巨变,或者她倦怠了不想自救,那么她就必死无疑。
宁如听了她的话,心里犹如压了块大石般,总觉得呼吸都沉重起来。
火小竹在宫里住了几日,水玉烟的身子也休养得差不多了。
水玉烟让宁如将火小竹送走,她不能留一个弱点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
即使水玉烟表现得冷淡,对风云水火宫的自家人,也总是看重的。在这件事上火小竹本是无辜,自然也不该卷进来。火小竹惹麻烦的功力太强,时日一长必然给有心人抓住把柄,对水玉烟十分不利。
林晓双那边进展顺利,成功地与上官冉儿交心,上官冉儿甚至还带着林晓双,来永翠宫探水玉烟的病。
看样子,倘若事情生变,安抚奉王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朝中臣工大抵都选好自己的忠诚对象,上书立储的奏折,雪片似的送进天远帝的御书房。
天远帝对此颇为头疼,想按照自己的心意立明王,明王不从,他奈何不得。水玉烟有意无意的,时常安排奉王同宁如一道进御书房,她的用意天远帝又岂会不知道。
奉王才思敏捷,善谋略性隐忍,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储位人选,但是他出身低微,朝中呼声也不高。
说来说去,天远帝还是想将江山交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啊,当年为了坐稳江山,他辜负了蕙儿,如今岂肯交给他人。
“若立宁如,你就是将他放在风口浪尖,他没有朝臣支持,即使坐上了这个位置,也不久长。”
水玉烟端坐在永翠宫的书房内,清冷地看着前来求助的天远帝,他虽然尚未宣之于口,但她轻易挑破了他的心思。
天远帝负手立在柳绿蕙遗像前,爱怜地看着画中人的颦笑,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是当年我辜负了你母亲,千辛万苦才坐稳的江山,交给别人,我实在是不甘心。”
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水玉烟不以为然地垂下头,翻看太医院送来的各种疑难杂症处方。
林晓双送来的方子虽然好,但是水玉烟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也不敢贸然让仓行云尝试,她还需要多加研究。
“玉烟,你就给我出个主意吧。”天远帝见她不予回应,干脆走过来。
“出什么主意?我要随便一指,你就听我的?”水玉烟漫不经心地答话。
天远帝重重叹了口气,道:“在我心里,还是希望小六儿能继承大统。”
水玉烟也不抬头看他,淡淡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按你的意思吧。”
她怎么会改变主意如此之快,方才还反对着,现在竟又同意了?天远帝惊愕地看着她。
水玉烟抬头,好心地给眼前这个逐渐苍老的帝王解释,道:“宁如虽然不适合为帝王,但如今形势逼人,你就先压住朝臣们的口舌,日后再换一个合适的人,也不是不可以。就委屈宁如,来挡些风雨吧。”
如此,才能叫秦天梅最为痛心啊,倘若立了奉王,秦天梅不会痛得最彻底。
秦天梅一向视柳绿蕙为平生大敌,如今只要柳绿蕙的儿子,抢走了她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位置,此般最能摧毁她的心志啊。
水玉烟唇边流连着一抹薄薄的淡笑,摊开手中一张处方,提笔轻轻将其中几味药划去,添上另外几味,这救人的方子,就成了害人的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