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
孩子问父亲,什么是“应酬”?父亲回答说,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做的事叫“应酬”。第二天,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时,对爸爸说,再见,我要“应酬”去了。这是厌学的孩子闹的笑话,笑话里却分明让我们看到了“应酬”的本质:所谓“应酬”,大抵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按人的本性,当是喜欢率性而为的,然而,现实生活却教会了人们委曲求全。不想做的事情,却必须要去做;不想吃的饭,却必须要去吃;不想喝的酒,却必须要去喝;不想见的人,却必须要去见;不想开的会,却必须要去开;不想说的话,却必须要去说……如此种种,都是“应酬”。因为人们知道,该“应酬”而不去“应酬”,脸就会难看,事就会难办,人际关系就会尴尬紧张。在这样的背景下,乐于“应酬”就是一种优良的素质,擅长“应酬”就是一种出众的本事,能把“应酬”进行到底就是成功。
对于那些主动“应酬”的人来说,“应酬”无疑是一种博取名利的手段,他们的“应酬”是冲着名利而来的。因此,陪领导一同喝酒吃饭、唱歌跳舞、钓鱼划船、桑拿按摩等等,都是求之不得的好差事。相反,对于那些把人格尊严和做人的操守看得高于一切而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耿介之人来说,迎来送往简直就是难挨的酷刑,喝酒唱歌简直就是心灵的炼狱!陶渊明厌恶官场的“应酬”,终于做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李白反感官场的“应酬”,终于做了“天子呼来不上船”的“酒中仙”……
“应酬”说起来似乎不那么光明正大,不那么磊落坦荡,其实,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应酬”的。某种意义上说,“应酬”是富贵之人的专利。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对人说我要“应酬”去了,是要被人笑话的。相反,一个官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一个生意场上纵横驰骋的人物,一个娱乐圈中名声赫赫的人,倘若一天没有了“应酬”,人们会感到非常奇怪的。
“应酬”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圈子性。一个人决定是否参与“应酬”,与“应酬”对象直接相关。能应而酬之的人,大抵都是身份相当的人。市长的“应酬”圈子,往往企业家、艺术界名流、教授、律师、经济学家之类,不大可能是建筑工地的民工、农贸市场卖菜的下岗大嫂、街头的卖艺者、酒吧里的服务生。同理,乡下的老农民,他的“应酬”圈,通常是张村的屠夫、李村的木匠、大王庄的石匠、小王庄的神汉,要是运气好能和乡长镇长“应酬”那么一回,保证会被周围十村八庄传为特大新闻。
“应酬”可以反映一个人境界的高低。一个领导,“应酬”的对象不是上级领导,就是名人、富豪,总之都是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一天到晚,不是吃喝就是开会,不是剪彩就是奠基,不是讲话就是出镜,其执政为谁可想而知,其为官境界也可想而知;一个教授,挖空心思去攀领导,去讨大款的欢心,去跟媒体套近乎,对那些于自己毫无帮助的学生则正眼也不瞧,这样的“应酬”,实质是浸透着物欲的交易,是学术人格对世俗功利的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