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培坚
一、鉴宝节目上的瓷枕
马老汉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他眼不花，耳不聋，每天照样能吃三碗饭，喝小半碗的米酒。有好事的村民曾问马老汉：“马大爷，你的长寿秘诀是什么啊？”马老汉总是“呵呵”一笑：“这个嘛，不能说。”说完，他就抱起那那心爱的瓷枕，来到一棵大柳树下，眯着眼养起神来了。
马老汉刚躺下眯起小眼，就听到自己的孙女小珠在房子里大声喊道：“爷爷，你快来看看，这个瓷枕和你的那个瓷枕一模一样，它竟然被专家估价到十万元人民币！”听了小珠的话，马老汉吓了一跳，他赶紧站了起来，抱着自己的白瓷枕，来到了大厅。
大厅中的那台彩电正播放着当地电视台的鉴宝节目，中间的那个女主持人还在“啧啧”赞叹着放在桌面上的一个白瓷枕。屏幕下面打出的字，正是这个白瓷枕的专家估价：十万元人民币。
看着电视上的那个白瓷枕，马老汉喃喃自语道：“哎，没想到这样的瓷枕，竟然能卖到十万元人民币啊。”
晚上，马老汉的小儿子马田笑嘻嘻地走进了老爷子的房间，他掏出身上的一瓶小茅台酒，递给了马老汉：“爸，我知道您爱喝两口，这不，我特意到超市给您卖了一瓶茅台，请尝尝？”马老汉奇怪地问道：“我说马田啊，你平时对问我是爱理不理的，今天咋了？有话你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马田挠挠头道：“爸，您看，我今年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事业上还没什么成就。这还不是因为我没有本钱的缘故，今天，小珠告诉我，电视台的鉴宝节目里的有个和您一样的瓷枕，竟然能卖到十万元的人民币，我想把您的那个白瓷枕也卖了，您留一部分，其余的给我做本钱，怎么样？”
马老汉瞪了马田一眼：“你这个逆子，你平时不务正业的，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不说，现在还敢打我这个瓷枕的主意，没门！”说完，他就把马田推出了房间，不理他了。
没办法，马田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回来。
从此，马老汉对这个瓷枕看得更严了，他把这个瓷枕放在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只有在晚上的时候，他才偷偷拿出来瞧瞧，然后又细心地放好，总怕被那个人知道了，把他的这个陪伴了将近四十年的瓷枕给拿走。
这天晚上，马老汉照样拿出了细细观赏，看着看着，他的眼角不禁滚下一行热泪，他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四十年了，四十年了，我都快要入土了啊！”
就这这时，他的房门“呼”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伴着一股冷风，马田焦急万分地冲了进来：“爸，不好了，小珠生病了，要住院开刀！”
小珠可是马老汉最疼爱的孙女啊，一听说小珠生病要住院，马老汉急了，他指着马田骂道：“你女儿生病了，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医院找医生！”
“可是，爸，您也知道，我身上没什么钱！医生说了，小珠开刀，最少需要五万块钱！”马田委屈地摊开了双手。
“可我也没有什么钱啊！”马老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叹了一口气。
马田沮丧地低下了头，突然，他灵机一动：“爸，您不是有个白瓷枕吗？您把它买了，不是就有钱了吗？”
“兔崽子！你不是又想什么主意蒙我吧！这个瓷枕，说什么都不能卖！”马老汉气呼呼地走进房子里间，不一会儿，他递给马田一个木匣子，摇摇头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这个瓷枕是万万不能卖的！这里有我积攒下的两万块钱，你先拿去，剩下的钱，你自己想办法吧！”
马田接过木匣子，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二、游走在乡村的古董商
马老汉有个珍贵的瓷枕，这个消息像长了风似的在村里传开了。大家想不到的是，马老汉平时在大柳树下，铺一条席子，头上枕着的这个白色瓷枕，竟然是一个大宝贝。于是，村里人都涌到马老汉的家里，想再好好看看瓷枕。这个白瓷枕，马老汉也是夏天的时候，小心地拿出来当作枕头用用，其他的时间，他也是小心地放好，更别说这时候的马老汉了，他早就把这个瓷枕藏好了，任凭村里人怎么央求，他就是不拿出这个瓷枕，大家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这天中午，马老汉正在门口晒太阳，突然就来了一个收购古董的商人。他来到马老汉的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马大爷，我听说您有一个白瓷枕，这东西我见过一个。是雌鸳鸯的那件，您的那件会不会是雄鸳鸯的呢？您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一听那古董商说他见过一个雌鸳鸯的瓷枕，马老汉立即来了精神，他瞪大眼睛问道：“真的？你真的见过那个雌瓷枕？”
古董商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其实，上次在我们省台播出的鉴宝节目里那个瓷枕，就是我出手转让的！”
听了古董商的话，马老汉走到房间里，摸索了一会儿，他就抱出了自己的那件瓷枕。古董商一见马老汉的瓷枕，立刻两眼放光，他接过那件瓷枕，仔细欣赏了一番，然后大声呼叫道：“好！大爷，您发财了，您这件瓷枕，和我上次转让的瓷枕可真是鸳鸯配啊！”
说完，他伸出一个手指头，问道：“大爷，这个数，您卖不？”
马老汉不解地问道：“一万？”
“不是！是十万！”古董商拍了拍自己的钱夹子，笑着说道。
“不卖！”马老汉坚定地说道。
“再加两万！大爷，卖不？”古董商不死心，继续向马老汉请求。
“不卖！”马大爷依然无动于衷。
“十五万！大爷，卖不？”古董商“豁”地站了起来，咬着牙问道。
“不卖！再多的钱我也不卖这个瓷枕！”马大爷也咬着牙拒绝了。
见马老汉坚决不卖这件瓷枕，古董商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把实话告诉给了马老汉，说是这件雄鸳鸯的瓷枕，比那件雌鸳鸯的更珍贵，市场价应该在二十万以上。
古董商走了之后，马田又进来了，他气呼呼地问老爷子：“爸，您这这么大年纪了，还死守着这个东西干什么？我说，您把这卖了，我们一家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不是更好吗？”
“你这兔崽子，你知道什么！快给我滚！”上次马田故意说小珠生病，骗走了马老汉所有积蓄，马老汉还没找他算账，现在他又找上门来，马老汉气坏了。
马田见老爷子生气了，也不敢造次，只好悻悻地退了出来，找人喝酒去了。
一天，马老汉到外面散步回来，见马田在他的卧室里东翻西找的，就拿起一根棍子，狠狠地给了马田一棍子。
一连几天，马老汉都守在家里，他怕这个瓷枕被马田拿走。他拿着瓷枕，细细抚摩着，多年前的往事一件件地浮上心头，可就在他精神恍惚的时候，他手里的瓷枕“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下，摔碎了。
这可把马老汉吓坏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他的哭声惊动了家里人，大家进来一看。“天呀”，这件珍贵的瓷枕碎了。
“唉！十五万块钱，就这样没了！”马田见到地上那些破碎的瓷片，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三、神秘的台湾商人
马老汉的瓷枕摔碎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马老汉了。马老汉倒觉得瓷枕碎了后，他索性到街上买了件藤枕头，然后在大柳树下铺一条席子，把头往藤枕头上一靠，继续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来了。
就在马老汉以为再没人来打扰他的时候，有一天，他的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台湾的客商。他对马老汉说，他是根据那个古董商给的地址找到这里的。说完，他就递给马老汉半枚翡翠。马老汉接过那信物一看，愣住了，不一会儿，他也从身上掏出半枚翡翠。两个半枚翡翠一对接，刚好成为一枚完整的翡翠。
“你是刘景刚的什么人？”马老汉一把抓住那年轻商人的手，大声问道。
“他是我的爸爸啊！”那个年轻的商人笑着说道。
“来了！终于来了！”马老汉喃喃自语道。
“是啊！马小弟，我回来了！”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满天银发的老人，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
“你！真的是马景刚？”马老汉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他。
“是啊，你看，我们都老了不是？”那老人笑眯眯地望着马老汉，点了点头。
“好！好！我们三十年前的约定，今天终于要实现了。来，我们再来三盘棋！”马老汉招呼孙女小珠，要她把他最喜欢的瓷象棋拿出来。
不一会儿，一盘精致的瓷棋摆上了桌面，两位老人你来我往地下了起来。大家围在他们的身边，不知道两位老人究竟为什么要下棋，而且一下就是三盘。
一盘棋下来，马老汉输了，他吓得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水，连连说道：“哎呀，想不到当年你三盘棋都输我了，现在你竟然会赢了我。我可是太太琢磨象棋啊。”
刘景刚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天天都在琢磨我们的这三盘棋啊！现在，我终于要下决定了！”
接着两人又开始了第二盘棋的较量。可这盘棋下来，马老汉竟然奇迹般的赢了刘景刚。这下，轮到刘景刚脸上冒汗了。
关键的第三盘棋开始了，两人你来我往，足足下了一个小时还没分出胜负，最后，两人只好以和棋告终。
“好了，我们还是不要竞争了，那个雌鸳鸯瓷枕，我还是还给你吧！”刘景刚说完，就从包里掏出那个雌鸳鸯的瓷枕，递给了马老汉，“要不是我在那个鉴宝节目上看到这瓷枕，我还真找不到你了。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现在，我终于可以找到你了，我看，你的那个雄瓷枕，是不是你也卖掉了？”
“我爸的那个瓷枕，早就被他摔碎了。”一提起那个瓷枕，马田就来气。
“什么？碎了！好啊，马兄弟，当年，你是怎么答应师傅的！”一听说那件瓷枕碎了，刘景刚就坐不住了。他望着身边的几个人，同情地说道，“你们知道吗？这一套鸳鸯瓷枕，可代表着我们‘玉瓷派’最高水平啊，它们就是我们玉瓷拍的信物啊，怎么把它摔碎了？”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过来，想听听这两件玉瓷枕的故事，刘景刚老人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告诉了大家一个三十年的故事：
四、鸳鸯瓷枕的真相
原来，三十年前，在福建德化县，有家陶瓷店，陶瓷店的主人是一位身怀制造陶瓷绝技的老人，他膝下无子，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刘景刚，一个叫马天良。不久，老人病重，临死前，他把刘景刚和马天良叫到面前，把一对鸳鸯瓷枕交给他们，让他们好生保管，千万不能卖出去。说完，他就死了。
老人死后不久，刘景刚想到台湾开家陶瓷店，于是，他就怂恿马天良和他一起去。可由于当时的社会环境，要去台湾，只能偷渡过去。马天良可不愿意去，于是，他摆下棋局，要和刘景刚来三盘棋的较量，谁赢了三盘中的两盘棋，谁就带这一对鸳鸯磁枕去。要知道，当时陶瓷界，玉瓷派的陶瓷可是鼎鼎大名啊。而代表玉瓷派的信物，就是这一对鸳鸯瓷，按民间陶瓷界的说法，也就是说，谁拥有了鸳鸯瓷枕，谁就是玉瓷派的掌门人了。
可想不到的是，平时下象棋赢多输少的刘景刚，那天竟然连输两盘，没办法，他只好背起背包，偷偷去了台湾。临走前，他吩咐马天良，要他好好保存鸳鸯瓷枕，日后在国内站住脚，把师傅的玉瓷派的陶瓷技术发扬光大。不过，他不甘心就这样输了，他和马天良击掌为誓，说是二十年后一定要再下三盘棋，重新争夺玉瓷派掌门人的地位。说完，刘景刚还把一块翡翠一掰为二，作为日后相见的信物。
可没想到，这样一分别就是三十年，三十过去了，刘景刚早就称为了台湾陶瓷界的精英人物。而马天良却放弃了冶炼陶瓷，跑到这个乡村来，娶妻生子，过着安安静静的日子来了。可没想到，当年马天良留下的两件陶瓷，一件竟然上了电视的鉴宝节目，幸亏被刘景刚买到，送了回来。还有一件，竟然被马老汉摔碎了，你说，这能不可惜吗？
听完刘景刚的介绍，村民们恍然大悟，感情这瓷枕还有这样的故事啊。可是，现在这陶瓷只剩下一件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哎，刘师兄，幸亏你买下了我丢失的这一天雌瓷枕啊。”马天良告诉刘景刚，当年，他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殴打，有人还抢走了他的一件瓷枕。巧的是，这瓷枕竟然没有被摔坏，被刘景刚买了回来。
“不过，那件雄瓷枕现在依然还在啊！”马老汉哈哈大笑起来，“其实，那件摔碎的瓷枕，只不过是我到古玩市场上买回来的一个赝品啊！”
说完，他走进房间，抱出那件画有雄鸳鸯的瓷枕：“要不是我想起这个办法，怕是这瓷枕早就没了哦！”
听了马老汉的话，马田羞愧地低下了头。
“各位乡亲，你们知道吗？这一对瓷枕，它们的中间各有一个宝物。其实，雌瓷枕内部，镶嵌着一个玉如意。而雄瓷枕呢，则更珍贵了，它的里面，镶嵌着的是做玉玺用的宝石——寿山田黄石！”
马老汉说完，取出一个特制的手电筒，照在那一对鸳鸯瓷枕上，果然，大家在那一对瓷枕上，看到了绿色的幽光和黄色的幽光。
刘景刚老人和马天良老人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刘景刚激动地宣布：“各位乡亲们，现在我回来，就是到祖国来投资的。我们的祖国，经过了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已经取得了万众瞩目的成绩，如今，我和马天良兄弟决定，把我们的这一对珍贵的瓷枕，献给我们的祖国！”
乡亲们听了刘景刚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大伙儿就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掌声久久不息。
（本文首发《故事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