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培坚
大宋年间，有个大官叫马居三，此人是出名的孝子，因为他的孝顺，连宋高宗都对他赞赏有加。这年三月，正是马居三的老父七十大寿，马居三请了假，赶回了他的那个老家——马家村，他准备好好地替父亲办一场寿宴，庆祝老人家的七十大寿。
这马家村啊，背靠大山，山上常有奇石怪木，马居三刚回到马家村，村里的后山就出现了一件怪事。原来，连日的倾盆大雨，马家村的后山发生了泥石流，泥石流过后，在后山上现出了一道诡异的斜坡。斜坡上写有三个巨大的隶字“孝顺坡”，在这三个大字的右上方，刻有几个楷体字“孝父母者，可上可下”；在这三个大字的右下角，也刻有几个楷体字“不孝者，寸步难行”。
村里有好事者，想走上斜坡去看看。结果果然像孝顺坡上所写的一样，孝顺父母者，能轻易地走上孝顺坡，而且，还可以在孝顺坡上看到了一个烟波缥缈的大海，和一处曼妙的庭院。而不孝者，脚步刚踏上孝顺坡上的石板，脚底就一阵钻心的疼痛，就再也不敢迈上孝顺坡了。
马居三到家不久，天上又变得万里无云，阳光普照了，大地一片祥瑞之气。马居三大喜，赶紧叫手下杀猪宰羊，准备寿堂，他要宴请附近的达官贵人。在马居三的安排下，马居三老父的寿宴是欢欢喜喜地进行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个地方官员想巴结一下马居三，就叫人找来了几个不孝之人，然后笑眯眯地对马居三说道：“马大人，我们听说在马家村后山上有一道斜坡，名唤‘孝顺坡’，我们知道，这一定是上天被马大人的孝心感动，所以特意送了个孝顺坡来赞赏您的作为。要不，我们去孝顺坡看看，听说走上孝顺坡之后，能够看到大海的美景和天庭上的无限风光。”
马居三点了点头，他心想：是啊，也许是我的孝心感动了上天，上天特意送一道孝顺坡来褒扬我吧。于是，他招呼着一批达官要人，前呼后拥地向孝顺坡方向走去。
来到孝顺坡面前，众人抬头一看，果然，在大家面前出现了一道陡峭的山坡，山坡高达数十米，山坡中间，刻有“孝顺坡”三个隶书大字。山坡之上，有一团祥云缠绕。众人甚奇，刚才的那个地方官员见状，知道自己巴结的机会来了，于是，他赶紧叫手下把那几个不孝的浪子叫了过来，吩咐他们走上孝顺坡。
那几个不孝的浪子，有的常年不供养父母，有的甚至常常殴打父母。他们来到孝顺坡面前，脚底刚接触到孝顺坡的石板，就发觉自己的脚底一阵钻心地疼痛，都赶紧收回脚，然后捂着脚底，“哎呀哎呀”地叫唤起来。
马居三也感到十分奇怪，于是，他叫村里的一个孝子过来，让他走走孝顺坡。那个孝子恭敬父母，曾经为了医治好父母的病，爬上一个高高的陡崖，采到药草，结果摔断了自己的胳膊。现在，这个孝子走到了孝顺坡面前，他抬腿向前，向上，果然轻轻松松。不一会儿，他已经健步如飞地走上了高高的孝顺坡。
走上孝顺坡的孝子，背后祥云普照，宛如仙人登顶。不一会儿，那孝子下来了，他把自己在山顶看到的大海仙境和天上人间的美景叙述了一遍，马居三听后大喜，他决心自己亲自登上这个神秘的孝顺坡，一睹美景。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等着马居三亲自登临孝顺坡，刚才那个地方官员赶紧叫人准备好笔墨纸砚，准备马大人下来之后，让他题诗作纪念。
只见马居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对苍天鞠了一躬，就抬腿向孝顺坡走去。
马居三来到了孝顺坡的面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腿向孝顺坡的第一级石板迈去。
马居三满心欢喜地把脚踩向了石板，谁知，他的脚板刚接触到石板面，他就觉得一阵钻心地疼痛，从脚底蜿蜒而上，直达他的心口。马居三不禁大叫一声：“哎呀呀！好疼啊！”众人见状，都大惊失色：马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孝子，为什么他迈不上孝顺坡，莫非，这孝顺坡不灵？
手下赶紧上前扶住马居三，马居三按了按胸口，坐在椅子上。那个地方官员连忙叫几个人再去试试看，这个石板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几个人，有的孝顺父母，有的是不孝子弟，奇怪的是，正如孝顺坡上的字所言“孝顺者，可上可下，不孝者，寸步难行”。
看着那些孝顺者轻轻松松地在孝顺坡上，上去下来，下来上去，马居三的面色越来越白，不久，他感到自己的腿好了些，就站了起来，拂袖向家的方向走去了。留下那些想要巴结他的达官贵人，目瞪口呆。
过了好久，管家出来，告诉大家，刚才是马大人的老寒腿犯了，所以他上不了孝顺坡了，现在，他请大家继续回来喝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家似乎都明白过来了，打着呵呵，赶紧地去马家喝寿酒去了。
晚上，等客人散尽，马居三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虽然找了个“老寒腿”的借口，给自己留个不尴不尬的面子，但是，为什么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孝子，能轻而易举地登上“孝顺坡”，而自己是大家公认的大孝子，却无法登上那个“孝顺坡”？如果自己无法登上孝顺坡，那自己面子要往哪儿搁？以后的官场，就无法如意了，而且，还给普天下的老百姓留下话柄！不行，我一定要登上孝顺坡！可是，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难道自己对父母还有什么不孝的地方？
想着想着，马居三突然“呼”地一下爬了起来，他使劲地擂着自己的脑袋，惭愧地叫道：“母亲，是孩儿不孝啊！母亲，是孩儿不孝啊！”睡在马居三旁边的三房太太见了，连忙轻声问道：“老爷，您怎么啦？”
马居三摇了摇头，泪流满面地说道：“母亲生前，曾让我给村里人修一条通往山下的大道，方便马家村的人出行，当时我答应了，但是，母亲死后，我却忘记做到了这一点，怪不得我上不了孝顺坡呢！不行，明天，我就要给马家村修一条石板大道，让马家村的父老乡亲舒舒服服地上山下山。”
马居三马上召集当地的几个官员，要他们马上准备石料和工人，给马家村修一条五米宽的大道，直通繁华的县城。
那些官员巴结马居三还不及了，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赶紧按照马居三的吩咐，修了一条石板大道，直通山下的县城。
见大道已经修好，马居三这下才安心下来，他知道，现在，他可以轻轻松松地登上那个孝顺坡了。
于是，在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里，马居三带着随从，又来到了马家村的后山前，望着那高高的孝顺坡，马居三再次向苍天鞠了一躬，心中暗暗祈祷：“母亲啊，您的遗愿，我已经完全了，现在，您保佑我登上这个孝顺坡吧！”
说完，马居三就满怀信心地再次伸出右脚，迈向那个诡异的孝顺坡。不可思议的是，马居三的脚底一接触到石板，他依然感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刺胸口。
这下，手下惊呆了，马居三也惊呆了。他不禁跪了下来，仰望苍天，号啕大哭起来：“苍天啊，我马居三对父母的孝心是普天下的人都知道啊！为什么你就是不让我登上这孝顺坡啊！呜呜呜……”
第二天，马居三神情黯淡地离开了老家，回到了京城。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马居三一回到京城，就出事了。宋高宗身边有个太监，贪赃枉法，被宋高宗杀了。而马居三平时跟他也有所来往，所以，皇帝也要杀马居三，幸亏八贤王力保，马居三才幸免一死。
最后，马居三被降职到了一个小县，当了一名七品芝麻官。临走之时候，寇准拉着马居三的手，送给他一句话：“当官一定要为民做主，不贪不贿，这样睡得才安稳啊！”当了小官的马居三，在处理老百姓的一件件案件中，体会到了快乐。在他的治理下，自己任职的小县城，由一个治安混乱，百姓生活艰难的地方，变成了一个老百姓丰衣足食的县城。走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他到处听到老百姓对他的赞许之声，感到十分的快乐。
闲时，马居三也常常到一些寺庙去，听一些高僧谈人生，谈禅事，马居三渐渐地顿悟了。他常常想起自己在京城奢华的日子，想起过年过节收受下属的金银财宝恶行，突然感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可耻啊。
一个夏日的晚上，马居三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望着明月，睡着了。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胡子的老人，站在了他面前，老人笑呵呵地说道：“马大人，现在，你可以回家去登那个孝顺坡了。”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马居三打了激灵，醒了过来。
想起梦中那个老胡子老人的话，他突然想起，自从自己的父亲死后，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会马家村了。眼瞅着自己也渐渐老了，他准备再回老家一趟。
半个月后，马居三回到了马家村。这次，他一个人去了后山的孝顺坡。
看着孝顺坡上高高的祥云，马居三大步向前，抬起右腿，迈向了孝顺坡上的石板。这一次，奇迹发生了。马居三的脚底一接触石板，他就感到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几乎没有用什么力，他就“呼呼呼”地登到了山头。
站在孝顺坡的山头望去，马居三看到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只见在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片缥缈的大海，大海上，有一座岛屿，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啊。再抬头朝天空望去，只见天上有一处美丽的庭院，庭院里，繁花似锦。
马居三看着看着，不禁心旷神怡，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他孝顺父母的时候，他无法登上孝顺坡，而现在父母双亡了，他无法孝顺父母了，他却能轻松地登上这个孝顺坡。他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天空突然显出一行大字：“官者，民之衣食父母也”。
马居三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当官的人，只有把老百姓当作自己的衣食父母，才算真正的孝顺啊。以前，他想到的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给老百姓办事，怪不得自己无法登上孝顺坡。
想到这，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喃喃自语着：“从今以后，我一定要把老百姓当作自己的父母，踏踏实实地为老百姓办好事。不然，天打五雷轰……”
（本文首发《百花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