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是一年一度的浴佛节。这一天嵩山嵩阳寺的山门前人山人海,旗幡飘扬,一派热闹景象。这一天正也是普寂禅师所主持的无遮大会的开幕式。就像我们今天的许多隆重的大会一样,出席开幕式的人照例是很多的,既有当地的政要,也有远道而来的名人,更有学富五车的文人。
人们注意到,坐在主席台正中的除了主持者普寂禅师,还有一位须发飘逸的老者,知情者说,那就是长期隐居在嵩山的名隐卢鸿。卢鸿的学问受到外界尊重,朝廷曾屡请卢鸿出山,可卢鸿却屡屡称病,今天,却被普寂禅师请到了这个大会现场。人们都说,他今天一定会有重要的文论面世。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卢鸿患有喉疾,难以发声,但凡重要的文论,卢鸿总是请人代读。不知那今天代读的人究竟是谁。
大会开始,梵钟敲响,卢鸿果然从袖中取出了他今天面世的文论交与普寂禅师,并且说,今天写好了一篇文稿,虽只有千字,但字义深僻,文义古奥,请寺里派一个出众的人替我宣读,事先我要指点一下。普寂禅师叫来一个年轻的沙弥,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通后,只见那年轻的沙弥接过卢鸿的文论只草草地看了一遍,然后就微笑地把文稿放回到桌上。卢鸿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也太轻率了,且看他今天如何朗读。
大会例行的节目开始了,只见那年轻的沙弥走到台前,拿起那篇文稿大声地朗读着,竟然字字准确,丝毫不错。卢鸿看着这个年轻的沙弥,不禁向普寂禅师赞叹说,这个年轻人不是你这里能够培养成材的,赶快让他出外游学。
普寂禅师不敢不信,于是就打发那年轻沙弥出门参学去了。临行前说,学好了务必要回来。
那个年轻的沙弥就是后来被人们称为天文学家的一行。这一年,一行二十岁。一行开始了他遍参名师,广泛求学的游历生涯。几十年里,他经、律、论、疏,天文历算无所不学,无所不精。这一日,一行来到浙江天台山国清寺。一阵暴雨过后,天台山雨后方晴,天空中彩虹斜挂,空气异常清新。站在山门前的一棵古松前,但见门前溪水轰鸣,声如洪钟,一行凝神良久,一时竟被美景诱惑。忽听到寺内一老僧与人说话。老僧说:“今天当有弟子从远方来求算法,我算出他已经到了山门口了。为什么没有人引他来进老僧?”老僧去除一子,接着又说:“门前水往回西流,他该到了。”此时一行正被溪下的水流突然的转向而感到惊奇,但他又知道这是大雨后水流不畅的原故。
老僧话毕,一行连忙走进山门,纳头便拜。老僧说,呵,你终于来了。这时,门前的溪流又恢复东流。今天,人们在国清寺山门前看到那方石碑上刻有“一行到此水西流”,即是这个典故。
在国清寺,一行跟随老僧学习历算和天文,几年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历算大师,慕名前来求教的人络绎不绝。从此一行名声大振。
朝廷曾多次请一行前往京城,但都被他婉拒了。开元五年(717),玄宗派一行的族叔、礼部郎中张洽前来国清寺请一行前往京城。一行不能再推脱了。几天后,玄宗在长安召见了他,但玄宗似乎看不出这位相貌平常的僧人有多大的能耐。玄宗问他,禅师有怎样的才能?一行说,没有什么才能,不过略能记诵罢了。玄宗想考考他,于是让人拿出一本朝廷名册给他。一行只略看了一眼,就将那记录着上千人的花名册背得滚瓜烂熟,好象事先曾无数次背过一样,又好象他就是管理这些人头的领班。这一下,玄宗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至尊的皇帝走下了龙榻,向一行稽首行礼,并且说:“你真是圣人啊!”玄宗诏旨,让一行住在兴福寺译场,协助善无畏的译经工作。几年之后,一行与善无畏等一起译出了《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即《大日经》)。当时京城有一个叫郭和璞的高人说:“汉代的落下闳造历时曾说,八百年要误差一天,到时会有圣人出来修正,今天正好到期。这一年,一行果然根据《周易》大衍之数,撰出《大衍历》七篇,纠正了这一日的误差。”
玄宗仍不时将一行召时宫内,请他占卜吉凶祸福。有一次,被外忧内患弄得心神不宁的玄宗向他询问朝廷的吉凶和李家王朝的祚运如何,一行顾左右而言他。玄宗于是再三追问,一行只说了一句话:“陛下将有万里之行。”玄宗不解此意,但知不好再问。一行又送玄宗一只状似弹丸的金盒,摇动盒子,发出声音,一行说,陛下非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开它。
安史之乱的暴发,唐王朝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动荡,惊恐不定的玄宗不得不逃到成都。站在万行桥上,玄宗忽然想起一行当年所说的话:“陛下将有万里之行。”此去长安,正好有八百里之遥。玄宗又打开一行送给他的金盒,里面藏着几片当归。玄宗知道,一行是在暗示他,四川非久留之地,陛下当归啊。玄宗手抚金盒,心中的感慨难以言尽。
安史之乱很快平息了,玄宗回到了京城。一行又开始了他的天文学的研究。开元十一年(723),一行与帅府兵曹参军梁令瓒创制黄道游仪,用以重新测定一百五十多颗恒星的位置,接着又受诏与梁令瓒一同制造浑天仪,第一次算出了子午线一度的长度。
这一年的十月八日,一行回到他当初剃度的嵩山嵩阳寺,自己打扫了一间屋子,然后就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的剃度师普寂向僧众们说,赶快敲钟,一行已经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