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的国君,贤能的将帅,能用智慧高超的人充当间谍,就一定能建树大功。——孙武
在即将走进40岁的时候,孙武的人生发生了一次根本性的转折,就在这一年,他逃出了齐国,去了吴国,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轨迹。
作为贵族子弟,天天生活在锦衣玉食中的孙武,为什么会离开齐国,逃到南方的小国呢?这要从齐国的内部争斗说起。
春秋中后期,齐、晋、宋、秦、楚等大国争做霸主的同时,各国政权内部也发生着急剧变化,以下犯上、弑君篡位的事件层出不穷,私门与公室明争暗斗,卿大夫之间的势力也相互消长。
斗争的结果,就是一些卿大夫代替了公室而掌握了政权。孙武5岁时,齐庄公被他最宠信的大臣崔杼杀死。
崔杼另立灵公儿子杵臼做君主,就是齐景公。齐景公任崔杼为左相,庆封为右相。
后来因为庆封与崔杼有矛盾,乘内乱的时机,把崔杼全家满门抄斩,逼得崔杼自杀身亡。从此,庆封专权,日益骄横,引起田、鲍、高、栾四族的不满。
田、鲍、高、栾四大家又联合起来,暗中商议共同对付庆家,他们一方面挑拨大夫与庆氏的关系,一方面伺机向庆氏发动进攻。
当时孙武祖父的祖父田文子已看出齐国必有内乱,就嘱咐自己的儿子田桓子注意当时的形势发展,做事要小心谨慎。
公元前545年,齐国大夫王何、卢蒲癸等人乘庆封去莱地即今山东昌邑县东南打猎时,向庆封的儿子庆舍发起了进攻。
最终的结果是田、鲍、高、栾四族解除了庆氏的武装,并在太庙里将庆舍杀死。
庆封在归途中听到变故,急忙带兵攻打临淄城。攻西门没有攻下,从北门攻入城中。
当庆封进攻内宫的时候,遭到田、鲍氏的顽强抵抗。庆封见大势已去,只好带兵奔鲁,不久,齐国派人申斥鲁国收留庆封,他只好逃到吴国去了。田、鲍、高、栾四族取得胜利。
庆氏被灭之后,田氏势力得到了较快发展,他们采取施恩受惠的手段,与公室展开争夺民众的斗争。特别是田桓子及其后代子孙采用厚施薄敛的方法,暗中对人民施恩惠,收买民心。田氏的力量很快壮大起来。
公元前532年夏天,田、鲍、高、栾四族内部又起了战争。结果田、鲍氏联合打败了高、栾氏。栾施、高强见大势已去,逃到鲁国去了。
田、鲍氏瓜分了栾、高氏的田产。后来,他们听从晏婴的建议,把其中一部分家产献给了景公。齐景公也不敢全部收下,赐给田桓子食采地莒邑旁边的土地作为采邑。
田桓子为表示自己没有贪心,坚决推辞掉了。齐景公的母亲穆孟姬请求把高唐的土地赐给了田桓子,从此田氏的势力日益强大。同时,遭受高氏、栾氏排挤打击的贵族只好从原来的一些旧贵族那里分得利益,从而有效分化了守旧势力。
齐国就是这样,自孙武出生后,族乱不断,卿大夫之间接二连三地闹着乱子。公室腐败,卿大夫弄权,阶级矛盾激化,这些在孙武的脑海中都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因此,孙武从小就对齐国的这种内部斗争比较反感,只是自己的家庭都在齐国,一时也不能到那里去。虽然他的潜意识里有去国外闯荡的想法,要是没有出现直接的促成因素,恐怕孙武还会一直在齐国待下去。
然后不幸最终还是发生了,也许这对于孙武来说,正是另一种幸运,因为这件事情直接导致孙武不得不到其他国家发展了。
在齐景公的时候,齐国一度出现过比较安定的政治局面。齐景公,名杵臼,是齐国第二十五代国君。齐景公在位58年,是齐国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国君。
齐景公在位之初,曾经有过雄心壮志,希望有朝一日也像先祖桓公一样成为天下霸主,恢复齐国的霸主地位。
在贤相晏婴的辅佐下,齐景公采取了省刑罚,薄赋敛,鼓励、保护工商业和农业生产,以及开仓赈贫、赈灾等一系列恤民、爱民政策,受到了民众的欢迎,一时朝野上下颇有些重振桓公伟业的新气象。
但是,齐景公又是一个不能善始善终的人,特别是在田穰苴击退晋、燕的军队、收复失地、以及孙书伐莒胜利之后,齐景公便日益骄傲起来。
这时的齐景公开始奉行享乐主义,天天莺歌燕舞,吃喝玩乐,认为自己已经非常了不起,早把恢复齐国霸业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这是有历史史实作为根据的。
据《晏子春秋》记载,一天,齐景公在宫中饮酒取乐,一直喝到晚上,还感觉意犹未尽,便带着随从来到相国晏婴的宅第,要与晏婴夜饮一番。
当时晏子正在家里批阅文章,听说国君亲自降临,赶忙迎接出门,把齐景公迎接到了家里。
到了家中落座后,晏婴问齐景公:“国君为何深更半夜来到臣的家中?”
齐景公说:“美酒音乐,太美妙了,让人不能放手,寡人想和相国一起享受一番。”
按说国君亲自跑来找臣子喝酒,这是臣子莫大的荣耀,是求之不得的事。
不料,晏婴却不领情,反而板起面孔,对景公说:“陪国君饮酒享乐,国君身边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不是臣的职分,所以臣不敢从命。”
在晏子这儿吃了闭门羹,齐景公又想起了田穰苴,于是又来到田穰苴的家中。
田穰苴听说齐景公深夜到访,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忙穿上戎装,持戟迎接出门,来不及听齐景公说话,就着急地问:“有诸侯国发兵了吗?有大臣叛乱了吗?”
齐景公笑嘻嘻地说:“没有。”
田穰苴听到这里,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又不好说出,就佯装不解地大声问:“那么大王深夜屈驾到臣子家中,为什么呀?”
齐景公回答说:“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念将军军务劳苦,想与将军共享这酒肉的美味,聆听这美妙的音乐罢了!”
听到这里,田穰苴根本就没有想太多,他接下来的回答与晏子的回答如出一辙,他说:“陪国君饮酒享乐,国君身边自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不是臣的职分,臣不敢从命。”
齐景公万万想不到在臣子的家门前竟吃了两次闭门羹,不由意兴索然。最后还是到了梁丘大夫家,把酒欢呼,喝了个通宵达旦。
田穰苴让齐景公吃了闭门羹,一些善于揣摩齐景公心思的人抓住了时机,向齐景公进谗言。
鲍氏、栾氏、高氏三家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开始联合起来,排挤、打击田氏,要驱逐田穰苴,削弱田氏势力。
齐景公似乎也预感到田氏势力太盛,便采纳了鲍氏、高氏、栾氏的意见,将田穰苴削职为民,命令孙书离开齐都临淄,回到乐安自己的采邑去颐养天年。同时田氏家族中无论官职大小,全部进行了调整。
田穰苴无辜被免职,未免有些想不开。毕竟他成为齐国的大司马,并不是凭借田氏家族的势力,靠的是自己的才能和军功。
如今,自己却成了四大家族争权夺利的牺牲品,这让他怎么也想不通。可怜一代卓越的军事家,竟因此抑郁成疾,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与世长辞。
田穰苴的猝死,在齐国朝野上下,特别是在田氏家族中引起了极大震动。
因受鲍、栾、高三族排挤而解甲归田、赋闲在家的孙书听到这一噩耗,陷于极度悲愤之中。
孙武得知噩耗是第二天,匆匆策马来到田府,叔父一句话也未能当面留给孙武,孙武大放悲声,几度晕倒。
田穰苴家人扶起孙武,交给他田穰苴的遗物,孙武模糊的泪光中看到一个黝黑的木匣,里面是田穰苴尚未编完的一部兵法。
“孙将军,田大人昨晚回来时已知自己时日不多,托付我将这个盒子留给你,让你仔细研读,争取帮大人修订完善。”
“叔父还有什么话留给我?”家人几近哽咽,“当时大人已近昏迷,只是说让孙将军避乱他国。”
这件事对孙武的打击很大。按照周礼,男子三十而立,四十而仕。自己眼看就到了入仕的年龄,凭着自己家族的地位,凭着祖父和父亲在朝中的威望,出仕为官根本就不成问题。
况且孙武从小就有大志,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为此,20多年来,他苦心钻研兵法,虚心向长辈请教,游历崇山巨川进行考察,足迹遍布了泰山南北,大河两岸。
如今自己费尽心思,耗尽心血撰著的兵法十三篇业已完成,正准备步入仕途,施展鸿鹄之志时,却遭遇晴天霹雳般的打击。
这天晚上,孙武找到父亲孙凭,一起来到祖父孙书的房里,三人进行了彻夜长谈。
孙武先说了很多对时局的看法,孙凭也谈了很多近期朝政混乱的情况。
孙书静静地听着。很明显,对田氏家族来讲没有一点乐观的迹象。虽然自己一系因景公赐姓而改孙氏,但谁都知道孙氏与田氏实为一家。
眼下田氏遭到重创,下一步就是不遭灭门之灾,元气恐怕也难以在短期内恢复。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孙书头上,他不由得想起了先祖陈完自陈国来齐的情形。同时,孙武还将田穰苴临死前交代自己的话向祖父和父亲说了。
听完孙武对时局的分析,又听着他发泄满腹的牢骚。孙书问孙武:“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
孙武考虑一会说:“看来在齐国很难实现我的理想和抱负,我很想到外地去闯一闯,就像当年先祖陈完逸齐一样。只是,周礼中有‘父母在不远游’的训导,故孙儿迟迟未敢问祖父和父亲大人禀明。”
孙书沉思良久,孙武的想法其实和他不谋而合。不论是从孙武的个人前途考虑,还是从孙氏家族的长远考虑,他都希望孙武出去另闯一条新路,把孙氏基业传承下去。退一步讲,万一哪一天田氏遭灭门之灾,也好为孙家留下一条根。只不过他实在不忍心与孙武分离,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不过思前想后,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他只好长叹一声说:“你叔父是对的,他早料到这一步了,四族之乱渊源很深结怨已久。尽管我们改变姓氏,但栾高两族仍耿耿于怀且妒贤嫉能,如今娶了鲍氏,孙鲍联姻,更是令栾高两族嫉恨。不定今后又有何羁绊,你的才华不能浪费在这些蝇营狗苟之事上,与其作笼中争斗的燕雀不如作展翅的鲲鹏。”
在孙武离开齐国的问题上,三人很快统一了意见。然后三人一起分析着列国形势,为孙武挑选一个好的去处。
三人经过分析、比较,最后把目光同时盯住了远在南方的吴国。这个时候的吴国正处于上升发展时期,疆域扩大到千里,成为春秋末期可以与齐、晋、楚、秦、鲁等国抗衡的一支新兴力量,并开始显露出一幅霸主景象。
孙武明白,吴国就是实现自己理想的地方,吴国就是自己大展宏图的地方。
几天后,孙武坐上了远去吴国的商船,沿济水逆流而上。与孙武同去的是他的妻子鲍氏,携带次子孙明。另外还有两个家丁和一个仆人。
与其他商人不同的是,孙武的货柜里除了金银细软及部分生活用品外,全部由简书塞满。这些简书就是孙武耗尽心血撰著的兵法十三篇,以及自小陪伴他左右的各类兵书。
商船行至济南,孙武弃舟登岸,改走旱路。在搬移行李的过程中,不慎将一枚私人印章丢失。
因印章无关紧要,孙武没有进行仔细搜寻便又随商队登车,一路向南行去。
一个月后,孙武一行历经旅途颠簸劳顿,终于到达了南方新兴的吴国。孙武的一生,由此翻开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