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常常会让人头疼,两个原本不相同的齿轮,非要放在一起,于是各自的边缘棱角就会相互碰撞,相互伤害。如果两个人都伸着棱角,誓要把对方改变到底,这场婚姻就免不了火星四冒。
婚姻远比爱情复杂得多,当初我们相恋的时候,我们愿意为了对方的喜好而刻意改变自己,穿他或者她喜欢的衣服,吃他或者她爱吃的饭菜,和他或者她一起去做他或者她爱做的事情。总之,爱情里的我们是激情四溢的,为了博得对方的爱,我们可以收起自己所有的喜好去跟随他或者她。而另一方则被这些现象迷惑了眼睛,以为两个人真的是心有灵犀,珠联璧合。可是真正进入婚姻,一切就会暴露出来,获得了对方的爱的我们逐渐开始回归自我,开始恢复本来面目,并且想要对方适应自己,想要自己的自由和快乐,于是矛盾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讲一个离婚的朋友的故事。
姑且让我用第一人称来叙述这个故事,以便将这个朋友睁大眼睛“勇往直前”的表现展现殆尽。
我离婚半年了,这半年来我最喜欢听的一首歌就是刘若英的那首老歌《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我是一个非常倔强非常个性的女人,我在这个城市里独立生活了五年,在单位里熬到了中级,年薪十万,自己买了房子。我对爱情的态度特别怠惰,我从没有真正看上身边的哪个男人,我总是在等待好男人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掉下来,当然我对这个馅饼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爱我就好了。结果李欣真的就从天上掉下来了。恋爱的时候他对我好的无以复加,无论我怎样骂他怎样驱赶他,他都跟随在我身边,为我洗衣做饭,那半年,他为了我放弃了一切,连工作都耽误了,他的好让单身五年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于是,我们在认识十一个月后,在婚姻登记处领取了红色的本本,然后拥抱欢呼。
新婚的第一年,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美得让人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的烦恼,我辞了职,安心地和他去旅游,在家里尽兴玩耍快乐,那一年,我眼里的婚姻是人间仙境。那年年底,他还从科员调到了领导秘书的岗位上,一切都顺风顺水。可一年后,我发现他的收入不足以维持家用,而因为我天天闲在家里,他开始要求我给他洗衣服做饭。于是,我决定重新开始工作,矛盾也就从此开始了。
我是资深会计师,工作很好找,然而在新单位里,我有很多应酬,有时候晚上还要把工作带回家做,他是行政单位领导的秘书,虽然不是很忙,但经常要陪着领导吃饭、打牌、外出,身不由己。我本以为,我去工作了,我的工资是你的三倍还多,你的工作都是琐事,没有具体内容,理应多照顾我,可实际上,婚姻一年后的他,心思很少在婚姻上,更多的是在前途和事业上。当然我并不希望他是没有事业、天天围着老婆转的男人,但他对于家庭态度的转变却逐渐让我无法忍受。随着我工作越来越忙,我开始希望想把他变回原来那个疼我爱我时刻围着我转的好老公。
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身为秘书,领导经常会在休息时间找他,让他安排车一起出去钓鱼,让他安排地方一起去郊游,他不仅要随叫随到,而且还要费尽心机安排好点点滴滴,甚至包括随行的领导家属的各种需要。所以,日子逐渐变成了这样,他每天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少,即便是在家也很少跟我说话,而是瞪着眼睛思考自己的事情,或者独自一人看自己喜欢的影碟,不跟我说一句话。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他其实并不喜欢两个人生活,他喜欢一个人思考,他喜欢在自己的空间里做自己爱做的事情,他心烦的时候希望我离开他,而不是呆在他身边逗他开心。原来他竟然是这样一个孤僻的人啊!
我决定改造他,我不能容忍和这样一个“失语症”患者生活在一起,我要他变得和当初一样开朗,一样善于说话和表达,一样喜欢和我一起逛街一起玩笑。我的改造进行得很艰难,但我以为,妻子有改造丈夫的责任,只要把我在工作上“勇往直前”的作风拿过来,不畏困难坚持到底,就能够把他变成一个很开朗很善于交流的男人。于是,我每天给他讲一个笑话,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跟他说说我工作上的事,问问他工作上的事,开始他还听着,后来总是我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跟他吵了多次架之后,我都懒得和他睡一张床了。
不仅仅是我想改变他,他也想改变我,他总说他们单位那些同事的爱人特会照顾老公孩子,给老公买了什么衣服,给老公做了什么饭,去领导家的时候,发现领导的爱人贤惠得要死,照顾领导无微不至,然后一次次要求我去为他洗衣服做饭,甚至要我给他打洗脚水,让他享受享受。他还为了我没有给他购置好四季的衣服而跟我争吵,为我不会做饭指责我。我的工作也忙得一塌糊涂,哪里有时间惯他那么多,再说如果我没有收入,你又怎么能向人炫耀家里有两三套房子,又怎么可能自己的工资一分不动,月月都用来请客吃饭联络情感,年底送礼谋求提升,可我一说这些他就跟我吵架,说我伤了他的自尊。再说,我也不愿意变成那种围着锅台转的妇女,我有我自己的事业和社会地位。于是,矛盾就这样越积越多,他想要我变成那种洗衣做饭养孩子的传统女人,我想要让他变成那种有情趣、开朗活泼的、顾家守家的男人,我们在不断勇往直前地相互改造,也就在不断地相互伤害,越伤越重。直到有一天,我对他说,我累了,我想离开;他对我说,他也累了,他觉得没有信心了,我们性格不合适,分开算了。
就这样,我们在结婚两年之后,终于分手了,我们对彼此都没了信心,我们谁也不相信谁会改变,而我们自己也都不愿意改变自己。我们以性格不合为由申请离婚,财产一分一半。这场婚姻就这样因为我们彼此的“勇往直前”而结束了。
离婚后,我心痛了很久,逐渐想明白了这段短暂婚姻阵亡的症结所在,我们的确都是爱对方的,我们也没有什么情感外遇,只是我们都错了,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强求对方,试图改造对方,我们的“勇往直前”把彼此都弄得鲜血淋淋,无处容身,婚姻也就此完结了。
这个故事讲完,连我都觉得有些心痛,心痛的不是这场婚姻的完结,而是朋友在睁大眼“勇往直前”的过程中,对自己和对方造成的伤害。不是有人说,婚姻里的两个人,如果像两个刺猬,就算勇往直前地靠在一起,最终两个人都只可能鲜血淋漓。结了婚,很多事情该糊涂就糊涂吧,该闭只眼就闭只眼吧,就当看不见,就当不知道,不要想太多,别再睁大眼“勇往直前”了。你的“勇往直前”,伤害的不仅仅是对方,也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