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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仰止——纪念祁静一诞辰350周年

“国外朝麦加,国内朝巴巴”“大道显西域,仙根在蟠龙”,已成为宗教圣地阆中巴巴寺的常用导语。但这里的“朝”(觐)并非指所有的伊斯兰教信徒;对兴建巴巴寺的祁静一,一般人也仅知其为穆罕默德圣裔华哲阿不董喇希的弟子,却不甚清楚他还是嘎德忍耶(或作“噶德忍耶”“嘎迪林耶”)教理大拱北门宦的创始人。今年适逢一代宗师祁静一仙逝350周年,以此浅陋文字谨作纪念。

与佛教、基督教并称世界三大宗教的伊斯兰教中,有一个广泛传播于阿拉伯、中亚和北非的教团叫做苏非派,在国内则称为门宦。它是自清初“圣裔”来中国传教,国内信徒去麦加朝觐或留学的哈吉回国后进行传授并逐步形成的,主要有嘎德忍耶(阿拉伯语,意为“大能”)、虎夫耶、库不忍耶和哲赫忍耶四大门宦。

中国的伊斯兰教嘎德忍耶教派即是由安葬在阆中巴巴寺的穆罕默德29世后裔、阿拉伯麦地那人舍赫穆乎印迪尼布尼外法,道号华哲阿不董喇希,于清康熙初年来中国传授的。旨在研究和传播《古兰经》和“圣训”的真旨奥义、探求“三乘”妙运、性命双修、真一还真的唯理哲学体系。这位形神古健、状貌若仙的老者,不仅精通阿拉伯文、波斯文、汉文,而且对儒释道均有很高的见地,寺中有碑铭称其“胸藏三教之书而不以文名,艺精百家之奇而不以技称”。“大拱北门宦”即是嘎德忍耶教派在中国的主要承受者和传播者,由祁静一所创立。大拱北门宦教徒众多,传播广泛,尤以川、陕、甘、宁、青、滇、新等省(区)为多,主要包括回、羌、东乡、撒拉、维吾尔等民族。300多年来,源源不断前往巴巴寺朝觐也即主要是嘎德忍耶教派中的大拱北门宦。阆中巴巴寺与陕西西乡鹿龄寺、甘肃河州大拱北,并称为伊斯兰教嘎德忍耶教理三大圣地。

祁静一,生于顺治十三年(1656年)9月19日,卒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九月十一日,经名希拉勒,阿文道号卯俩纳·希拉弄迪尼(意为主道的新月),中文道号静一,回族,生于甘肃河州(今临夏市)小西关,自幼丧父失母,与祖母相依为命,苦度光阴。祁静一从小就读于当地的清真寺小学,12岁入清真寺阿拉伯大学,习业于大教长马天龙(经名易司玛伊来)门下,攻读伊斯兰教经典兼学汉文诗书,熟悉阿拉伯文、波斯文,“禀赋聪明,过目成诵,师不能难”。年少时即以“明心见性,修己育人为夙愿,对生命、圣谕恪遵不渝,讲经论道,令人悦服。”

康熙十三年(1674年)年初的一天,远在圣城麦加阿里噶德忍耶堂执掌大印、传教授道的穆罕默德第29代圣裔华哲阿不董喇希(教下尊称其为“西来上人”“太祖”“道祖”)浩然曰:“赤尼(指中国)有异才,吾将趋而造就之”。于是以期颐(逾百岁)之年远涉重洋,先行抵广州,次及三江两湖,再辗转陕、甘。后驾临河州,寻访“希拉勒”(祁静一的经名),在当地人的协助下见到了祁,华哲阿不董喇希大喜:“此吾心目中之人!”遂相约赴河州西郊江水河西岸源头净地,口传嘎德忍耶大道,指点清真之奥妙,启迪造化之玄机,示以修养之苦功,并再三叮嘱:“嘎德忍耶教门的特点是‘单独的’,你必须抛家离乡,超尘脱俗,入山僻谷,慎独静修”。祁静一在穆圣的耳提面命下,受导师之秘传,蹈先知之遗迹,虔守师训,笃志清修,先后隐居潜修于陕西汉中、坝县(今留坝县)紫柏山、西乡县滴水崖各三年。到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秋,祁静一笃志清修,“出则箪食瓢饮,屡空晏如;入则僻谷绝尘,慎独静修”,前后静修63次(其中大静36次,小静27次),完全达到“天人无二、性命合一”“人极大全,真一还真”之境界。华师对祁的静修之功颇为赞赏,欣然嘱托:“我已奉主命将伊斯兰教嘎德忍耶大道根植于东土!你的功修全美已达圣品,从今后有你无我了。你要肩负起承前启后,脉脉相传,以彰明斯道之重任。”遂将“天人之奥、性命之微、理道之旨、静修之功”尽传于祁,以让其传播和弘扬伊斯兰教嘎德忍耶教理。

此后,祁静一不负恩师重望,践行圣训,以阆中(史料记载中多以“川北保宁”称)为中心,经常往返于四川、陕西、甘肃等省传授嘎德忍耶教理,导人自引,引人迁善。遵五时参拜之典,重七日朝向之礼。不久信众日增,闻名遐迩,竭诚谒见,风起云涌。他在殚精竭虑传教义,不遗余力育弟子的同时,还根据师授的教义和参悟的真谛,先后提出了诸多大道哲理,如“道为教之精髓,教为道之肤表”“身不修不能明心,心不明不能显性,性不显现是己私所遮蔽”“教乘是上念,道乘是心念,志显是意念,三者之间缜密关联”“常道如人之身,中道如人之心,至道如人之命”“有身无形谓之木偶,有心无命谓之行尸”“绝尘僻谷为入道之门,清心寡欲为修道之功”“淡泊持其志、宁静守其心”“读书得妙意理合天经三十部,功修践三乘道统古圣百千年”“心恒存乎守已,身正方能化人”等等。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农历三月二十五日,华哲阿布董喇希在阆中归真,正在陕西西乡县传教的祁静一闻讣后星夜赶回,与其师门弟子、时任川北镇总兵官左都督的马子云等遵嘱安葬于城东北蟠龙山之阳,并为其师建造墓庐,依山立亭,以祁静一的一部著述《久照亭》为墓庐命名,以表“清光之照,常风不已耳”。同时又以阿拉伯语“巴巴”(意为祖先、师祖)尊称,并亲植松柏于墓旁,至今仍枝繁叶茂,挺拔苍翠。祁静一与师门弟子、陕南教众还分别撰写了《先师碑记》《师祖人文碑记》立于墓旁。三年后,祁静一亦息影于阆中,守护恩师墓庐,一边弘扬嘎德忍耶教理,一边收纳信徒为弟子,其中有位羌族弟子因得益于祁的医道真传,曾出入皇宫,为康熙帝治过病,后被人称为“官府太爷”,归真后也葬于巴巴寺。另一位名叫安定川(汉族,江苏人)的翰林,时任保宁知府,因受祁静一的感化,毅然辞去官职,挂冠从游,并在青川县河岩洞静修养性,归真后的墓庐称为“太爷拱北”。

除《久照亭》之外,祁静一一生著述颇丰,大多为阐述弘扬嘎德忍耶教理的文章。可惜,后来连同他众多的诗词、书画均毁于兵燹。目前能见到的仅有一篇于康熙五十年(1711年)前后写成的《遗训》,因其情真意切、蕴含哲理,在陕西省西乡县一带被广泛传抄珍藏,故方能流传于后世。现兹录于后:

忆余自西而来,感为主之生成,于今二十七载矣!始而安榻寺中,南北社之雅家堪志,继而建庵城西,数十家之深情难忘,亲戚之所为者,无非至教,道末所图维者,亦是清真。可恋者碧山绿水,可慕者朴素淳风,人谓余观妙入微,则吾岂敢?余且思淡泊宁静,乃其所愿。叨蒙垂顾,莫酬分毫,虽浩浩之量,庶或见原;然区区之衷,多有抱愧。良夜思之,无由报人以德,我重思之,切愿赠人以言。先民有言:饶一着,添子孙之福寿,退一步,宽驹隙之易过,忍一言,免驷马之难追,息一怒,养身心之精神。善哉言乎,良可忆也。大凡非礼之加,唾面自干者为贤,倘有横逆而来,存心忍耐者为贵。否泰皆有命,何必争长兢短,得丧总在天,不需论是说非。休掉三寸舌,只陷七尺躯。鹪鹩争巢于林,只借一枝之栖,所占无多,鼹鼠竞饮于河,不过满腹之水,所求有限。来来往往,终属幻境,行行走走,到底成空。独不见绿鬓未几,而白发早侵,又不见贺者才临,而吊者随至,想及于此,良可概也。夫今者,余年向衰,辞气渐觉颤动,鄙性事懒,容止殊多不恭。况躬届岩阱狭道,稍即偏倚,恐为所陷,且身驾汪洋扁舟,微起风波,必为所坠,聊具荒谈,奉恳诸亲,凡有公务,自度为高,若以私言,贻咎不少。开口神气散,所以因箴自警,舌动是非生,是故座右常铭。伏维鉴照,原宥是祷。

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祁静一归真于陕西省西乡县鹿龄寺,并始葬于此,后迁葬于河州八坊,其墓庐被后人尊称为“河州大拱北”。

“注”本文在撰写中参考了《回族人物志》(下)、《宁夏人物志》(下)、《先贤史略》《临夏文史资料》等。

题记:人的一生有两样东西是永远不能忘却的,这就是母亲的相貌和城市的面容。

——“土耳其”诗人:纳乔姆·希格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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