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上以法制御下，好尊用酷吏，而郡、国二千石为治者大抵多酷暴，吏民益轻犯法[1]；东方盗贼滋起，大群至数千人，攻城邑，取库兵[2]，释死罪[3]，缚辱郡太守、都尉，杀二千石，小群以百数掠卤乡里者[4]，不可胜数，道路不通[5]。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之，弗能禁；乃使光禄大夫范昆及故九卿张德等衣绣衣[6]，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7]。斩首大郡或至万余级，及以法诛通行、饮食当连坐者[8]，诸郡甚者数千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9]，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10]，曰：“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11]，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12]，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寖多[13]，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14]。
“注释”
[1]轻：轻易，不在乎。[2]库兵：仓库里的兵器。[3]死罪：死囚犯。[4]掠卤：掠虏。[5]不通：中断。[6]绣衣：绣花的衣服。[7]兴击：以军兴之法讨击。军兴：朝廷征集财物以供军用。[8]通行、饮食：帮助盗贼通行和为其提供食物。[9]渠率：首领。[10]沈命法：沈，没。意谓敢藏匿盗贼者没其命。[11]品：率，人数。[12]课：考查。坐课：考查不合格而定罪。[13]寖（jìn）：逐渐。[14]此句意为以虚文逃避法律的惩罚。
“译文”
汉武帝用法制来控制臣下，喜欢推重任用酷吏，各郡、国二千石的官大多残暴，而小吏和百姓对犯法却越发不在乎。东部盗贼兴起，大股的数千人，攻打城邑，夺取府库的兵器，释放死囚，绑架、污辱郡太守、都尉，杀死二千石官；小股的数百人，在乡村中劫杀抢掠，不可胜数，致使道路断绝。汉武帝开始只派御史中丞、丞相长史负责督察，未能禁绝；于是派光禄大夫范昆及曾经位居九卿的张德等人身穿绣花的官服，手持皇帝符节和调兵的虎符，调集军队进行围剿，有的大郡斩杀达一万余人；各郡因帮助盗贼通行、为其提供食物而受到牵连、犯法被杀的普通百姓多的也达数千人。几年后，抓获了大部分盗贼首领。一些被打散逃亡的人，往往重新聚集在一起，占据山川险要之处，官府无可奈何。于是，汉武帝命人制定《沈命法》，规定：“凡有成帮结伙盗贼兴起，地方官不能及时发现的，或虽然发现却未能全部擒获的，自二千石官以下直至小吏，主持其事的一律处死。”从此以后，小吏畏惧朝廷治罪，即使发现有盗贼，也因害怕不能全部捕获而不敢报告；各郡长官因害怕受到牵连，也让下属不要报告。因此，盗贼逐渐增多，地方官上下串通，隐瞒不报，空以虚文应付朝廷，逃避法网。
“点评”
汉朝的法律相当严厉，人命如草，动辄杀戮。其中必有大量无辜的人，或是轻罪重罚的人。是武帝将汉朝的专制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武帝一朝，汉朝的国力似乎达到了顶峰，但也经他之手，耗尽国力，激化社会矛盾，埋下了动乱的祸根。武帝的后期，已是暗潮汹涌，刀兵四起。法制愈严，反抗愈烈，因为动乱的根子埋得很深。严刑峻法只是火上浇油，激化矛盾。秦朝就是因为迷信严刑峻法，才造成一个短命的王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