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机送罢那位狂癫的法师后,自己就乘着茫茫的暮色返回会昌寺。
辩机才一踏入寺院的大门,就见寺主高慧法师的小童行忙迎上来,道:“辩机师兄,你怎么这般晚才回来?老师父们都叫我来找了师兄你好几遍了,说有很要紧的事,要忙着告诉你呢。”
辩机忙应道:“我即去。”说罢,他来不及歇息片刻,就去方丈室去了。
辩机刚入方丈室门,只见里面灯火荧然,高慧与行辉二法师神色欢欣,似乎正在里面谈论什么事情。
高慧见辩机进来,便笑对他道:“我现在才明白,那狂癫法师叫你去干正经事话的来由了。”
行辉也对辩机笑道:“你才去了一天,今儿这寺里,也就有一道天大的喜讯传来。你道是什么好消息?且猜猜来看。”
辩机想了一想,才道:“弟子一早便去送那位法师去了。细想起来,除遇见他与玄度师兄二人外,更无其他什么事的。”
高慧见辩机是一脸的惑然,就笑道:“弘福寺玄奘法师奉命招天下贤材助其译经。今儿他派人到我寺选人材,我们第一个便举荐了你。”
行辉笑道:“第二个我们看要不要考虑推荐从大总持寺过来的你师兄玄度。听人说,他的学问也是极其扎实的。前人有句话是:‘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眼前之事,竟被他说是丝毫不差了。”
一时,辩机竟然感动得是难以置信。半晌,才问高慧与行辉道:“二位师父,这竟然会是真的么?”
高慧笑对辩机道:“如何不当真?大后日你就去弘福寺参加各方来的人材初选会,如果优良者一旦被选中,便可参与玄奘法师他们在弘福寺的译经盛会了。”
行辉笑道:“他们那里现在正可谓是思贤若渴,故而恨不能筛遍全国的各家寺院,深怕遗掉一个可用之材。”
辩机忙道:“弟子才学贫瘠,如何担当得起如此重任?”
行辉望着辩机,笑吟吟地说道:“高慧法师与老僧自信不会看差人的。你既谙熟经典文史,又通晓梵文,最难得是人年纪轻轻,文笔又快捷达雅。”
高慧也对辩机欢喜地说道:“这才真是我们佛门千载也难逢的一次嘉会呵。你等定要更加努力精进,莫负了我们会昌寺众人的期望。”
辩机听了高慧与行辉二法师这番激励之言,激动的长久无一语。
在三月下旬,果然如高慧与行辉二位法师所言,辩机因文采出众,谙熟大小乘经论、通晓梵文而被选拔至弘福寺的翻经院去襄助玄奘法师译经。
辩机同时也是这些从全国所选来这里译经的二十余名大德之中年纪最轻的一位成员,故而备受众人注目。
辩机这里深怀诚惶诚恐及异常珍惜佛门这样极其难得一遇机缘的复杂心境来到弘福寺。
弘福寺地处长安城的修德坊,为敕造的皇家寺院,该寺院的规模与占地虽然并不是长安城最大的,但却以塔院林立,殿宇精美,清静庄严著名。其内西北一侧的禅院更是嘉木苍郁,寂静空幽。
辩机今天一进入弘福寺,就发现这时的弘福寺处却正处在一片繁忙兴旺景象之中。一方面是朝廷配给翻经院译经的必备之物如笔墨纸张,经柜书案等物都被相继运进寺中来,另外一方面是二十多位襄助玄奘译经的主要大德也陆续汇集到弘福寺。
众人刚入弘福寺不久,就放下行装,不顾老幼尊卑及旅途劳累,立即就加入到译场中各种事物筹备的事宜中去了。大家莫不希望,这个译场能早日开始运作。
辩机自思自己年轻,而且又不比许多大德从外地长途跋涉而来,加上他素来勤奋肯劳,便也一马当先,跑前跑后地忙开了。
翌日一早,玄奘法师便在弘福寺寺主慧斌等人陪同下,微笑地走到每位前来弘福寺译经的大德面前致意问候。
刚至长廊,慧斌便指着一个生得明目清眉,神采清华的,正在帮杂役清点物品的青年人,对玄奘笑道:“他就是从会昌寺来的辩机。老僧看他的形容,倒如奘师年轻之时,要知道,他可是这些来译经大德中最年轻的一位,人虽如此年轻,却难得才华是如此地出众。听人说,他的文墨极佳,写得一手的好文章。”
玄奘听慧斌说罢,便走到辩机身旁。
辩机这时一抬头,看见站在面前的正是自己仰慕已久的玄奘法师。
只见玄奘气质绰然,器宇隽朗。观之,顿觉可亲可敬,辩机忙上前执弟子礼。
玄奘仔细地将辩机上下端详了一番,微笑地说道:“乍一看,年轻人的形容,倒也还真有几分如我年轻时。”
说罢,玄奘回头对弘福寺寺主慧斌等人笑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一同随同玄奘前来的众大德听罢,不觉都点头赞同。
玄奘又问辩机道:“听说你十来岁便师从道岳法师,今年几何了?”
辩机素来寡言,见玄奘问,也简言答道:“是,弟子今年二十有六。”
玄奘默然良久,才对辩机道:“说来很巧,贫僧我出关那年,正好与你现在的年龄相仿。出关前,我也曾向道岳、法常、僧辩与僧会等诸法师学法。道岳法师真是德业非凡,他为弘传《俱舍论》,可谓不惜余力,你能从他修行,甚是幸运。只是岁流如梭,近二十年来的岁月,就这样转眼即过。道岳法师为人精勤,绝对不肯任一寸光阴虚度,对学问钩深致远的情景,至今都令我难以忘怀。今见你,忆及这些往事,真令我感慨丛生。”
想起自己的故先师道岳法师,辩机的心中更是感念不已。
令辩机十分吃惊的是,玄奘法师态度不仅谦和如春,且记性十分强博,他虽然还没有与这些前来翻译佛经的大德谋过面,但是,只要弘福寺寺主慧斌向他介绍某人的姓名一遍,他便能立即说出这些人的师承及各种状况,令人备觉玄奘法师可亲可近。
玄奘将来弘福寺参加译经的众大德一一问候遍后,又对众人道:“我们这一代的修行人何其有幸,一是正值天下太平,众人可安心修行问学。二是能得到朝里如此规模的资助,而可在翻经院一心译经。其实,将梵经译成汉文,实际是一种异常繁重又细致的劳作。贫僧甚感欣喜你们能到这里来襄助我译经,更愿众人不畏尽日穷年,齐心协力,早日译出令佛门众人满意可读的经文出来。另外,从这个月至五月起,因贫僧考虑这弘福寺翻经院译经的人员、物资配制均尚未完全安置妥当,加之现在你们这些来翻经院的二十多位大德,又多来自天南海北,彼此之间的言语、见识及作息习惯都不尽相同。为尽快协调众人之间的种种不同,贫僧拟定除组织建制译场以外,还准备在黄昏之时,在寺内设一讲坛,任人自在谈论,以便增进默契,多出慧见。不知众位法师,是否也赞同贫僧的意见?”
这里的众人听罢玄奘之言,无不点头赞同如此而行。
一日傍晚,辩机来到寺西北禅院的译场,只见一群人已在其内所设的讲坛上开讲了。
长安罗汉寺的慧贵法师,一见辩机过来,就近他而坐,便对他笑道:“今日的演讲,与佛门的事一概无关,现在从四川与河南两省来的这两位法师正在讲他们两地的风土人情呢。”
辩机听了,微笑地说道:“这倒是别开生面。”
辩机坐下后,一抬头,只见河南开封演宽寺玄忠法师与四川成都多宝寺道因法师各坐在讲台一侧开始演讲。
玄忠、道因这二位法师皆具口才,说到诙谐处,引得下面的众人,不时心领神会而笑。
这里就只听见玄忠法师讲道:“一进蜀地,周遭的风物令我好不惊叹。该地山青水润、物产丰饶自是不必说,蜀人实在是好生的勤劳,田地耕种得妥当合理。远望之,土地齐整,美哉若画图。另外,他们竟不肯任丝毫土地闲置,连田间垄旁,都能收拾得颇为齐整。用之,不是栽种几束闲草花木,便是瓜果菜蔬的。可见那里的民众对土地用心殷勤及呵护之深,令人感叹。”
说罢,玄忠又对四川成都多宝寺道因法师笑道:“道因法师,我这样说,并不是说我们中原人懒散了。我们北边的土地虽还整齐,就是太有些儿‘大而划之’了。正经的土地还过于广大,让人无暇顾及呢,便也多无闲心在一旁栽花种竹了。”
道因忙笑道:“南北双美。南边的人,性情多是空灵委婉型居多。中原人多纯朴豪放,慷慨大度。南人耐劳吃苦,勤俭持家之风,又非它处可比的。同一天地下,为什么每一处的差异却如此大?山川气候迥异自是不必说,就是细看人的性情、作息习惯也皆尽不同。”
玄忠法师笑对端坐在下面,从广西聚福寺来的静迈法师说道:“记得一次,静迈法师云游到了我寺,那时正值冬时。一日,突然天飘瑞雪。他竟然是震惊激动不已,以为这是天降咸盐了,立即欢呼地跑入寺庭中,捧雪一尝。”
静迈法师在下面也大笑地说道:“平生第一次遇见下雪,而且见它又是这般铺天盖地而来,雪中山河的面貌,也顿然而异,这让人如何不匪夷所思?自己不免立即如顽童一般,跑到外面去嬉戏玩耍,后来直至积雪过膝方归。不想回来,手足也都冻得红肿起来。”
众人听罢,想从四季炎热西域来北方的外番僧,在初次见下雪这一景色后,也多有此举动之时,不免会意而笑。
玄忠法师道:“以我看来,不同的山川地理,也多半能定了在那里出生人们的性情。比如说南边山地多,虽然处处山清水秀,但是道路多蜿蜒不平,故而其人心情也幽微细腻,而北边土地也多是平敞广扬的,故北人性情多率直豪迈的。”
道因笑道:“细细算去,众位法师你们看,南人、北人岂止是性情儿不同?相貌、脾性也是不同的,连他们所想、所为也不尽相同的。譬如从前人所作一诗、一文与一字画中,便可窥见南北两地的不同。看来物之不同,乃天经地义。”
辩机也微笑地在下面说道:“道因法师言之在理。这里有古贤孟夫子的一句语为证:物之不齐,物之性也,或相倍蓰,或相十万或千万。”
玄忠听辩机说罢,点头笑道:“不说远的,且看眼前我与你们南人四川振音寺的敬明兄弟的皮囊,他如南边的一簇郁郁葱葱的长青竹,而我就如那北边粗粝斑驳的砖石塔了。”
众人听了玄忠法师的风趣幽默的比喻,不禁都笑了。
身材生得很是细高清秀的敬明法师在下面笑指身旁的辩机道:“如果我算得上是一株秀竹,你们长安会昌寺来的这位青年辩机法师兄弟,就真正该算是得上是一株临风的玉树了呢。”
众人听见敬明此一说,看见辩机那一表隽逸清秀的人才,也忙笑着点首赞同。
这个敬明法师虽为南人,但性情豪俊却不输与北人。他这里又顺势说道:“因此,不是我要说出一番惊俗骇世的妄语来。自古许多圣人、帝王想强求平民百姓所思、所为与他一样的,这不止是徒劳可笑,且自不量力的。岂不知这非人可为之?人之所思、所为乃大半是由天地山川定之。虽然我是笃信释教的佛门弟子,但我从不劝人从佛向善,佛只渡有缘之人。我怎知他人之心,如我心;我更不想强求他人之思,如我之思了。”
长安宝昌寺法祥法师笑道:“敬明师兄这几句话好生厉害,你这样说,岂不是将古今天下仅有的几个‘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圣人一网打尽了?生生亵渎了人家欲教化众生之心了。”
敬明忙笑道:“凡事也不可一概而论。‘天下天上,唯我独尊’这一句气势豪迈的话语,也只有佛祖释迦这样一个有着大智大慧境界的人想得出、说得出。虽说这句话也最受外道旁教攻讦,认为它目空一切。岂不知这句话乃是我释教的精华。又有谁知我佛祖有‘天下天上,惟我独尊,三界之苦,我当安之;天下天上,唯我独尊,要度众生生老病死’这样大无畏的气魄?故此,我佛祖才有了为普度众生,做到完全舍王位、舍国、舍家,乃至舍己欲,这样千古惟一一人的惟一壮举。此处之‘我’,有为救众生的大苦大难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无私无惧之意,有这样‘舍我其谁?’的大雄风范。另外,此处之‘我’,乃是天地之唯一的‘我’,故‘此我’非‘彼我’所能替代的。一切众生皆具智慧德相,人人平等,事事如一,无尊、无卑,人人都可以借持修之路,最后通达智慧之境。由此,便会生慈悲宽宥之心,不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事,譬如杀生及强人所思必如我了。”
听罢敬明的长篇大论,法祥大笑道:“敬明师兄这一席话,竟使我如灌醍醐一般痛快!道因法师所言极是,南北双美。世间万物,也莫不因其性独特而美。但是,世间也有那种集南北精华于一身的杰出人物,奘师便是这样的人。”
众人听罢,忙点头。
辩机听见众位法师的议论,虽没有多插言,但很喜欢这个平等受持,彼此尊敬的论坛。
后来,这个论坛果然在弘福寺翻经院今后的译经中,众人在商量汉梵用辞的确切定义等方面发挥了异常重要的作用。
听罢寺中那一论坛的演讲,辩机刚回僧房中,便碰见弘福寺的灵润法师,他正外出归来。
灵润一见辩机,就对他说道:“不久后,还有一个学问了不起的师父,奉召要加入到寺里翻经院助奘师译经。从此,我们弘幅寺又多了一位可以请益问业的良师。辩机法师,你且猜猜他是谁?我现在就给你一些提示,他就常住在终南山里弘法,而且他还是我门一位律学兼文史大师哩。”
辩机沉思半天,才道:“居无常师,追千里如咫尺;唯法是务,跨关河如一苇。莫非是那位著作等身的道宣师父,他要到这里来?”
听辩机说罢,灵润法师大笑,道:“你猜得竟是丝毫不错了。听说宣师因要事在身,五六月以后才能进得译场来。”
辩机听罢,也很是欢喜,对灵润说道:“在会昌寺时,我寺里的藏经楼中就有道宣法师所著《四分律删补随机羯磨》与《四分律比丘含注戒本》等书的抄本。能在弘福寺亲眼见到宣师本人,何其有幸。”
辩机、灵润二人正在这里说着,突然又从外面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面带微笑的中年人。
这人边笑、边对辩机、灵润二人说道:“既然二位在这里,我现在倒要你们猜猜看,这弘福寺里,不久以后,还要进来一个特殊的人材。”
辩机、灵润他们一看,只见这说话之人,原来是弘福寺的文备法师。
辩机就问文备道:“莫非还有哪一位大师要加入译场来?”
文备听了,也大笑地对辩机说道:“辩机法师,哪怕你这个天下最聪慧的人,都绝对是难以猜得到这个人是谁的。”
灵润与文备法师同住在弘福寺几十年,又是他的大师兄,见状,就笑对文备说道:“平常这般一个实在的人,也开始学会弄起虚玄来了,你就索性全部告诉我们他是谁好了。”
文备这时才笑说道:“他是一个聪明异常,而且年纪只有一十五岁的小小少年。”
一个少年?辩机、灵润二人这里听了,也不觉有些吃惊。
文备就把这个少年的来历讲了一遍。
原来,文备前些天陪玄奘法师应约外出为长安城中的王公贵族讲了一次佛法。在路上,他们就碰见一个人携带了一个约有十五岁的少年从一驾车马上下来。这个少年人生得是举措疏略、眉清目朗。不想这个少年人的聪慧仪表,当时即给玄奘法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玄奘法师他们才知道,这个少年俗姓尉迟,名道洪,长安京兆人,出身名门之后。其父尉迟敬宗,现任左金吾将军,松州都督,爵封开国公。他的伯父就是赫赫有名,帮助唐定国的开国元勋鄂国公尉迟敬德将军。
文备说完上面的事情后,将话一顿,又继续说道:“奘师讲完佛法后,当即就赶到尉迟道洪的府第中,并对其父尉迟敬宗将军诚心地说道:‘以贫僧看来,将军的这个后代是极有慧根的。如果将来机缘得巧,能舍贫僧为弟子,则我法不愁无人传承了。’在听了奘师的请求后,尉迟敬宗将军本人觉得,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像奘师这样高僧的弟子,是一种何等大的造化!他倒是立即欣然地答应奘师的请求了。只是奇怪的是,那个小小的少年道洪本人,却反而坚决不答应自己现在就来追随奘师成为我门中人。”
辩机听了,不解地问文备道:“这又是为何?”
文备道:“这个少年人竟说,他眼前的尘缘还没有全部了断,不便作奘师的弟子。”
辩机听罢文备的话后,一时默然无语。
灵润听了,则大声地叹赞道:“从这少年人的这一回答中倒也还真也看得出,这是一个秉性绝对聪明的人,我们佛门是不能放过这样的人材的。”
文备听了,笑说道:“那是自然!奘师从来都是一个何等有远见卓识的人。他说,翻译佛经是一件庞大的事业,绝非能由我们佛门一二代人所能完成的,要不断为佛门网罗和培养后继的人材,这样,方能使我们佛门译经事业得以持续进行。”
灵润听了点头,又问文备道:“说到底了,这个叫尉迟道洪的小少年,最后同意入我佛门修行了没有?”
文备笑道:“不想这件事情,竟然将上面也惊动了。据说,陛下已立即直接下诏书到尉迟将军的府第中去了,要这少年尉迟道洪在年满十七八岁之时,必须正式成为奘师的弟子。我估计从今明年起,他就会作为一个俗家弟子,开始到我们弘福寺来修行了。”
灵润听了,对文备连声叹息道:“我原来看见辩机法师这般聪睿,一个年纪仅二十来岁的人就跻身于我们中老年人云集的弘福翻经院,已是叹为观止了。何曾想到,还有更聪明的人能跟上。好!后生可畏,我佛门不乏后继有人了!”
说罢,灵润又叮嘱辩机道:“辩机法师,如果到时这个道洪到我们弘福寺来修行时,你定要多多加以关照,毕竟这里只有你年长他十岁多,与我们这些年长一些的人相比,只有你们二人还算得上是一个同龄人。”
辩机听了灵润的叮嘱后,立即点头。
正是:天花落不尽,处处鸟衔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