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中元年(780),唐德宗利用杨炎与刘晏的矛盾,杀刘晏;二年(781),又利用卢杞与杨炎的矛盾,杀杨炎。二事,两《唐书》《资治通鉴》中有记载,无须多说。今所欲论者,刘晏、杨炎之死在当时史学方面的一些反映。
从沈既济撰《建中实录》说起。
《旧唐书》卷一四九《沈传师传》云:“父既济,博通群籍,史笔尤工,史部侍郎杨炎见而称之。建中初,炎为宰相,荐既济才堪史任,召拜左拾遗、史馆修撰……既而杨炎谴逐,既济坐贬处州司户。”沈既济是杨炎集团中的史学家,他所撰的《建中实录》中,就有偏袒杨炎,攻击刘晏的内容。
《新唐书》卷五十八《艺文志二?乙部史录?起居注类》云:“沈既济《建中实录》十卷。”《宋史》卷二三《艺文志?史类?编年类》云:“《唐建中实录》十五卷:沈既济撰。”(《中兴馆阁书目?史部?起居注类》同)司马光撰《资治通鉴》时,此书尚存。
《资治通鉴考异》卷十七《唐纪九?德宗建中元年正月罢刘晏转运等使》云:“《建中实录》曰:‘初,大历中,上居东宫,贞懿皇后方为妃,有宠,生韩王迥,帝又钟爱。故阉官刘清潭、京兆尹黎干与左右嬖幸欲立贞懿为皇后,且言韩王所居获黄蛇,以为符,动摇储宫,而晏附其谋,翼立殊效,图为宰辅。时宰臣元载独保护上,以为最长而贤,且尝有功,义不当移。王缙亦谓人曰:晏,黠者也。今所图无乃过黠乎!后其议渐定。贞懿卒不立。上憾之。至是,以晏大臣而附邪为奸,不去将为乱。托陈奏不实,谪为忠州刺史。’沈既济,杨炎所荐,盖附炎为说。今从《旧?传》。”
今按:《旧唐书》卷一二三《刘晏传》云:“……时人风言代宗宠独孤妃而又爱其子韩王迥,晏密启请立独孤为皇后。(杨)炎因对流涕奏言:‘赖祖宗福,先皇与陛下不为贼臣所间。不然,刘晏、黎干之辈,摇动社稷,凶谋果矣。今干以伏罪,晏犹领权,臣为宰相,不能正持此事,罪当万死。’崔甫奏言:‘此事暧昧,陛下以廓然大赦,不当究寻虚语。’朱、崔宁又从傍与甫救解之,宁言颇切,炎大怒;故斥宁令出镇坊以摧挫之。遂罢晏转运等使,寻贬为忠州刺史。”
对照之下,不难看出沈既济的曲笔。(一)把“时人”(应是元载――杨炎集团)的“风言”写成确有其事。(二)为元载涂脂抹粉。(三)借王缙之口,证实刘晏之罪。(四)避而不提杨炎向德宗进谗言。司马光认为沈既济“附炎为说”,摒弃不取,确是有眼光的。
与诬蔑刘晏有罪酌《建中实录》针锋相对,出现了颂扬刘晏有功的《彭城公故事》。
《新唐书》卷五十八《艺文志二?乙部史录?故事类》:“陈谏等《彭城公故事》一卷”,注:“刘晏”。《宋史》卷二百三《艺文志二?史类?传记类》:“陈谏等《彭城公事迹》三卷。”宋《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卷一《史类?传记》:“陈谏述《刘相旧事论》一卷。”虽然标题、卷数不同,却是一本书。此书已佚。从《新唐书》的引文,窥见其“大略”。
《新唐书》卷一四九《刘晏传》云:“晏既被诬,而旧吏推明其功。陈谏以为管、萧之亚,著论纪其详,大略以‘开元、天宝间天下户千万,至德后残于大兵,饥疫相仍,十耗其九,至晏充使,户不二百万。晏通计天下经费,谨察州县灾害,蠲除振救,不使流离死亡。初,州县取富人督漕挽,谓之船头;主邮递,谓之捉驿;税外横取,谓之白著。人不堪命,皆去为盗贼。上元、宝应间,如袁晁、陈庄、方清、许钦等乱江淮,十余年乃定。晏始以官船漕,而吏主驿事,罢无名之敛,正盐官法,以裨用度。起广德二年,尽建中元年,黜陟使实天下户,收三百余万。王者爱人,不在赐与,当使之耕耘织?,常岁平敛之,荒年蠲救之,大率岁增十之一。而晏尤能时其缓急而先后之。每州县荒歉有端,则计官所赢,先令曰:蠲某物,贷某户。民未及困,而奏报已行矣。议者或讥晏不直赈救,而多贱出以济民者,则又不然。善治病者,不使至危惫;善救灾者,勿使至赈给。故赈给少则不足活人,活人多则阙国用,国用阙则复重敛矣;又赈给近侥幸,吏下为奸,强得之多,弱得之少,虽刀锯在前不可禁。以为二害。灾之乡,所乏粮耳,它产尚在,贱以出之,易其杂货,因人之力,转于丰处,或官自用,则国计不;多出菽粟,恣之粜运,散入村闾,下户力农,不能诣市,转相沾逮,自免阻饥,不待令驱。以为二胜。晏又以常平法,丰则贵取,饥则贱与,率诸州米尝储三百万斛’。岂所谓有功于国者邪!”所谓陈谏“著论”,应指陈谏所著《彭城公故事》(《彭城公事迹》《刘相旧事论》)。“岂所谓有功于国者邪”九字,不是陈谏书中的话,是《新唐书》列传撰者宋祁在摘录了陈谏“著论”之后所写的评语。《全唐文》卷六八四所载陈谏《刘晏论》,系抄录《新唐书》,把这九个字,当做陈谏的话,非是。标题亦与陈谏原书不符。
史称:刘晏被杀,“天下冤之”,“连累者数十人”。《彭城公故事》一书,是陈谏在恐怖气氛下,用血泪写成的。
陈谏先为刘晏集团成员,后为王叔文集团成员。
李肇《唐国史补》卷中《陈谏阅染簿》云:“陈谏者,市人,强记。忽遇染人岁籍所染绫帛寻丈尺寸,为簿合围,谏泛览悉记之。州县籍帐,凡所一阅,终身不忘。”《旧唐书》卷一三五《王叔文传》云:“陈谏至叔文败,已出为河中少尹,自台州司马量移封州刺史,转通州卒”。《新唐书》卷一六八《王叔文传》附“陈谏传”云:“谏警敏,尝览染署岁簿,悉能言其尺寸。所治,一阅籍,终身不忘。自河中少尹贬台州司马,终循州刺史”。三书记载陈谏生平,如此简略,且有错误,不足以知人论世。
北京图书馆藏《唐故乡贡进士颍川陈君墓志》拓片是长期未为人们注意的一件文物,其中有重要资料。墓志主人陈宣鲁虽是“三举进士无所成”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他的父亲陈谏是“八司马”之一。墓志中有陈谏的事迹。
《陈君墓志》二十二行,每行二十四字。第一行是标题,第二行是撰者姓名和官衔,第三至第二十二行是志文。墓志全文如下:
唐故乡贡进士颍川陈君墓志
兄淮南节度推官儒林郎监察御史里行修古撰
君讳宣鲁,字子周,其先颍川人也。曾祖叔,国子主簿。祖璧,婺州司兵参军。父谏,仓部郎中、道州刺史。君幼孤自立,懿文强学,非圣哲之道,不萌于心,识者远大期之。三举进士无所成,以开成五年四月一日,终于河南洛阳县审敦里之寓居,享年卅三。是月廿一日,买地葬于河南县平乐乡杜之原。君在长安疾困,肩舆来洛阳,投孀姊韦氏家,累月,极医药救疗。其兄修古,淮南从事,闻疾星奔来省。与幼弟,先十二日偕至。及君之终,与外生韦武当,主办窀穸之事。俾家人憨子,虔护虚仪,期岁,设奠于扬州。君,房氏之出也。外曾叔祖相国、赠太尉,外曾祖刑部郎中琨,外祖汉州司马式雍,松在缑氏县北原。伏以先考官于朝,贞元十八年丁家艰,德宗皇帝诏不许还吴,贯籍从隶京兆。时属汴路不通,遂奉先祖、祖母神座,权窆于扬州。且曰:土薄水浅,非吾宜也,后举之期,当置于颍洛之间。修古既孤,以日时未便,物力未充,因循所安,终俟改卜。今君之独墓于此,与外族茔域,远若相望,不为无素矣。君之脆促夭枉,士林痛伤,全令名以为归人,则与老同致。修古有男曰可思,俾奉礼法,专尔享祭。呜呼,近代达者之言曰:人生会归此,相悲前后间。况羽化之术难求,我将安往!今之叙述,纪其实而略哀辞。
我据《陈君墓志》中的记载,并参考有关文献,详细介绍陈谏,补充史书之缺漏,纠正史书之错误。
一、望、贯
《唐国史补》、两《唐书》不记陈谏之郡望、籍贯。今从《陈君墓志》看出:陈谏的郡望是颍川,家居于吴,贞元十八年(802)之后奉德宗诏,“贯籍从隶京兆”。
二、家世
两《唐书》不记陈谏家世,从《陈君墓志》看出:陈谏出身于中小官僚家庭,《唐国史补》说他是“市人”,误。
三、官职
“永贞革新”前《唐国史补》、两《唐书?王叔文传》未记载“永贞革新”前陈谏的官职。《新唐书?刘晏传》称陈谏为刘晏的“旧吏”。《陈君墓志》云:“先考(指陈谏)官于朝,贞元十八年丁家艰。”
“永贞革新”时韩愈《顺宗实录》卷四云:“(贞元二十一年七月戊子)以仓部郎中、判度支陈谏为河中少尹,(王)、(王)叔文之党于是始去。”可见“永贞革新”王叔文集团执政时,陈谏为仓部郎中、判度支案。据《唐会要》卷五十九《别官判度支》云:“故事:度支按,郎中判入,员外判出,侍郎总统押案而已。”《新唐书》卷一六六《杜佑传》云:“兼度支盐铁使。于是王叔文为副,佑既以宰相不亲事,叔文遂专权。后叔文以母丧还第,佑有所按决,郎中陈谏请须叔文,佑曰:‘使不可专耶?’乃出谏为河中少尹。”陈谏是协助王叔文掌握朝廷财权的人,在“永贞革新”中的地位十分重要,所以他首先被排挤出朝。
据《陈君墓志》,陈谏妻房氏是房的侄曾孙女。这个线索值得重视。《顺宗实录》卷三云:“初,(房)启善于叔文之党,因相推致,遂获宠于叔文。”房启是房之孙(见韩愈《清河郡公房公墓碣铭》),陈谏妻之从父。韩愈所谓房启“善于叔文之党”,当指陈谏而言。
“永贞革新”失败后从永贞到长庆,陈谏曾为河中府少尹、台州司马、封州刺史、循州刺史、道州刺史五职,考如下:
永贞元年(805)《旧唐书》卷十四《宪宗纪上》:“(永贞元年十月己卯,再贬)河中少尹陈谏台州司马”,“坐交王叔文”。
元和十年(815)《旧唐书》卷十五《宪宗纪下》:“(元和十年三月乙酉,以)台州司马陈谏为封州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资治通鉴》卷二三九《唐纪五十五》)。
元和十五年(820)元稹《元氏长庆集》卷四十八《陈谏循州刺史制》:“封州刺史陈谏:倜傥好奇之士,常患于不慎所从,负累于俗,过面能改,人其舍诸。以尔谏敏于儒学,志于政经,自理临封,寻彰美化,分忧是切,满岁宜迁,始求循吏之才,以抚远方之俗。尔其树德,朕不记瑕。可使持节循州刺史。”据《资治通鉴》卷二四一《唐纪五十七》:“(元和十五年)夏五月庚戌,以(元)稹为祠部郎中、知制诰”。陈谏为循州刺史,当在元和十五年五月后。
《宝刻类编》卷五《名臣十三之五(唐)陈谏(循州刺史)》:“《南海广利王神庙碑》:韩愈撰。书并篆额。元和十五年十月立。广。存。”(陈思《宝刻丛编》卷十九《广南东路?广州》同)可见元和十五年十月陈谏已在循州了。
《新唐书?王叔文传》说陈谏“终循州刺史”,误。
《金石萃编》卷一七《唐六十七?南海神庙碑》录《南海神广利王庙碑》全文,署名为:“使持节循州诸军事、守循州刺史陈谏书”,王昶跋:“此碑结衔,是其所终之官也”,亦误。
长庆元年(821)《旧唐书》卷十六《穆宗纪》:“(长庆元年三月乙丑,以)循州刺史陈谏为道州刺史,量移也。”《陈君墓志》中称陈谏为“道州刺史”,是指其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官职。
《旧唐书?王叔文传》说陈谏“转通州卒”,“通”与“道”因形似而讹。
陈谏不仅长于理财,还通佛学,擅诗文,工书法,分别简介如下:
(一)佛学
陈谏信奉天台宗(佛教宗派之一,因智住天台山得名)。他曾向元浩、梁肃请教过天台宗教义,有佛教文献为证:
《宋高僧传》卷六《义解篇第二之三?唐苏州开元寺元浩传》云:“释元浩,姓秦氏,字广成,吴门人也。寻为荆溪湛然禅师嘱累弟子,初受法华止观,已得醍醐。其儒流受业:翰林学士梁公肃。”
《文苑英华》卷九四四《志十?职官六》崔元翰《右补阙、翰林学士梁君墓志》云:“尝著释氏《止观统例》,几乎《易》之系辞矣。”《全唐文》卷四八崔恭《唐右补阙梁肃文集序》云:“则今天台大师元浩之门第也,抠衣捧席,与余同焉。”
《唐文粹》卷六十一《碑十三?释〈议,例、铭附〉》陈谏《〈心印铭〉序》云:“安定梁肃,字敬之,学止观法门于沙门元浩。其未知也,患不能知之;既知之,患不能至之。于是作《心印铭》,盖机(《全唐文》卷六八四作‘几’)杖盘盂座右之类,取其自省也。其文自‘浩浩群生’至‘有无云云’,言未知也;自‘本则不然’至终篇,言其既知也。以既知之心,印其未知,号曰《心印铭》。大抵与经论合而归于无相,庶乎哉!谏获与敬之游,又尝闻浩公之言,故序其所由然,著于铭之首云。”
从陈谏为《心印铭》撰序,可以说明他对梁肃的崇敬,也可以说明梁肃对他的器重。以上三文,都提到“止观”。天台宗提倡止观。智著《小止观》(或名《修习止观坐禅法要》,或名《童蒙止观》)。灌顶记录智所讲为《摩诃止观》。湛然著《止观辅行传弘诀》《止观义例》《止观大意》《止观文句》。天台宗宣扬止观是入涅之要门,止即是定,观即是慧,定慧双修,可以见佛性,入涅。“儒流”梁肃、陈谏等也受其影响。
(二)诗文
梁肃不仅精通佛学,更是著名的散文作家。崔恭评梁肃的文章,“粹美深远,无人能到”。崔元翰说梁肃的文集,“为学者之师式”。唐代科场流传着一个佳话。《旧唐书》卷一三九《陆贽传》云:“正拜兵部侍郎,知贡举。时崔元翰、梁肃文艺冠时,贽输心于肃,肃与元翰推荐艺实之士。”同书卷一六《韩愈传》云:“大历、贞元之间,文字多尚古学,而独孤及、梁肃最称渊奥,儒林推重。愈从其徒游,锐意钻仰,欲自振于一代。寻登进士第。”韩愈《与祠部陆员外书》云:“梁举八人,无有失者。”旧注:“《欧阳詹传》云,詹与韩愈、李观、李绛、崔群、王涯、冯宿、庾承宣联第,皆天下选,时称‘龙虎榜’。举八人,疑此是也。”(《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卷十七)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梁肃在当时文坛上的权威地位。陈谏“获与敬之游”,当然不仅学佛经,也学文章。
据《全唐文》卷六八四陈谏《登石伞峰诗序》:“中书侍郎、平章事高阳齐公,昔游越乡,自解薜此山,未二纪而登台铉,其东偏石伞岩,付令弟秀才推,至元和九年秋九月七日,浙东廉使、越州牧、兼御史中丞杨公,洎中护军王公,率僚佐宾旅,同游赋诗,纪登览之趣,小子承命,序其梗概以冠篇”。“杨公”名于陵。杨于陵“命”陈谏撰序,不是偶然的。如陈谏不擅诗文,杨于陵就不会在“同游赋诗”的“僚佐宾旅”之中,选出他来撰序了。
《序》中“元和九年”是元年之误。据《旧唐书?宪宗纪上》:“(永贞元年十月)丙午,以华州刺史杨于陵为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嘉泰会稽志》卷二《太守》:“杨于陵:永贞元年十月自华州防御使授,元和二年四月召拜户部侍郎。”杨于陵游石伞峰,赋诗,只能是元和元年九月这一时间。
杨于陵与韩晔是亲戚。韩晔是韩休之孙,韩之侄;杨于陵是韩休之孙婿,韩之婿。杨于陵又是柳宗元的“先友”,柳宗元《先君石表阴先友记》中称杨于陵“善吏,敏秀者也”。韩晔、柳宗元是王叔文集团成员。“永贞革新”时,王叔文集团执政,对杨于陵是重用的。李翱《唐故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致仕、上柱国、弘农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赠司空杨公墓志(并序)》云:“德宗崩,为太原、幽、镇等十道告哀使。节将之遗,并辞不受。复命,除华州刺史,赐三品衣鱼”,可以为证。“永贞革新”失败,韩晔、柳宗元、陈谏等被贬,杨于陵也被宪宗疏远,从华州调到越州。杨于陵对王叔文集团成员陈谏有好感,“命”他撰《登石伞峰诗序》的又一原因在此。
(三)书法
陈谏工书法。郑樵《通志》卷七十三《金石略第一?唐名家》云:“《南海神庙碑》(广州)《昭义军节度使辛秘碑》(未详):右陈谏。”翁方纲称陈谏字“尚有晋人遗意”,郑樵把陈谏列为“唐名家”,是当之无愧的。
欧阳修《集古录跋尾》卷八《唐?韩愈〈南海神庙碑〉(元和十五年)》云:“今世所行昌黎集,类多讹舛,惟《南海碑》不舛者,以此刻石人家多有故也。”《南海神庙碑》的拓片流行于世,固然是韩愈的文好,也是陈谏的字好。如文好而字不好,世人就不必珍藏拓片了。
竟有人“诬”陈谏为宋之循州刺史。许多金石家撰文辨正,如翁方纲《粤东金石略》卷二《广州府金石二?南海神庙碑》云:“《广州志》又以此碑为宋循州刺史陈谏重书,今碑并无‘重书’字,纂志者或以为韩公雄文,宜出韩自书,不知是年之春,公已到袁州,九月召拜国子祭酒,冬暮至京师,碑尾云‘十月一日建’,则书字于石时,公去粤已久矣。奈何撰《广州志》诬以为宋人哉!”郑学《独笑斋金石文考残稿?唐?南海神庙碑》云:“书碑者陈谏,王叔文党,‘八司马’之一也。李氏调元《南越笔记》谓谏为宋之循州刺史,碑乃重书,误矣!”可惜他们都没有指出问题的要害。“诬”陈谏为宋人者,是出于尊崇韩愈、厌恶陈谏的偏见,认为陈谏书写韩愈的文章,岂不是玷污了韩文吗?干脆说是另一个陈谏所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