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二强
我与牛致功师的相识已有30多年了。那时,我在西安市一所中学做共青团工作,有次接到上级通知,去参加一个历史方面的报告会,会议通知上写明报告人是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牛致功老师。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与大学老师的亲近接触。那次报告会听讲者有上千人,致功师当然不可能注意到台下的我,当年的一个与历史了无相干的毛头小伙子,然而致功师舒缓平静的语调,从容不迫的气度,极富条理的讲述,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几年之后,作为“文化革命”后第一届通过高考迈进大学校门那一代大学生中的一员,我来到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有幸成为致功师的受业弟子。致功师当时是系里少有的几位具有高级职称的教师,为我们主讲中国古代史,以后又为我们开过隋唐史专题选修课,于是对致功师的良师风范,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20多年了,当年坐在课堂里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致功师授课极其认真,当年我们使用的教材,是某师范学院编写的,由于“文革”刚刚结束,而那份教材,应当编成于动乱时期,还没有来得及修订,可以想见,通篇充斥着阶级斗争为纲式的极左语言,与新时期党和国家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的需要,明显的不相适应。而致功师授课中,虽然仍沿用原有教材的体系和章节标题,但是具体内容已全部重新改写,完全成为自己的东西,可见他在备课时下了多大功夫。那时他已有50多岁,眼力不太济了,每次上课前,他总是从包里摸出老花镜摆在讲台上。讲台两旁的墙上,分别贴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每讲到一个具体地名,他就戴上老花镜走到地图前,仔细地为同学们指点具体方位。虽然地图上的小字即使坐在第一排的同学也不可能看清,但他总是不厌其烦一丝不苟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他上课的认真,从这件小事上可见一斑。可能是那一代同学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吧,课外向老师的请益求教,是同学们十分热衷的又一个学习场所。下课后致功师身边总是围着许多同学,听他用拉家常的语气耐心答疑讲说,久远历史被他娓娓道来,这已不仅仅是一种知识的传授,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啻也是一种极大的精神享受。
致功师是一位真正的忠厚长者,这些年来外出,各界人士常常询问致功师的近况,且常常不忘感慨道“牛先生真是好人哪”。致功师为人极为温良有礼,即便是对学生晚辈也是如此,从不摆架子,诚有谦谦古君子之遗风。和致功师相识几十年来,我从来没见过他与任何人争执口角,任何场合都未见他口出不逊之言。因此在前几年,有一次听致功师用淡淡的语气说到同事某公不太好时,我很吃惊,但对致功师的评价我没有任何疑问,这似乎已是出于本能,如果连致功师都说此人有问题,那一定就是不争的事实。
致功师对他挚爱的学术事业不懈追求,老而弥坚。在大学读书时,他的专业论著就不断见诸报章刊物,是我们同学公认的高产的老师。近年来致功师年事虽高,但大作仍接踵问世,承蒙不弃,每每见赐,令正当年的我辈心生敬佩的同时,也深怀愧疚。
当年初睹致功师时没有想到以后我会进入大学校门,也没有想到会学习历史,更没有想到以后几十年会步致功师的后尘,接过老师的教鞭,站在三尺讲台上,成为陕西师范大学历史专业的教师。余小子不才,惟求以老师的敬业精神自勉,不辱这份职业的使命而已。
谨以此小文恭拜致功师杖朝之寿,祝愿吾师身体康健,宝刀不老。
(贾二强,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院长、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