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树梢,卷起了木珠帘子,忘情酒吧里推杯换盏音乐荡漾一片喧闹。此时虽是午夜时分,但这酒肆里的客人依旧高朋满座谈笑嫣嫣,灯红酒绿的夜生活,风花雪夜挥霍掷金的豪爽似乎成了每一个失恋之人抚慰伤痛的最佳去处。
张冠傣在这儿买醉,从中午到晚上就这么大杯大杯地一直喝,他喝多了就吐,吐完了他在喝,开始颜素衣陪着他喝,后来颜素衣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看着他喝,他也就这么一直喝着,一大杯一大杯地往肚里倒,看来这殷红的葡萄酒,在他眼里就是一杯一杯的可乐。有好几次,他也趁着去WC的方便,一个人躲在狭小的空间里狠狠地哭,哭完过后就用水将脸上的污垢洗净,之后又是一副嬉皮笑脸来到酒桌上大口大口的吃酒。
颜素衣神色木然,此时此景无论她说什么都觉得多余,张冠傣却是落落大方,一副休闲享乐的模样,这一切看在颜素衣的眼中心里就越发烦闷,又端起酒杯同张冠傣喝了一杯闷酒,恰恰这一杯酒下肚,酒意上涌晃头晃脑的打了一个酒嗝,倒持酒皿笑吟吟道:“冠傣哥哥,你是不是很爱那姐姐?”张冠傣此时头脑早已晕晕乎乎,一听颜素衣问及,想也不想张嘴说道:“她叫小贝,姓杨。”颜素衣一愣,隔了半晌,脸上才泛起了一丝生涩的笑容,道:“嗯,那……杨姐姐真幸福。”
张冠傣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颜素衣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摇了摇头,说道:“错了,她不幸福,她一直生活在爱与恨水与火的日子里,即便是我为她疯了甚至于是死了,我也永远代替不了他,她心里永远只有他,而我只是她生命里的一段插曲,当光阴逝去,我与她再次相遇,那时已经谁也不是谁的谁,我与她好比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了,注定了要俩俩相忘。”他一边说一边喝酒,这一句话说完,第三杯酒早已杯底朝天。颜素衣低低说道:“冠傣哥哥,我心里会一辈子念着你,永远地记着你,即便是身处海角天涯,小妹也不会有忘。”
张冠傣听了大是感动,心里忽想:“若是小贝也如颜妹这般待我,真不知我会有多开心多幸福?”一念至此,忽觉颜素衣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小贝,不由痴痴地凝视着她。颜素衣被张冠傣放肆地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了,但心里同时有一股窃喜之情暗暗涌动,在和张冠傣的眼神相触的一霎那间,本能地生出了一副女孩儿家的羞怯。张冠傣见了如此神色,心里一动,暗暗骂道:“该死!张冠傣啊,你这是怎么了?”忙移开视线,周围气氛也随即尴尬了起来,这么一来,张冠傣只好结了帐,和颜素衣出了忘情酒吧。
城市的夜晚处处霓虹闪耀,晃得人眼睛生花,也正是这样的夜晚才衬托出了一种叫做寂寞的城市生活。张冠傣望望夜空又瞧瞧闪耀的五彩霓灯,心里怅怅地,不禁叹了口气。颜素衣紧随张冠傣身后,忙问道:“冠傣哥哥,你怎么了?”张冠傣回头望望颜素衣又望望五彩霓灯,道:“只是心里不快,也没有什么。”颜素衣又问道:“那你现在要上哪儿去?”
这一问不禁难住了张冠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你呢,要去哪里?”颜素衣望着张冠傣背影,说道“我也不知该去哪里。”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颜素衣突然伸手拉住了张冠傣的胳膊,嚷道:“要么……带我去你家玩玩儿?”
“我家玩儿?”张冠傣被“家”字狠狠刺了一针,嚷道:“在这个城市里,我哪会有什么家呀?”
“你的租房啊,你那临时的家不算么?”
“那也算家?”张冠傣苦笑了笑:“我那不好玩,除了有一台破旧的电脑,几张桌椅凳儿,噢,还有一间小得可怜勉强可以将饭食煮熟的厨房,而且是吃住一厅,其它一概没有,像你这种千金小姐是去不得那些肮脏的地方……”
“谁说你那地方肮脏了?你若是不想让我知道你的住处你就直说嘛,说了一大堆跟绕口令似的,忽悠我啊?”
“我没有那意思。”
“那你就带我去你家。”
“你真要去?”
“嗯。”
就这样,张冠傣在旁指路,颜素衣驾车,左转右拐的驶入了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
“停!”张冠傣突然叫道。
颜素衣赶忙踩了一记急刹,张冠傣此时起身查探路线,被这急刹车震得身子一歪,脚下虚空,站立不住和身向颜素衣扑去!说来也怪,一些事情的发生偏偏也就这么地凑巧,颜素衣刚好扭转头来,那一句“干嘛”的“嘛”字音尚未出口,嘴唇说巧不巧地和张冠傣的嘴唇相互吻合,竟是无意间同时碰触到男女间的警戒线与敏感位!此时此刻,两个年轻的人,两个不安的灵魂,两颗火热的心,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间,同时挑勾起了人性骨子里最原始的欲望,只觉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都禁不住似触电般的剧烈震颤!
接吻?或许对处于热恋中的男女算是唐三藏遇妖见怪不怪,但若是发生在本就暧昧不清的异性朋友里,那又将是怎样的结局?四只眼睛骨碌碌乱转,想挣扎?或是想抗御?还是内心极度不安的神经效应?毋庸置疑,颜素衣此刻的心是忐忑汹涌的,张冠傣的心是火热滚烫的,透过皮脂,两人身上所散发的热能足以勾动天雷地火!
“怎么会这样?我的心怎么跳得像是拨乱的七弦琴?”
“怎么会这样?我的心怎么热得像是被熊熊烈火烤炙?”
两人心中各自如是反问着自己,同时身上脸上慢慢沁出了一粒粒细微得几以针发相近的热汗,显是体内热量已积蓄到了瓶颈,恰在此时,窗外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接着一记闷闷的雷声将两人从沉醉迷糊的欲望里拉回了现实。
“冠傣哥哥……”颜素衣轻声唤道。
张冠傣急支撑起身子,说道:“真……真不好意思,刚才我是……没有站稳,请你不要介意。”颜素衣眼神迷离,突地伸出双手将张冠傣身贴着身的熊抱了起来,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道:“我不介意!冠傣哥哥,你可知道,你这样紧贴着我的身子我很是喜欢。嗯,闻着你的味道,我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她说这话很轻很轻,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搂着张冠傣的双手不自禁地紧了又紧,仿佛生怕她一松手,张冠傣从此就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张冠傣的头裹在颜素衣的发丝里,鼻端闻着阵阵少女特有的处子幽香,感觉着颜素衣一呼一吸胸脯一高一低的规律收缩,整个人不禁热血沸腾,什么社会道德礼仪,什么君子坐怀不乱,这当儿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双手上游,搂着颜素衣的纤纤蛮腰,两人就在这狭小的车舱里唇枪舌战,紧紧绞缠得难分难舍,当真是久旱逢甘霖,你情我愿,皆大欢喜。
此时车窗外风狂雨怒,夜阑人静中,雨滴打得车身噼啪作响。这两个痴情人在酒后糊里糊涂地闯入男女禁区,本性支配着他们上演了一出别具诱惑性感的暧昧,纽扣在一颗一颗解脱,看看将要成就人世间最为美妙的鱼水乐事,不料一阵铃声忽然响起,两人两度浓情再次被惊吓拉回到了现实。张冠傣极不情愿的摸出手机,迷迷糊糊间正要挂断电话,猛地醒觉屏幕上游走着“小贝”那两个字,一时间不胜惊喜,一手推开颜素衣,坐在椅上怔怔瞧着手机荧屏,嘴里喃喃自语道:“是她,是她!她打电话给我了!”
愣了会儿神,张冠傣接通了电话。他原本被酒气与欲望熏搅得云里雾里,此时心里一乐看样子倒像是吃了一枚兴奋剂,所以说话时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是……是……是你……吗?”
“是我。”短暂的沉默,电话另一头响起了小贝的声音。
张冠傣一听这耳熟的声音,神情激荡下,眼角也自湿润了,说道:“那你……是……有话对我说吗?”
“嗯。”小贝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家?我现在你楼下,你在哪里?”
张冠傣笑了笑,说道:“我正在回家的路上,等会到家。”
颜素衣见张冠傣挂断了电话,沉默了片刻,才淡淡说道:“是她吗?她来找你了。”张冠傣点了点头,笑道:“对啊,是她。颜妹,刚刚的事……”颜素衣强颜笑道:“……都是酒精惹的祸,那不是你的本意。冠傣哥哥,这事不怪你,都是我说了些无聊的话诱惑了你,可是冠傣哥哥,那也不是我的本意,自从上次你走后,这些天不管是我醒来还是梦里,我满脑子里全都是你的影子,我想我是深深地喜欢你并爱上你了,所以才无法控制我内心对你蠢蠢欲动的情欲,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短短几天的相识相知却要我倾尽一生来忘记?冠傣哥哥,我不想忘记,这一辈子我也忘记不了。”
张冠傣静静听着颜素衣吐露心曲,看着她眼含柔情泪光闪闪,怜惜之情顿起,伸手替她擦去眼角滚落的一滴泪,想起颜素衣对自己的一番痴情,不由又觉得好生愧疚,说道:“颜妹,谢谢你对我的好,这份浓情厚意我永远记在心里,不过我给不了你什么,只能对你说声谢谢。”颜素衣凄然一笑,望着张冠傣幽幽说道:“不用谢,我是甘心情愿的,不需求你的回报。冠傣哥哥,她……今天那么对你,难道你心里就一点儿也不怨她吗?”张冠傣沉默了一会,指头下滑,点了点颜素衣的鼻子,反问道:“那么你现在怨我吗?”颜素衣摇了摇头,笑道:“那好,时候不早了,这黑麻麻的天让人家孤零零的站在楼下,想想那多凄冷啊……怎么走?我送你回去。”张冠傣白了颜素衣一眼,叫道:“嘿,没有想到你这张嘴生得这么贫啊?”
颜素衣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说到贫字,嗯,我也是给你学来的。”张冠傣笑了笑,也不再接话,只是不停地打量着周围路标。两人刚刚这会心的相视一笑,尴尬局面也随着笑意消弭于无形,颜素衣叹道:“哎,我就纳闷儿了,你突然间歇斯底里叫我停车又迫不及待的探头探脑东张西望,莫非你连回自己家的路也弄不清楚吗?”张冠傣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大圈,嘟嘴道:“你别说,还真给你说着了,应该从前边那路口转弯的吧,唉!”颜素衣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瞧瞧,今天这酒喝得……嘿嘿,还真是天昏地暗啊。”
车子慢慢退出巷子,在前一个路口拐了进去。此时路灯因雷雨的天气全都熄灭了,雨下的越来越大,雷电交会,将漆黑的夜空照得一亮一暗。杨小贝徘徊在屋檐下,不安占据了他的整个情绪,她几次想回去,无奈来时天气晴好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要带上雨具,所以她一直这么烦恼着。不过小贝之所以来找张冠傣也是有她的原因。第一,她决定了明天辞职有必要通知张冠傣一声;第二,今夜她在得知母亲病危后心情烦乱,宿舍里虽有号称“四姐妹”的朋友,但毕竟这些朋友给不了她所要的温暖。第三,自然是她所需的温暖,她是他眼中的公主,他是她内心的寄托。现在她的身边,只有他——张冠傣,一个唯一能让她觉得有亲人般温暖的人。
或许今夜这场大雨是老天特地的恩赐,又或许这就是所谓幂幂之中自有安排的定数。如果今夜没有下这场雷雨,张冠傣与颜素衣之间就会少了些波折,杨小贝也就不可能等到现在,那么以后的事情就会随着她的辞职离开逐渐散落遗忘红尘。因为这雷雨,张冠傣回来了,两人再次见面了,于是他们的关系因为一系列的事件有了转折点,这个转折点,将他们引导上了一条爱情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