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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楚都丹阳处在一片喜庆之中。

丹阳城内,家家张灯结彩,户户披红挂绿。就连城门也用青枝绿叶,鲜花彩锦扎成了彩门。舞狮、舞龙、河蚌、采莲船、花鼓戏,吸引着无数的人观看,大街小巷都挤满了欢笑的人群。而且,不时有人燃烧起青竹,发出噼噼啪啪的爆炸声,更增添了热烈而喜庆的气氛。

原来,楚人今天是四喜临门:一喜熊通东征,百年来楚人第一次全胜而归,而且娶回了聪明、美貌的邓女,从此提升了楚国在诸侯中的地位。二喜收得了智勇双全的观丁父,楚人有了能征善战的军事将领。三喜楚国连年丰收,家家粮食堆满仓,今年更是大丰收。于是,国君熊通决定举办隆重的婚礼。四喜临门,楚国上下能不举国欢庆吗?

楚王宫内,文武大臣笑逐颜开,彼此都拱手相贺。隆重的婚礼就要开始了,王城内的显贵、囯戚、王孙、贵妇、娇女齐聚一堂,等候着新郎、新娘的出场。

鼓乐班奏起了喜庆锣鼓,人们的心随着鼓乐而欢快、兴奋。处处都是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喜庆。司礼官披红挂绿,眯着笑眼,翘着山羊胡须,高声说道:“新郎、新娘到,奏细乐!”于是笙、箫、笛管,吹奏出悅耳动听乐调。在细吹细打的鼓乐声中,他特意又清了清喉咙,朗声唱道:

宝马迎来云外客,香车送入月中仙。

相爱红花开四季,姻缘佳果甜百年。

黄菊绽金光云髻,芙蓉含露醉朱颜。

紫箫引动蝶恋花,关雎诗咏凤凰鸾。

新郎新娘双双就位!

……

熊通与邓曼双双出现在人前,立即引起阵阵喝彩。邓曼果然出生贵冑,落落大方,引得人们赞口不绝,熊通满脸含笑,向各位来宾一一致意。

红烛高烧,香烟氤氲,笑语声声,新郎新娘相视一笑,挽手而立。

“时辰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司礼官一声高唱:

首拜三皇和五帝,伏羲天皇定嫁娶。

瑶池喜见蟠桃会,人间男女配夫妻!

熊通、邓曼仰天而拜。

两人参拜毕,司礼官又唱:

新郎新娘再拜祖庙高堂!

新郎新娘拜双亲,鸾凤和鸣结同心。

堂前增辉喜临门,百年好合万事兴!

宾客们传出一阵笑声,气氛更加热烈了!

夫妻对拜!

良偶佳配结同心,千秋鸾凤共和鸣。

和和睦睦情似海,恩恩爱爱百年春!

熊通、邓曼双双含笑,相互对揖,惹起一片欢呼。

随着一声:“夫妻双双入洞房!”一曲美妙的箫笛伴奏而再度响起,司礼官以他甜美的歌喉,高声唱起,引起了宾朋相合:

天赐良缘翔凤乘龙成佳偶,

美景良辰花好月圆百年春。

千里姻缘恭贺联姻成大礼,

今宵合卺髙山流水话知音。

“礼成!”

楚人的婚礼繁琐而富有人情味,彻夜欢聚,君臣同乐。人人举杯相庆,家家喜气洋洋,都像自家娶了媳妇。

观丁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婚礼,南方的习俗,给了他极大的惊喜。作为一国之君,不仅君臣同乐,而且君民同乐,这是鄀国不可能有的事,而自己和家人所受到的贵宾般的礼遇,也从未料到。看起来,楚君不仅治囯有方,而且深得民心。但是,能否知人善任,能否有大的作为,能否使他尽展才华,他心中还没有底。

次日,观丁父被宣召面君。

进了楚王宫,观丁父倒身欲拜,熊通慌忙扶起观丁父,说:“将军何必多礼?以阁下才华,足为寡君之师。近日奉陪不周,还请见谅!”

观丁父躬身道:“末将不过区区战俘,何劳贤君如此厚待?”

“将军说哪里话来?既来我楚,便是我家贵客。况且是寡人敬重之人,更当是上宾了!”

“在下实不敢当!”

熊通哈哈大笑,说:“将军不必过谦。寡人正要委将军军帅之职,统领楚国三军,请将军万勿推辞!”

观丁父大惊,忙说:“贤君万万不可!在下不过一名战俘,何德何能担此大任?贵国人才济济,英雄辈出,君主却重用观某,末将实不敢当!”

熊通:“此言差矣!寡人知道将军胸有大志,腹有良谋,更有治国平天下的雄才大略。正欲求赐教,不谷洗耳恭听!”

观丁父心下一愣,原来楚君是如此看重于他。心想,既然如此,还不如试一试他的心胸与魄力,如果他心胸广阔,魄力超群,观丁父一生为他竭尽全力,建功立业。于是说道:“国君如此抬爱,观某受宠若惊。敢问君侯,将要一个什么样的楚国?”

“此话怎讲?”

“方今天下,诸侯分上、中、下三等。上等诸侯以秦、郑为首,秦自襄公以来,北伐犬戎,东取岐丰,辟地千里,成为西方唯一大国。郑自武公、庄公,先后两代,与天朝抗衡,王不能治,今又周郑交质,朝廷颜面尽失。中等诸侯以守成为主,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末等诸侯皆南方诸姬,如卢、罗、糜、鄢等,仰人鼻息,勉强存身于天下诸侯之林。”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楚人自然要做天下一等诸侯!”

观丁父见楚君果然是有壮志豪情,就一字一板地说“一等诸侯,当富国强兵,文有治国能臣,武有百胜将军,府库充裕,百姓安居,不战便罢,战之必胜。所以能上摄天子,下震诸侯,天下人无不咸服啊!”

“楚自绎祖初封,就怀天下强国之梦,故而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桃弧棘矢,以事天子,以求开拓千年基业!然则百余年来寄人篱下,受尽屈辱。中原一战,折剑沉沙,楚人近百年未出荆山!寡人登楚君位,定要威震诸侯,观政中原,圆我世代强盛之梦,泄我世代先祖之恨!”

“国君豪气凌云,观某当效犬马之劳!”

“寡人得将军相助,自是楚国大幸!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观丁父:“纵观天下大势,江汉诸姬,尽是守成之主,国小势微,都不是楚人的对手,这为楚的发展,留下了极大的空间。当前楚国虽拓地千里,但终究未出荆山。山大地薄,产出有限,后劲不足。所以必先开拓疆域于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作为国家之本。得以府库充盈,民众殷实,兵强马壮,蓄势待发。加之内修国政,整顿纲纪,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

熊通:“将军真是至理名言!”

观丁父:“江汉诸国,大多占有天时地利,良田万顷,雨水丰沛。所谓‘江汉熟,天下足’。而今富者莫过于权国,地处汉南,鄢、汉交汇,沃野千里,物产丰饶,与楚相邻。国君何不取之,以为楚之粮仓呢?有了这一根基,可谓得天独厚。而况权为殷商后裔,并非周室一脉,楚人得了权地,却不伤天朝颜面,正是垂手而得,何乐而不为呢?”

熊通大喜:“妙!将军一席话,使寡人受益匪浅。寡人就命你领军六万,直取权国!”

“国君且慢。据微臣所知,楚乃人才济济,并不缺领军作战之人,何必非用末将一个战俘呢?”

“不谷用人,唯以才德,素来不拘一格。将军休要推辞!”

“楚战将如云,谋士齐聚,国君唯以不才而用,只恐难以服众吧?”

熊通一愣,便说:“依将军之见呢?”

观丁父:“在下却有一策。明日朝堂上,国君提出伐权,要各位将军各提战略方案,交由众臣评议,以最上策者为领军之帅,众将岂不心服口服?”

熊通大喜,连声叫好!

次日上殿,众臣朝拜,无非恭贺国君新婚及东征获胜的阿谀奉承之语,充塞朝堂。听得熊通不耐烦了,大声说道:“各位爱卿,朝堂之上,当议国事为主,怎么成了市井小民,尽是恭维之词了?这些俗不可耐的风气就不能改一改吗?从今日起,再也不准有这等事情发生!”

众臣忙答:“臣等谨遵主命!”

熊通长叹一声,说:“唉!这天底下的人情礼义,就像一把锁,为什么总砸不开呢?楚立国近三百年,国政、君臣、封爵、继承,无不存有多少弊端,为什么还要一代一代地遵循呢?它朿缚着我们的手脚,难道就不能改变它吗?”

斗缗奏道:“启禀我主,不改祖宗之法,方为大孝。而况为立国之本,岂可擅改?”

熊通:“叔父之话,寡人不敢苟同。当年渠祖封王,依了先祖之法吗?反而扩地千里,建成今日丹阳王城,又是依哪个祖宗之法?”

斗廉忙说:“微臣赞同国君之说。天下事没有一成不变的,就像荆山之大,也有四季不同,何况人事呢?”

熊通肃然道:此论正合孤意。天下事并非一成不变!我楚如果总跟着别人走老路,何时才能成为一个强大的楚国?何时才能立于诸侯之林?为此寡人定立如下章法:

第一,楚将以汉水东南,大江以北开拓疆域,故需不断以攻击态势。三年不出兵,查君主之责。

第二,败军之将,不准入国门。

第三,丧师辱国,主帅自缢,副将自缚谢罪。

第四,爵满三代,无功于国,削为平民。

第五,不拘一格,无论职位高低,身份贵贱,唯才是用。

以上五条,即日实施,君臣共勉!

他一口气说了五条,看来是早有成竹。说罢后,两眼瞪着众臣。

众臣即刻躬身齐道:“臣等谨遵我主之规!”

斗廉:“囯君一心为楚,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国君五项章法,可谓强国之本,臣僚当谨遵君令!”

熊通哈哈大笑,说:“既然如此,寡人将要伐权,夺取这个江汉粮仓。请各位尽献良策吧。寡人今日以最上策者为领军之帅。”

斗缗:“权乃弱小之国,并未获罪于我,微臣以为出师无名。”

熊通:“叔父可知权君为何人后裔?”

斗缗:“传为殷商。”

熊通:“确切地说是殷商武丁之后,昔年武丁伐楚,斩楚人万余,掳掠三万,这不是数代仇敌吗?叔父只说有何良策吧!”

斗缗冷笑一声:“区区小国,杀鸡焉用牛耳。”

熊通:“大将军要用多少兵马?”

“只须点两万兵马,定叫权君城下为盟,岁岁贡奉。”

熊通点了点头,说:“叔父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今日,寡人说要选最上策者为统军之率,众卿还有上策吗?”

众臣:“大将军以两万之众而取一国,已是上策!”

熊通:“观将军何以不语?寡人很想听将军高见。”

观丁父:“大将军以两万之众取一国,虽为上策,但权城高固,易守难攻,若不能一战而下,恐怕再战就难胜了。”

斗缗:“本将军愿闻其详。”

观丁父:“大将军久经战阵,加之楚军英勇善战,取一个数百年不修武备的弱国,自然不难。但权位于鄢汉交汇,因防水患,城墙高固,实难一举破城。若不能一战而胜,给了对方喘息之机,那就不是两万兵马可以战胜了。而况殷人狡诈,反复无常,城下为盟对于殷人恐怕只是一时权宜。试想数百年来权人不贡天子,难道会屈从楚人吗?当年武王封殷商后裔于宋,最终还是联络管、蔡而反叛,此事可为千古之训,君主不得不防!”

熊通:“言之有理!观将军计将安出?”

观丁父:“需出兵三万,一鼓作气,一战破城,而且废了权君,设为权地,国君派官员管理一方,代征代收,上缴国库。如此才能长治久安,楚也得长久之利!”

众臣顿时议论紛纷,“这可是前无古人的惊天之举”!

斗廉:“这才是标新立异之举呢!”

熊通猛一击案,站起身来,说:“好!这才是楚人的办事之风,寡人就喜欢别出心裁地以惊天下!观丁父听旨,寡人封你为军率,统军三万,即刻伐权!”

观丁父:“微臣领旨!”

公元前736年,楚熊通出兵伐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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