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轮车夫父子
有客人坐上他的车，他兴奋地对客人说，先生，请坐好哇！
一路上，他不停地问客人要不要再来快点儿？
行了行了，你蹬车蹬得够快的了。客人满意地回答。
是啊，六十岁的他，能够听到客人赞许，心里感到特别的满足，他深信自己没有老，还有用不完的力气，他还有能力送自己的儿子捡娃读完大学。
客人下车后，他还在想，只要捡娃一旦大学毕业了，在这个城市留住了脚跟，他也就拥有了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快乐地安度晚年。
嘿嘿，到那个时候，他再也不必早出晚归地蹬人力三轮车了。说不定，孝顺他的捡娃还会给他张罗一个“娘”呢！
“老爷爷，你还在想些什么啦？你还不搞快点儿，再不走，我回家后《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就看不上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催促着他。
原来，这些孩子也是他的“固定”客户。
他与孩子们的爹娘签订了协议，每天按时接送孩子们回家或到学校。
工资待遇是，每个孩子们的爹娘在月底给他100元的劳务费。
这学期，他包了接送5个孩子的生意，真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呢。
他呀，大半辈子够苦了，自幼失去了父母，跟着三叔长大的。
四十岁时，他都还没有讨上女人，他不得不为自己以后的“香火”着想，一天他在镇子上捡了一个细娃儿，取名捡娃。
捡娃5岁就进学堂读书，他很努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他把所有的心血毫无保留地倾注给了捡娃，捡娃也非常争气，顺顺当当地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
村子里的人们对他说，捡娃他爹有福哦，居然捡了一只凤凰，还是白捡了的。
起初，他不在意别人这么说，后来，他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特别是听说捡娃的亲生爹娘跑到学校去认捡娃去了，听说还给捡娃不少钱。有了这些消息，作为捡娃他后爹抑或是养父，他心里就像井里打水的桶——七上八下的，怪不是滋味。
他卖了猪卖了牛，千里迢迢来到捡娃念书的城市，要看着捡娃，陪着捡娃。
他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他几乎每天都要从捡娃校门口经过几次。
奇怪的是，捡娃自从见到了生父生母，就再也不愿意见他。
他呢，不理会这些变化，总是以大学生有大学生的活法来安慰自己。
说真的，尽管这样他还是离不开捡娃，不能被人这样轻易夺走。
同时，他只能想办法多挣一些钱，供捡娃读书，让捡娃吃好些穿好些。
他把含辛茹苦挣到的钱，毫无保留地给捡娃存起来。
一个雨后的傍晚，他蹬着三轮在商厦门口等待着，期盼着。
突然，从商厦门口窜出两个人来，紧接着后面有人追出来，“抓住那两个贼娃子！抓住那两个贼娃子！”
门口的保安迅速向那两个人围过去，一阵乱打。
“打死好吃懒做的贼娃子，看你们以后还偷不偷！”小偷的惨叫声，保安的棍棒声，围观人的指责声，让他心里颤栗。
人们争先恐后地围过去，他也推着车过去了。
“狗日的贼娃子，该打！”他心里感到无比痛快。
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也遭遇过贼娃子的打劫，把他身上用汗水挣来的43元钱全部给抢走了，他眼睁睁地盯着贼娃子跑了，他急得跪在地上捶胸嚎叫，人们以为他是个疯子，谁也没有来答理他。
他正想着，警察过来了。
他恍惚中看见贼娃子的其中一位好像是他的捡娃，嗯，硬是像他！瘦高的个子，长头发，戴着眼镜。
他用手背揉着被霓虹灯光刺花的眼睛，他定睛一看，果然是捡娃。
他吼着沙哑的嗓音让捡娃回过头来，保安挡住了他，拥挤的人群挡住了他。
他骑着三轮车，紧追着警车……
三岔口，红灯亮着，他不顾一切向前冲，就在那一瞬间，三轮车被撞翻了好几米远，他被压在一辆大货车的轮子下，“嘎——”紧急的刹车声，一连串的追尾声……
他幽灵般地紧贴在水泥地面上，睁大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这个城市的天空。
夜幕如水，将他瘦小的影子全浸泡了……
（二）糊涂的老爸错位的爱
刚娃读到小学三年级时，他老爸就成了暴发户。
有一天，他老爸对刚娃说：“到县城重点学校读书，你想不想去？”
刚娃一脸固执：“不去！”
刚娃老爸其实早已给儿子安排妥当了，插班到县城一所挺有名的学校。
刚娃胳膊扭不过大腿，说不去当然不行。
刚娃在那所学校上学相当怯生，班上同学视他为穷鬼，时常找岔欺负他。
每次周末，刚娃就把受欺负的事向他老爸“投诉”。
刚娃老爸气得脸发青，他气呼呼地对儿子说：别怕，下周我用小轿车接你，让你在同学面前露露脸。
果然，这之后刚娃老爸每个周末就亲自开小轿车接送刚娃回家。
可有一次，刚娃向他老爸提出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刚娃说，有同学说你的“桑塔纳2000”太老土。
刚娃老爸当即气得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儿子。
刚娃在这所学校总跟同学融洽不到一起，刚娃就向他老爸提出回乡小读书。
刚娃老爸咬咬牙，狠狠的说：“不行，县城不行，我们到省城。”
于是刚娃又进了省城一所走路都容易滑倒的学校读书去了。
刚娃这个农村孩子就紧张得不能自己，周一盼周五，总希望老爸出现在校门口把他接回去。
刚娃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连老师都怀疑，刚娃是不是有痴呆症，要不，他老是张着嘴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有一次，老师对刚娃的老爸说：“你这孩子的成绩太差了，补不上来。”
刚娃老爸一听就有气，硬梆梆地说：“那我们就转学嘛。”
于是，刚娃又进了一所贵族型的更高级的全封闭学校。
把刚娃送进学校那天，刚娃的老爸请了亲朋好友办了酒席。
那天，刚娃老爸喝了好多酒，大家也喝下了许多酒，夸刚娃父子是父是英雄儿好汉，你刚娃他爸比村长、镇长还了得。
刚娃老爸听了很高兴，又喝下不少酒，在上厕所的时候，一脚踏在地上乱摆放的酒瓶上，一头摔了下去……
刚娃回家给他爸送丧，刚娃地直直躺着的老爸尸体说：“爸，我又可以回来读书了。”
刚娃说完，一滴泪也没有，蹦跳着找乡下的同学玩去了。
（三）煜煜的最后一个生日
雨下得大了。
下课的铃声还没响，校门口早已挤满了人，而且停着好多好多的车子，有自行车、摩托车还有漂亮的小轿车，爸爸、妈妈都准时来接自己的孩子。
煜煜在区中心小学读一年级。
放学后，老师常问煜煜有人接吗？
有人！倔强的煜煜总是回答得很干脆。
可他心里清楚爸爸不会来接他。
煜煜要一个人走近半小时的路，回到那个没有妈妈的家。
这会儿，被雨淋得像落汤鸡似的煜煜，掏出挂在胸口的钥匙打开屋门，家里的小黄狗跳着迎接他。
煜煜拿出在街上买的4个菜包子，给小狗吃了2个，然后伏在桌上边吃包子边做作业。
狗狗与煜煜作伴，依偎在他的身边，亲密得不能分开。
记得有一次，老师教同学写家庭成员，煜煜竟一口气写上了爸爸、煜煜、狗狗。
老师问：狗狗是谁？
煜煜自豪地说狗狗是邻居程阿姨看他冷清送给他的小狗。
狗狗天天陪伴煜煜，长得比煜煜快。现在，瘦小的煜煜怎么也打不过狗狗了。
你瞧，煜煜被狗狗扑倒在地，俯卧在煜煜的身旁，得意地望着煜煜。
狗狗像哥哥，煜煜像弟弟。
玩累了，煜煜抱着狗狗坐在地上，屋里静悄悄的。
煜煜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想了许多。
他想妈妈，又恨妈妈。
妈妈在他不到5岁时，与爸爸离了婚，跟别人到深圳去了。
他爱爸爸，又怕爸爸，爸爸自离婚后，常常喝酒、打牌不回家，输了钱还拿他出气，最近还找了个坏女人，对煜煜特别狠。
想到这，再看看班上的同学，还有他们的爸爸、妈妈，煜煜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煜煜在班里坐第一排，那些小胖墩经常笑他长得像小萝卜头，因为同学曹鸿当医生的妈妈说煜煜缺钙、贫血，所以长得细胳膊、细脖子、大脑袋。
煜煜不喜欢跟同学们玩，因为踢球、跑步，他样样玩不赢同学，于是他在家里跟狗狗玩。
更多的是做完作业，煜煜就看程阿姨送给他的格林童话，看不懂就跑到程阿姨家去问。
程阿姨常抽空给煜煜辅导功课，并夸煜煜聪明、懂事。
有一次，煜煜忍不住地说，程阿姨，你要是我妈妈多好啊。
程阿姨微微一笑，又轻轻地摇摇头。
现在，煜煜上二年级了。
下课后常听同学们比自己的爸爸。
张思说，我爸爸是总经理，每天都叫司机小赵叔叔来接我；
曹宇晶说，我爸爸天天赚大钱，这个学期要给我买钢琴了……
煜煜忍不住了，他说，我妈妈以前是跳舞明星，还跟市长照过像；爸爸当过解放军，还有枪。
看到同学们个个张着嘴在听时，煜煜得意地头一昂说：不信？明天拿照片来给你们看。
第二天，煜煜果然在书本里夹了好几张爸爸、妈妈以前的照片。
同学们看后问：这真是你爸爸、妈妈？
煜煜被问得语塞，小脸涨得通红。
这天晚上，爸爸回来得早，吃饭时煜煜想到内心的一个秘密，求爸爸明天到学校接他一次。
喝着闷酒的爸爸很不耐烦：你又不是小细娃儿，接什么接？！
煜煜再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开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这天，是煜煜8岁的生日，他盼了好多天。
下午放学后，他兴奋地跑到商店想买个生日蛋糕，可一问最小的也要18块钱，只好买了3盒“康师傅”方便面。
他想好：自己吃一盒，给爸爸吃两盒。
煜煜欢跳着回到家里，做完作业，看看墙上的钟已过8点了，爸爸还未回来。
煜煜饿得打开方便面想吃但还是忍着，他要等爸爸回来一块过生日。
这时，他想起明天是星期天，老师要同学们写一篇日记。
于是，煜煜打开方格本，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就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窗外，天寒地冻，夜色茫茫。
狗狗趴在煜煜的腿上，煜煜伏在桌上睡着了。
半夜里，煜煜和狗狗冻得蜷缩成一团。
天亮了，邻居的孩子拿牛奶的声响惊醒了煜煜，他吃力地睁开眼看看床上：爸爸还没有回来。
他想爬起来，可怎么也起不来，煜煜冻了一夜正发着高烧。
傍晚，煜煜的爸爸才回家。
他打开灯，看见煜煜半截身子趴在床沿上，半截身子落在地上，狗狗在煜煜身旁不停地转悠着。
爸爸急忙抱起已神志昏迷的煜煜，看着那单薄、瘦小身躯上仰着的大脑袋，看着桌上早已冰凉的两碗方便面和落在地上写有“记有趣的生日”题目的作文方格本。
爸爸这才记起昨天是儿子整8岁的生日。
他如梦初醒，大喊并拼命摇着手中的煜煜：煜煜、煜煜，乖孩了，你饿了吧？爸爸做饭给你吃。
煜煜，你快醒醒……
煜煜得了急性肺炎，病得很重，任凭爸爸怎么呼喊，眼睛也没睁开。
爸爸猛地抱着煜煜发疯似的夺门而出，向医院奔去。
医院里，煜煜直挺挺地躺在雪白的床上，再也没能醒来。
爸爸紧紧地抱着煜煜的头悲痛欲绝：煜煜，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不要说吃生日蛋糕了，你连饭都没吃饱啊。
说着，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煜煜那白纸般的小脸上。
空房孤灯，一片凄凉。
孤独的狗狗流着眼泪，它的身旁还留着煜煜工工整整写好的那篇题为“记有趣的生日”的作文……
（四）黑娃的老爸
人们常对黑娃说，你爸爸是我们小镇的一道风景呢。
开始，黑娃很疑惑……
实话告诉你，黑娃他们住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上，黑娃的老爸是个警察，确切一点讲是派出所所长。
小镇很小，一条不长的砂石街，坑坑洼洼的街两旁，是一排排高矮不齐的杂货店。
每天，晾满了花花绿绿老印花布的染布坊、叮叮当当敲个不停的铁匠铺，使小镇显得既热闹又安宁。因为小镇是区委驻地，小镇早早就有了派出所。派出所就在区委大门口。
黑娃的老爸只有四十开外，每天都是一身警服，戴着警帽，迈着大步，目光里透着一股逼人的威严。
大院里的十几个小孩，虽然他们都把黑娃老爸叫“伯伯”，但十分怕他。每天放学经过大门口，他们都要在墙角处伸长脖子看看黑娃老爸在不在，然后才敢“哧溜”一下窜过去。记得他们每次在大院里掏鸟窝、玩打仗正到紧要关头，小伙伴中定会有人搞恶作剧，压低嗓子喊一声“所长来了”，顷刻间，大家慌作一团作鸟兽散。
那时，黑娃老爸在男孩子的心目中，无疑就是英雄的化身，令他们一直争论不已。有的说黑娃老爸身上有匣子枪，有的说还会武功。虽然，作为所长儿子的黑娃一次也没有见过，但他那时曾简单地认为，老爸是警察，警察要抓坏人，当然老爸有枪，而且功夫一定很高，我深信我的老爸不疑。
小镇上的人也都很敬畏黑娃老爸，黑娃不止一次地从大人口中听说过他的故事。
有一次，有兄弟俩为赡养老母打了起来，屋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瞧热闹的人。见黑娃老爸来了，大家慌忙让出一条道，所长既不发话也不看众人，不紧不慢踱到屋中央，只见他喉咙间只微微轻咳了两声，一屋子的人立马就静了下来，黑娃老爸仍一言不发，招招手把兄弟俩叫到里屋，约摸只有半支烟功夫吧，兄弟俩便满脸羞愧地出来了。
黑娃老爸每天为小镇忙碌着，小镇也因为黑娃老爸的忙碌而一直宁静……
宁静终于有一天被打破了。90年代末期，街上开始出现了一帮三五成群、呼啸而过的少年，为首的叫“娄阿鼠”，20多岁，剃着光头，脸孔白净但生性凶狠，据说刚从“里面出来”。有一次，“娄阿鼠”在街上斗殴，后来红了眼，就拔出尖刀，闻讯赶去的黑娃老爸当然就扑了上去。
最后的结果呢，完全在黑娃他们的预想之中。
一番搏斗后，“娄阿鼠”最终被黑娃老爸生擒。不过，黑娃老爸的胳膊被刺了一刀，而且被活生生地咬掉了一节小指。让黑娃微微感到失望的是，他老爸到最紧要的关头，也没有掏出传说中令黑娃与伙伴们神往的手枪，而且也似乎没有令男孩子们争论不休的武功。不过这已丝毫不能动摇老爸在黑娃心中的地位了，反而更加深了对他老爸的崇拜。
时隔多年的今天，黑娃仍能清晰地记得那个初秋的傍晚，天色已暗，还下着雨，县城里开来了一辆警车，一闪一闪的警灯把地上一汪汪积水映得一片彤红。
黑娃老爸吊着绷带把“娄阿鼠”押上了警车。
刚放晚学的黑娃和一群男孩子奔跑着，跟着警车追出去很远很远，肥大的书包在黑娃屁股上一颠一颠，铅笔盒子在里面哐哐作响。
望着远去的警车，十来岁的黑娃心中涌动着对老爸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和兴奋。
其实啊，小镇上的人们一直跟黑娃说的就是：你爸爸，是我们小镇上一道平安的风景！
黑娃深信不疑。
（五）老爸的最后一课
九月菊黄/九月果香/九月我们想起是谁还在播洒着希望/九月有祝福在秋叶间飞扬/九月诗人谱写着不朽的诗章/九月我们都没有忘记是谁在默默给我们做出嫁的衣裳……
一念起这首《九月》的诗歌，我就想起了爸爸，想起了爸爸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课。
多少年来，在我的记忆中，爸爸站在三尺讲台上，微微踮着脚，高高举起手，在黑板的上方不停地写字，那些粉笔的尘，竟慢慢地密密地细细地染白了他的双鬓。
直到那一天，爸爸怀着和平生第一次走上讲坛同样的心情，讲完一课时，默默地合上教本，轻轻地放下教鞭，久久地凝视着他的最后一批弟子们。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正是九月十日。
本来，正式退休在此前几天，但爸爸和新来接任他的年轻老师和学校校长说，让我讲到教师节那天吧？！
那个年轻人和校长面对自己的启蒙老师，都说，您辛苦几十年了，早点歇歇吧。
爸爸坚持了一下，年轻人没有阻拦，校长也没有劝说。也许，他们能理解爸爸的此时的心情。
那天，学校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愤。
和往常一样，爸爸早早地来到学校，意外地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一束花儿，里面夹着一封孩子们稚气天真的信。
坦率地说，我的爸爸一辈子没有收到过类似的鲜花，以至于看到满桌怒放的鲜花，竟有些激动。多少年来，他几乎很少有过这样的激动。
爸爸在淡淡的花香里久久地深思，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赶紧小跑着走向教室。
孩子们早已端坐在教室里，我们这些乡间的孩子们，用质朴的眼光看着我们的老师——我的爸爸。我们的新班主任已经告诉过我们，老师以后不会来给我们讲课了。
这时，爸爸的目光和我们一对视，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立刻又激动起来，因为他看到讲台下孩子们的笑脸，不禁想起了那些办公桌上绽放的花儿。
爸爸提早十分钟讲完课，想用剩余的时间和同学们讲点儿什么。
可是，爸爸沉默了两三分钟，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教鞭，挨个将每个同学认真地看了一眼，多看了成绩最好的女生一眼，又多看了一眼那个成绩最差的小男生。小女生和小男生咬着嘴唇，努力地点着头。
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爸爸的目光开始转向窗外那一排洋槐树上，这些洋槐树是爸爸和其他老师、学生们一棵棵亲手栽植起来的，一转眼，这些小树笔直地向上蹿，超过了父亲，超过了屋檐，长得枝繁叶茂，绿成一片。爸爸的教鞭，就是在离教室最近的一棵洋槐树上采下一根枝条做成的。
七八分钟过去了，爸爸终于开口，问，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
坐在前排的一个学生举手，爸爸点头同意，他站起来，嘴唇翕动了几下，冒出一句：“老师，我们可不可以不——让——你……”话还未说完，他已经哭了起来。
顿时，教室里发出了更多更响的哭声。
我的爸爸轻轻地放下教鞭，转过脸去，疾步出门……
坐在最后一排的我，还有那位年轻的老师和校长，目睹这一幕，泪不能禁。
看着爸爸远去的背影，我流着泪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九月我们收集阳光/九月我们深情颂唱/九月是一个感动的季节被求知的眼睛一生珍藏/九月我们守望着丰收的麦浪/九月我们依然在课本里成长/九月我们不会遗忘用感动铭记的那份敬仰……
哦，这永远难忘的最后一课！
第二辑 镌刻在飘飞光阴中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