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七章 武林秘辛
任明杰心中已有制服龙中宇的打算,当然不会听从宫北斗的话。
他脸孔一侧,道:“宫舵主,我们要这小子死,也要让他死得甘心!告诉他一点小秘密又有什么关系呢?”
宫北斗道:“可是……”
任明杰挥了挥手,道:“你不必说了,老夫岂会没有分寸?”
他见到宫北斗不敢多言,面色一缓,转过脸去,说道:“你大概到现在都不晓得成为五派剑主的好处吧?老夫告诉你,这个每二十年举行一次的剑会,井非你们五大剑派所定,而是由二十年前一个叫‘铁心孤客’的怪人所命令……”
他的话声稍稍一顿,接道:“二十多年前,当时天下第一高手金蜈天尊自南疆北上中原,于一夜之间,将中原九派的掌门一齐杀死,那时眼见便可以统一武林,可是却遇上‘铁心孤客’和邪道大宗师两人。
他们任何一人都不是金蜈天尊之敌,但是面对着金蜈天尊,他们却联合起来!金蜈天尊寡不敌众,终于败了一招,回返南疆,并依言在铁心孤客和大宗师两人健在之日绝不重回中原……”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当时,各大门派掌门新立,派中精英全都随着前任掌门死于‘死亡谷’中,可说实力空前低弱。他们一听得金蜈天尊回到南疆,欢喜若狂,本想好好地从头开始,依照各派的秘笈,加紧训练门人,增强本门武功。哪知,最先从崆峒开始,五大剑派所保存的神功秘笈在一月之内,全被‘铁心孤客’取去……”
关于前一段的往事,龙中宇不久之前,就听到师叔郑公明对他说过,至于后面有关‘铁心孤客’盗走五大剑派秘笈的事,他尚是第一次听到。
因为郑公明曾经说过峨嵋当年曾经出现过一位绝代剑道高手,被武林尊称剑神的袁君达。
并且说到铁心孤客和大宗师联手击退金蜈天尊时,揭示龙中宇,他怀疑那铁心孤客便是当年五大门派掌门逼着跳下金顶的剑神袁君达。
因此龙中宇一听到铁心孤客盗走各派秘笈,忍不住反驳道,“依在下的看法,铁心孤客不会是那种人吧!他的武功如此高强,又何必要去取走各派的秘笈?”
任明杰冷笑一下,道:“你仅凭猜测,又怎会晓得不是?”
龙中宇道:“在下不是说过理由了?”
任明杰道:“事实证明你的想法根本就错误了,当年铁心孤客在取走五大剑派的秘笈之后,曾留下书信,要各派每十年举行剑会一次,从第二代弟子中挑出一人去到冈底斯山由他亲自传授武功。
当时,第一届剑会的剑主就是武当的乙木道人,但他到了冈底斯山之后,仅仅两个月就被赶下山来,并且带来了铁心孤客的令谕,说是剑会今后每二十年才能举行一次,要各派在二十年中尽量找寻资禀好的门人,如乙木之流,是不能受传他那绝世剑法的……”
龙中宇听到这里,心中的许多疑惑都获得解答了,他恍然道:“怪不得你们要用种种办法来逼使我为你们卖命,原来是这个原因,哼!敢情天心教是金蜈天尊所创的,他为了害怕铁心孤客的武功得传下去,才想控制最有机会成为铁心孤客传人的本届剑主……”
任明杰道:“本教是否由金蜈天尊所创的,老夫不必向你说明,但要对你说明一件事,那便是当年的铁心孤客已经死去了!”
龙中宇这下真个恍然大悟,道:“敢情你们认为铁心孤客已经仙逝,所以要不要控制本届剑主已经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任明杰点头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龙中宇眼中露出一丝迷惑之色,虽然他从任明杰话中获知了许多秘密,但是却使他对更多的事情迷惑起来。
他问道:“既然你们已经失去利用我的价值,为何又要将这些秘密告诉我?难道……”
任明杰敞笑一声道:“老夫不愿你死后还做一个糊涂鬼!”
任明杰说话之中,已飞身朝龙中宇急扑过去。
龙中宇在心里一直提防着任明杰突然出手暗算,纵然是心中疑惑不清,也没松懈丝毫。
他一见任明杰扑了上来,长剑一振,一片剑雨洒将出去,急骤无比。
任明杰的武功果然了得,他以那等急掠之势扑去,一见眼前寒芒进射,顿时刹住了身形,右掌一粘,顺着对方剑锋攻来的方向,向剑背搭去。
龙中宇看到任明杰竟然敢向剑锋压去,心中微微一惊,晓得对方要以强韧的内力粘住自己的长剑。
他在平时尚不是任明杰的对手,所仗以对抗的仅是宝剑锋利,使得任明杰有所顾忌。
此时他肩上中了一掌,不但行动不便,连内力也只有平时的八成左右,若是长剑被粘住,那还能脱身得了?
当下,他立即抽回长剑,闪身挪步,向左边横移六尺。
任明杰冷笑道:“你想往哪里逃?”
龙中宇没等对方追击过来,深吸口气,沿着宝塔而上,纵身而起。
他的轻功极好,若在平时,尽全力跃起,足可掠起四丈有余,可是现在他才跃到第三层塔檐,真气便已不继,浑身一浊,便要往下落去。
就在他身形停在空中的刹那,他轻哼一声,手中长剑如电刺出。
“噗”地一响,剑尖插进壁中半尺有余。
龙中宇就借中剑身摇晃的一刹,换了口气,又跃起两丈,一直跃到第五层上,方始落身在塔檐上。
他的脚尖刚一站稳,任明杰已似一只巨鸟飞了上来。
龙中宇大喝一声,道:“下去!”
任明杰身在空中,头上剑风激荡,寒气沁人,被那威厉的一剑逼得无法再升起一寸之微,只得飘身而下,落在第三层的塔檐上。
他似是气恼无比,唤道:“宫舵主,你到里面去,我们跟他来个前后夹攻,看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站在底下的宫北斗应声持着断金剑奔进塔里。
龙中宇一听任明杰之言,忖道:“不好,他们这一来,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心中焦急,不知要如何应付来自两面的攻击,正在担心之际,突然见到远处的树林里闪出一条短短的火龙飞快地向这边移动。
顿时,他满腹的忧愁尽去,兴奋地忖道:“老天保佑,他们总算赶来了。”
任明杰就站在第三层塔檐上,也看到了远远奔来的那条火龙。
他的嘴角突然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侧身对着窗洞里道:“宫舵主,我们快走,那些老道赶回来了。”
宫北斗这时刚刚爬到第三层上,一听任明杰之言,从窗孔探首而出,惊道:“什么?他们这么快便赶回来了,莫非是……”
任明杰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快走吧,再晚就脱身不得了。”
龙中宇站在他们顶上两层塔檐,将他们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宫北斗的语气,立即明了那四个长老的如此久才赶到,是预先算计的,可以让任明杰有足够的时间擒住自己。
他一方面为自己庆幸终于逃过难关,另一方面则为宫北斗将要说出那个武当叛徒的名号却被任明杰阻止,使得他不能及时知晓而遗憾。
心中掺杂着这两种复杂的情绪,他眼见任明杰飞身跃下宝塔,也跟着奋勇跳了下去。
任明杰似没想到龙中宇受了伤之后,尚还有这份胆量迫来。
他霍地转过身来,大喝道:“姓龙的,你真要找死不成?”
龙中宇仗着武当四个长老即将赶到,胆气大壮,也不理会任明杰,提气平剑,以剑尖逼住对方,缓缓行了过去。
这时宫北斗也从塔里奔了出来,他一见到龙中宇咄咄逼人之势,握紧断金剑,喝道:“总巡查,我们合力宰了这小子!”
任明杰的脸上布起一层煞气,左掌护胸,右掌高高举起,似有与龙中宇一拼之意……
但是他陡然之间,好像想到什么,收敛起那份杀意,喝道:“宫舵主你先走。”
宫北斗道:“可是这小子……”
任明杰道:“今晚先放过他,以后再说……”
他想放过龙中宇,龙中宇却还不想放他离去。
龙中宇趁着他说话之际,进剑移身,剑芒乍闪,长剑去“之”字形,从右侧攻了上来。
他这一剑之运,迅快毒辣,没等任明杰把话说完,已袭至距他右肋不足尺许之内。
任明杰怒喝道:“你想找死!”
他的上身一矮,左掌斜按而去,高举的右掌划着龙中宇的额头急劈而下。
这一招乃是他仗以成名的“幻魔剑法”中最后的一招“鬼王拍扇”,其中的变式有四种之多,在他一生之中,都难得用上几次。
此刻,他施了出来,是想要致龙中宇于死命。
龙中宇一剑攻出,突见对方上身一蹲,随着便是一股旋回的暗劲往剑上封来。
他依恃手里利剑,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封剑之举,平腕一沉,剑锋斜滑,便待向对方小腹要害刺去。
就在他变式的刹那,他的跟前陡然出现一片迷蒙的掌影,使他根本分不清楚任明杰那一掌要落在什么部位……
他骇然一惊,顾不得伤敌,急忙闪身收剑,护住面门。
可是他招式变得太晚,任明杰那只右掌倏地伸长了尺许,掌刃向他左颈切落,来势凌厉!
龙中宇一见自己在一招之下,又陷身如此危厄的局面,惊骇无比,正想不顾一切地滚身落地,逃过这一掌之危。
蓦然,在黑暗之中飞来一枚暗器,向着任明杰双眼之间射到,速度迅捷无比,上面所带的尖锐风劲已使他有睁不开眼的感觉。
任明杰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向龙中宇攻击了,偏首左侧,右掌划一个半弧,将那枚暗器抄在手里。
任明杰一抄住那枚暗器,不待详看,便开声喝道:“是什么人……”
话一出口,他的全身一震,陡地停了下来,摊开手掌一看,只见手中握着的暗器果然是一片树叶。
刹时,他如遇蛇蝎,身体急速后退,哑声道:“藏身黑暗里的朋友是谁?”
宫北斗就站在塔前不远,对任明杰的所有行动都看得很清楚,惟独他没有看到那枚暗器是什么。
他心中极是惊骇,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使得金臂剑魔任明杰如此震惊,忍不住问道:“总巡查,你为何……”
任明杰脸色凝肃,眼中射出惊凛的光芒,向着宫北斗一摊手掌,道:“你看。”
宫北斗凝目望去,看到任明杰手里摆着一片树叶,不禁愕然道:“这是……”
他话一出口,全身一震,口吃地道:“这……这便是那枚暗器……”
任明杰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哪位前辈……”
他这个“辈”字才出口,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沉沉的冷哼。
龙中宇方才面临着任明杰锐厉的一掌下,除了想法闪避之外,根本无法分神注意任明杰的神情。
等他趁着任明杰一个迟疑,回掌去接暗器的时候,闪身跃出丈外,惊魂稍定,他才发觉到对方的奇异神态。
任明杰在摊开手掌时,龙中宇由于站立的位置不同,没能看到他手里的暗器是什么模样。
可是他从任明杰的惊骇神情中看出,必定是有人出手救了自己。
他心中猜疑地忖道:“武林之中有谁能使得任明杰如此惊骇?并且还自认晚辈……”
他的心里正在胡乱猜想,耳边已响起那声低低的冷哼之声。
那个声音从黑暗中传出,龙中宇却发现仿佛是有人站在自己耳边发出的一样,使人根本不能找出声音的来源处。
他心中一惊,已晓得发出这声冷哼的是一个绝世高手,否则仅仅是这一声冷哼,绝不能如同一块巨石落入湖水般地使人心中产生惊凛、畏惧的奇异感觉。
目光一闪,他见到任明杰震愕了一下,突然拖拳朝着黑暗中深深行了一礼,道:“晚辈敬聆训示。”
他也没等那藏身黑暗中的异人任何回答,招呼了宫北斗一声,道:“走!”
宫北斗莫名其妙,犹疑了一下,道:“总……”
任明杰脸色一寒,道:“你想把命留在这里?”
宫北斗吭都不敢吭一声,跟随任明杰向着黑暗中急掠而去。
龙中宇正在为那藏身黑暗中的神秘异人之突然出现而心中疑惑无比。
在他的忖想,那人既然阻止任明杰对自己不利,必然是武林的绝世高手。
虽然他想不起江湖上有谁能使如任明杰这等高手受到惊吓,骇然退去,可是他猜测那人绝非与任明杰等人一流……
那么,眼见任明杰和宫北斗两人向着黑暗中逃窜而去,那个神秘的异人绝对会挺身出来,加以阻止。
谁知他服见任明杰和宫北斗身形连窜,已将消失在黑暗之中,也不见有人出来加以阻止。
龙中宇心头一怔,也不能指望那人会将任明杰两人擒住,他大喝一声,飞身追了上去。
他身形一动,才跃出四丈多远,脚尖还未落地,蓦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声的话语,道:“你已受伤,不用再去追赶,就放过他们这一次吧!”
这阵话声清晰之极,如同那人凑在耳边对他说出来的一般。
紧随着话声一落,从黑暗中旋起一股柔和的风劲,迎着龙中宇拂来。
龙中宇腰尖还未落地,悬空的身躯桩那股风劲托了起来。
龙中宇大惊失色,方待运气抗拒,已被那股柔和而强韧的风劲裹住,摆回原来立身之处。
双脚才一落地,那股包在身外的风劲已戛然而止,消失于无形。
正如同晴空闪电,那股风劲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来去之间,一丝痕迹都寻觅不到。
龙中宇心中明白,这股风劲就是那隐身在黑暗中的异人所发,目的在阻止自己追赶任明杰两人。
他固然为那异人的阻止自己而惊奇,更为那异人的一身神奇的武功而震骇。
凛然之下,他抱拳问道:“是哪位高人藏身在此?尚请亲身出来,容晚辈一拜。”
话声传出,等了一会儿,寂夜悄悄,却没人回答。
仿佛那个异人也如一缕夜风的消逝,使得龙中宇毫无所觉。
龙中宇没有听到回答,沉声问道:“以前辈这份神奇的武功看来,必在武林中享有盛名,前辈为何又容许那等邪恶之徒逃逸?”
他的话声一落,耳边已响起那清晰的话语:“你是在责怪我?”
龙中宇听出话中有不悦之意,他抱拳道:“晚辈年轻识浅,哪敢责怪前辈,晚辈之意,只是恐怕前辈不晓得这两人是谁,所以才轻易放过他们……”
隐身黑暗中的那人答道:“老身自然晓得他们是谁。”
龙中宇脑海中意念电转,忖道:“听这人的声音,好像一个年老的男人,但是他的口气却是个老妇人,这倒令人猜疑不定了……”
他把记忆中所晓得的前辈侠女,在刹那之间想了一遍,却没发现有哪一个人身具那等神秘莫测,高深如海的武功。
他飞快地想了一下,问道:“依前辈的武功说来,放眼江湖,已无敌手,想必昔年也是江湖盛名的高手,前辈既然晓得那逃走之人乃是衡山叛徒,谋害师兄的金臂剑魔任明杰,为何还放他们走?”
隐身黑暗中的那人待冷道:“老身为何要将他们擒住?”
龙中宇一怔,道:“前辈,你……”
那人的话声陡然提高,在他耳边响起:“老身救了你一命,你不图答谢,反而出言不逊,责怪老身,这也是你这种身为侠义弟子所应为的吗?”
龙中宇目光连闪,趁着那人说话之际,搜寻声音来源之处,想要看清那藏身黑暗之人到底是谁。
但是,那缕声音听来虽然清晰响亮,却仿佛从四面八方发出来的,又似那人就站在他身旁,凑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任凭龙中宇的目光如何锐利,就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自然也就发现不了那人藏身何处了。
他听得那人在责备自己,毫不惊慌地道:“前辈身为武林高人,岂不知除暴安良,仗义行侠乃是武人应有的德行,对于像任明杰、宫北斗这等欺师灭祖的叛逆之徒,不论与他有否仇怨,都应将之除之,以免他们为害武林……”
他的话声未了,耳边已响起一连串笑声:“哈哈,孩子,你的胆量好大,不但敢责怪老身,甚而还教训起老身来了……
嘿!就算龙钺在此,他也不敢如此狂妄地对老身说话,哪天老身见到他,可要与他理论!”
龙中宇听得那人称他“孩子”,并且在提起父亲的名字时,把武林中无人知道的字号也说了出来。
他心中疑惑,忖道:“爹爹有龙钺这个字号,除了我之外,可以说是连同门师叔都不清楚,但是这人却一口便叫出了他老人家的字号,可见他跟爹爹已是很熟了,不然他不会晓得这个无人知晓的名号!”
但是他却记得自己从未听到父亲说过,一生之中曾认识这么一个巾帼奇人……
他惶惑地道:“听前辈的口气,似是与家父乃多年熟人,能否请前辈现身出来……”
那人打断了龙中宇的话,道:“你要见老身不难,但不是此刻,以后有的是时间可让你见到……”
她说到这时,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那些杂毛回来了,老身也要走了,但愿你好自为之,喔,这儿有一颗药丸,你拿去服下,伤势立即痊愈。”
话音一完,一枚圆形物状已飞射过来,龙中宇接在手里一看,只见是枚蜡丸。
他连忙呼唤道:“前辈,请留步片刻,容晚辈亲致谢意……”
话声一出,他已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进耳里。
抬起头来循声望去,两条火龙已出现在不到十丈之外,正向着这边飞快地奔来。
龙中宇的黑眸之中闪现着跳跃的火光,他的思绪也像那火龙样地飞快移动,忖道:“这人是谁?她为何一人站在这儿?”
龙中宇自迷惑中被唤回现实,他抬起头来,只见四下火光闪烁,照耀得周围如同白昼。
那长髯拂胸,仙风道骨的玄地道人,就站在他的身旁不远,以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龙中宇笑了笑道:“在下方才……”
他的目光一闪,突然看到其他三个老道也都站立在不远处,每一个人全都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自己。
那种奇异的目光中,不但包含着怀疑,并且还交杂着悲恸、错愕之意。
龙中宇的话声戛然而止,凝目望着那四个老道,诧异地忖道:“他们为什么要以这种目光看着我,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事不成?”
疑云刚从心头涌起,他已听玄地道人间道:“龙大侠,敝派这些弟子……”
龙中宇听得此言,恍然大悟。
他这才晓得那些道人,包括四个长老在内,为何要以那等奇异的目光凝望自己的原因了。
敢情他此刻手上还持着玉龙剑,在他身外倒着七八个年轻道士的尸体。
这等形状,叫任何人看了,都会怀疑那些武当道士是龙中宇所杀的!
龙中宇于心无愧,坦然道:“道长怀疑是在下所为?”
玄地道人摇头道:“贫道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大侠一人在此,可知敝门这些弟子是遭何人所害?”
龙中宇道:“是金臂魔剑任明杰和贵派紫髯金剑宫北斗两人下的手!”
玄地道人哦了一声,道:“又是他们俩个?”
龙中宇道:“道长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查看他们的致命之处,便可晓得在下之言是否虚假。”
玄地道人蹲下身去,用手拨动那些死尸,很快地杳看了一下,然后吁了口气,立起身来。
他的脸上浮起愧疚之色,道:“请大侠原谅贫道……”
龙中宇淡然一笑,道:“这不能怪道长,任何人处身在这等情势下都难免有嫌疑,又何独在下例外?”
那些道士一听龙中宇之言,脸上全都浮起释然之色,尤其玄机道人,忍不住长长地吁了口气。
玄地道人问道:“龙大侠,他们两人此刻……”
龙中宇道:“在下非常惭愧,不但没有将他们留下,反而中了任明杰一掌,此刻左边手臂还不能挪动……”
“哦!”玄地道人关切地问道:“大侠的伤势可重,贫道这儿有本门伤药‘玉露金丹’,大侠可要?”
“多谢道长!”龙中宇道:“在下这儿已有伤药,些须外伤,也不须浪费贵派宝贵的‘玉露金丹’了。”
说着,剥开那枚蜡丸,将里边暗红的丹药塞进口中。
玄地道人叹了口气,道:“这只怪贫道等来晚了,以致使得大侠身受创伤,好在伤势不重,否则贫道更要愧疚难安了。”
龙中宇问道:“道长是为了何事耽搁?”
这句话是他早就想问的,只是玄地道人他们一来便怀疑他杀了武当弟子,他必需先说清自己的嫌疑才能提出这句问话。
因为他心中在怀疑那个武当四个长老中的叛徒,故意拖延时间,不赶快来到,以使他陷入任明杰和宫北斗两人包围中。
他此刻只要一问玄地道人,便可晓得是谁使得他们如此晚赶来,便可晓得谁是武当叛徒了。
玄地道人说道:“自从二十年来,本门是第一个接到金蜈信物的门派,由于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必需磋商决策,以决定本门今后的做法……”
他话声顿了顿,道:“由于贫道等四人在讨论此事时,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以致那两名通报令师叔噩讯的弟子赶到之后,一直站在旁边……”
龙中宇一直被许多意外的事情困惑着,首先是任明杰和宫北斗两人的阻扰,使他在忧困中无法想及其他之事。
其次便是那个神秘的高手突然出现,吓退任、宫二人,凭她的口气,便能使龙中宇为之思疑不已了。
他被这两件事扰乱得思绪一直无法转连到郑公明的死讯上。
是以,他此时一听玄地道人之言,顿时想起了那件大事。
他惊呼一声,转身便待飞身跃上塔去。
玄地道人间道:“龙大侠,你……”
龙中宇脸上现出悲恸之色,道:“在下被任明杰和宫北斗两人所拦截,差点便丧身于此,一直抽不出时间上塔去探视一下敝师叔,他老人家不知……”
玄地道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他垂下眼帘,道:“龙大侠,令师叔遭人所害,敝派……咦,龙大侠呢?”
敢情他一张开眼睛,发现龙中宇已经不在眼前。
玄机道人说道:“师兄,龙大侠上塔去了。”
玄地道人抬起头来,只见龙中宇的背影此刻已消逝在塔顶的小窗里,他挥了挥手,道:“师弟们,我们也上去看看。”
他们也懒得沿着塔里的楼梯一级一级地爬上去了,全都一挥袍袖,飞身跃起,向塔顶掠去。
玄地道人的武功在四位长老里算是最好了,他最先跃上第七层塔上,左手一按窗沿,钻进塔里。
进得塔中,他只见在塔壁处,侧倒着一具尸体,自尸身上流出的血液已经凝结了,成为一片黠红色。
龙中宇就站在郑公明的尸体之前,左手垂下,右手握着长剑,如同一尊石像,动也不动一下。
一股血腥味扑进鼻来,玄地道人皱了皱眉,退了半步,说道:“龙大侠!”
他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哪知才说出三十字,龙中宇已大喝一声,转身扬剑,向他劈了过来。
武当山建筑这座七层灵塔,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一代掌教的主意,它的形式与目的,是有点模仿佛门,里面所安置的是历代掌门人的骨灰坛。
平时,这座灵塔都是关闭着的,只有逢到一定的节日,才由当代掌门主持祭典,诵经追悼。
由于塔里摆的是历代掌门的骨灰,在武当说来,这座灵塔的重要性,不下于真武大殷。
在普通的日子里,每天都派有八名道士轮流守护着灵塔,以免外人闯入,辱及历代祖师。
但是这几天因为武当举办五派剑会的原故,几乎每一名弟子都分派有任务,武当山从长老一直到火工,都置身忙碌中。
所以看守灵塔的弟子也偶尔因一些别的事情临时走开。
郑公明与龙中宇在暮色中登上灵塔的时候,也正是那几名守塔的弟子离开的时候,等到他们回到塔前,听到塔顶传来郑公明的惨叫声,才发现塔上出了事……
他们派出两人去通知玄地道人等,此外的都留在塔边加紧守卫,没料到全都送命在宫北斗和任明杰的手里,反而是走开报讯的那两名弟子留下了性命。
玄地道人根本没料到龙中宇会突然挥出这一剑,他惊呼一声,连忙闪身后退。
但是龙中宇那一剑的速度实在太快,快褥使他尽管闪身挪开,也没躲过剑尖攻出的部位。
“嗤”地一声轻响,他那身宽大的道袍,从前胸至右肋,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破缝……
玄地道人刚刚闪身挪开,一发现自己胸前裂开那条长长的破缝,脸上禁不住泛起铁青之色。
他微怒道:“龙……”
龙中宇剑锋一转,没等他把话说完,霍地一剑上挑,向他咽喉刺到。
玄地道人话声一顿,惊怒交集,右手大袖急挥,往龙中宇的剑刃卷去。
武当派是以内力悠长坚韧著称武林,玄地道人身为武当长老,自幼修习内家心法,积数十年的功力,这一袖挥出,气劲飙然,雄浑之极。
袖影飞扬,迅快无比地将直削而至的一剑卷个正着。
玄地道人运气如虹,右手往外一挥,想要将巷住的长剑夺下。
哪知龙中宇手中持的并非一柄昔通长剑,而是削铁如泥的利剑。
并且若以内功造诣说来,玄地道人数十年的苦修之功,较之龙中宇也高不了多少。
他这用力往外一夺,不但没有扯动龙中宇一剑笔直削来之劲,反而由于两股劲道相左,使得龙中宇更加轻易地削破他的衣袖。
“嗤啦”一响,玄地道人的衣袖被剑锋割破,那犀利的长剑已笔直地刺到他咽喉不足三寸处。
玄地道人一袖失着,眼看剑尖直射而至,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往后挪身,想要避过这致命的一剑。
他脚下一动,后退还不到一尺,发觉自己的背部已贴到墙壁,再也没有后退之地了。
这座宝塔的建筑是六角形的,最底层也只不过宽度仅丈许之地,每上一层地方便缩小一点,到了第七层上,塔里所占的面积,仅仅七尺方圆而已。
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根本就不适于动手,更别说是手持兵刃了。
龙中宇出手在先,而且手持长剑,玄地道人从开始便处于劣势,他除了一再退让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
但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处身塔中,没有多少地方可容许他一再退让的,因而,当他的背部退到紧贴墙壁时,他陡然记起了这点。
眼前剑锋森寒,带着一股犀利的剑气逼射而至,玄地道人已可感觉出自己的咽喉在刺痛着。
死神的魔爪已经触及他的身上,将他的生命夺去,玄地道人只觉灵魂深处起了一阵震颤。
他不甘心地大声道:“不要杀我……”
这声凄厉的呼叫在塔中回荡着,似乎使得龙中宇也受到震动。
他那直射而来的长剑,在触及玄地道人的咽喉之前的刹那,陡然停住。
剑尖距离自己的咽喉不足两寸,玄地道人连放开胸怀来呼唤都不敢,哪还敢挪动身躯!
他的额上很快涌起了颗颗汗珠,眼中露出恐惧的目光,凝望着龙中宇持着长剑的手,眨都没有眨动一下。
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尽管平时多么心计深沉,多么老奸巨滑,也会显露出他的本性来。
玄地道人在平时所给予人的印象,完全是一副道貌岸然,道行高深的模样,但是此时他面临死亡的刹那,便禁不住露出这等与凡夫俗子没有两样的怕死神情。
龙中宇将玄地道人的丑态看得非常清楚,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漠的笑容,忖道:“就算不是他谋杀郑师叔,他也不是武当四个长老的惟一背叛者,至低限度,他并不如平时所显现的那样飘逸出尘,仙风道骨,他也脱离不了人间的七情六欲……”
一个修道之人若是时刻都留恋尘世,那么便可推测他心底的欲望未灭,受了欲望的驱使,他跟寻常人一样,可以做出许多罪恶的事。
龙中宇想出了这个道理,正想要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逼使玄地道人说出自己心中所怀疑之事,他的嘴唇一张,眼角已瞥到玄机道人掠上塔檐,用左手按住了窗沿,正预备钻了进来。
刚到喉边的话,又给他咽了下去,心念急转,他顿时装出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啊了一声,收剑回鞘,惊问道:“玄地道人,在下……”
玄地道人的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的两眼凝注在对方的剑尖上,惟恐那支剑会往前一送,自己就要离开了这个世界。
可是他既不敢开声说话,也不敢挪动身躯,甚而连眼睛都不敢转动一下,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呼吸都几乎停顿了。
好不容易,他突然发现那文指向自己咽喉的长剑已经被龙中宇收入剑鞘,他长长地吸了口气,那已经离开体内的惊魂,总算归了窍。
一听龙中宇之言,他勃然大怒,道:“龙大侠,你如此对付贫道,莫非……”
这时,玄机道人已进入塔内,他看到面前的情形,惊疑地问道:“师兄,是怎么回事?”
玄地道人一见玄机道人也进入塔中,胆气又是一壮,怒道:“师弟,快将他的剑夺下来,真是岂有此理!”
龙中宇一脸惶惑之色,道:“道长,在下并非有意,尚请道长……”
玄地道人怒喝道:“你并非有意?你若是有意的话,贫道这时还能说话?师弟,快夺下他的长剑,免得再做出其他的危险事情!”
他一想起方才的危厄情形,禁不住打心底起了一阵颤惊,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羞辱,他的眼睛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凝注着龙中宇身上,恨不得将对方杀死!
龙中宇脸色一沉,低声道:“道长,你这么做,不是有失身份?”
玄地道人寒着脸道:“贫道要发武林帖,召集各派掌门,让他们评评理,看看是贫道的错,还是……”
“很好!”龙中宇打断了他的话声,道:“在下就希望道长撒出武林帖,请来各派掌门,让他们评评理,让他们晓得本门郑师叔在武当遭人杀害,贵派不但不追究凶犯,反而要将在下的长剑扣留下来,是何道理?”
他的话声一顿,厉声道:“道长,你可别忘记在下是来参加剑会的,你敢冒着被天下人指认卑鄙无耻的危险,那么你便将在下的长剑扣下吧!”
玄地道人没想到龙中宇的言词如此逼人,使得自己根本无法加以反击。
的确,他若是扣下龙中宇的长剑,尽管理由何等的充分,也难免别人不会猜疑他因武当无取胜把握,而扣下最有希望获得剑主一席的龙中宇的长剑。
到了那个时候,他将如何才能堵塞人们的悠悠之口?又如何向峨嵋交待?
玄地道人暗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要怎样回答才好。
玄机道人在跃上塔顶的时候,便听到玄地道人的惊呼之声,等他进入塔里,却发现自己处身在一个尴尬的情形下。
他既没弄清楚玄地道人为何要发出那等恐怖的惊叫声,又不明白龙中宇怎样侮辱玄地道人,使他不知该如何相劝才好。
塔内寂静了片刻,窗外人影连闪,玄黄和玄海都先后跃了进来。
他们一进塔中,首先看到郑公明的尸首,其次便见到玄地等人的不同神情。
玄黄道人讶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玄地道人忿忿地瞪了龙中宇一眼,冷哼一声,推开站在窗前的玄海道人,飞身跃出窗外。
玄海道人莫名其妙地道:“师弟,他为……什么?”
玄机道人苦笑一下,耸耸肩膀道:“我也弄不清楚是为什么。”
玄黄道人沉吟一下,道:“贫道好像看到三师兄的道袍……”
龙中宇坦然道:“那是被在下的剑所削破的。”
玄海道人瞪大了眼睛,道:“你为……为什么?”
龙中宇摇头道:“在下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玄黄道人沉声道:“龙中宇,你太放肆了!在本山之中,你怎可对贫道等有此无礼之举?”
龙中宇剑眉一轩,道:“玄黄道人你有没有弄清楚整个事情的始末!”
玄黄道人说道:“贫道不需了解情形,单看你突施暗袭,侵犯师兄,便知道你太过狂妄……”
他的话声一顿,道:“龙中宇,你的武功虽然不错,但要想使三师兄陷入那等狼狈的情形,你不用偷袭的手法,能够办得到吗?你……”
龙中宇冷冷道:“道长,你说这句话之前,有否考虑过?”
玄黄道人愣一愣,道:“考虑什么?”
他勃然大怒,道:“好啊,你认为贫道向来说话不经考虑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侮辱贫道!”
龙中宇沉声道:“道长,你说话可要自重点,在下并没有说什么侮辱你的话!”
玄黄道人怒道:“龙中宇,你好狂啊!莫非你们峨嵋的规矩便是如此,不敬长辈,不尊老者……”
玄机道人听到他说得实在太过分,惟恐惹起武当与峨嵋两派之间的纠纷。
他连忙出声阻止道:“师兄,你怎可这么说?”
玄黄道人环眼一瞪,怒喝道:“玄机!你身为武当长老,竟然在此袒护外人,你是什么意思?”
玄机道人不悦地道:“师兄,你……”
玄黄道人喝道:“你跟贫道住口!”
玄机道人气得脸色铁青,几想拂袖而去。
但是他一想自己假如就此离去,眼前的场面就更难收拾了。一时之间,他徘徊在走与不走中,不晓得自己该如何应付才好。
龙中宇感激地望了玄机道人一眼,忖道:“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嫌疑最大,现在看来,惟有他对武当最忠诚了,可见人不能由单方面的行为去评判他人的是与不是……”
他吁了口气,沉声道:“玄黄道人,在下不跟你争论本门的门规,在下只想提出一事,请道长答复!”
玄黄道人重重地哼了声,道:“什么事?你说。”
龙中宇一指墙旁倒卧着的郑公明的尸体,道:“在下郑师叔此次从峨嵋来此,是贵派所邀,他现在遭人暗算,死于非命,贵派要如何向本门交待?”
玄黄道人一听龙中宇此言,才晓得事情棘手了,并不是单靠吵架,凭一时的任性便能够解决的。
他怔了一怔,道:“这个……”
龙中宇追问道:“道长,此事不但关系武当与峨嵋两派的友谊,并且还涉及贵派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如果道长不给本门合理的答复,其中的后果,道长想必清楚得很。”
玄黄道人被龙中宇这一逼问,立即感到束手无策。
他是个直性子人,平常即不很喜欢用脑筋,刚才与龙中宇争吵,也是一时意气而已。
此时要他承担起如此严重的问题,使得他的心都乱了,哪还知道要如何答复?
他侧过首去,望着玄机道人。
玄机道人看到玄黄道人此刻求援地望着自己,心中有气,故意转过视线,没有理会对方。
玄黄道人怒道:“玄机,你哑了不成?怎不开口说话?”
玄机道人垂首道:“师兄已命小弟闭口,小弟可不敢有违……”
玄黄道人几乎没吼出来,道:“玄机,你……你好!”
他气愤地道:“龙大侠,贵派郑大侠丧身于此,敝派自然要负起追缉凶手的责任,你尽可放心!”
龙中宇冷笑一声,问道:“什么时候道长可以给敝派答复?”
玄黄道人大声道:“三天之内,贫道担保给你满意答复便是!”
龙中宇肃然道:“道长此言是代表武当所说的,在下绝对相信,三天后,就等着贵派将凶手送来了。”
玄黄道人喝道:“贫道答应你将凶手交给峨嵋,但是你侮辱贫道的罪行又该如何解决?”
龙中宇冷肃地道:“在三天之内,如果贵派能将真正的凶手交与敝派,在下也会束手任凭贵派如何处置。”
玄黄道人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话一出口,玄海道人已拉住他的衣袖,道:“师……师兄,你可不能肯定下来,假使我们找不到那……凶……凶手的话,岂不是……”
玄黄道人这时已是骑虎难下,尽管心中毫无把握,他已经把话说僵了,再也无法更改。
他一摔衣袖,道:“找不到凶手的话,贫道出来抵命便是了,绝不与你相干!”
龙中宇冷笑一声,道:“道长,天下之事没有这么容易吧?”
玄黄道人一瞪眼道:“怎么?贫道抵命还不行?”
“不行!”龙中宇断金截铁地道:“道长!你没听到在下说的,敝派要的是真正的凶手,而不是胡乱用另一个人能够抵数的。”
玄黄道人怒道:“贫道这条命难道还没有那凶手值钱?”
龙中宇冷笑道:“你又怎知你的命比那杀人凶手值钱?”
玄黄道人怒喝道:“龙中宇,你……你给贫道滚出去,滚出武当,贫道再也不愿见到你!”
龙中宇脸色一沉,道:“好!在下就此离去……”
玄机道人一直在旁沉默无言,他心中有气,存心想让玄黄道人碰点钉子,是故也没帮玄黄道人说话。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眼见玄黄道人要将百年来的基业付诸盛气之下的一掷,他可不能不出头了。
他非常清楚,此时若让龙中宇离去的话,武当派从此就不用在武林立足了,根本用不着金蜈天尊,武当派就得自江湖除名。
这份严重的后果,他如何能肩负得了?
他赶忙出声拦住龙中宇,道:“龙大侠,请留步。”
龙中宇冷哼一声道:“在下还有颜面在贵派留下来吗?想想看,在下已被玄黄道人驱逐下山,还能厚颜不走……”
“龙大侠,请暂息雷霆之怒!”玄机道人单掌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在此向你赔罪,请暂听贫道一言。”
龙中宇还了一礼,道:“道长太客气了,其实此事咎不在道长,而是在……”
玄机道人听他的语气,晓得龙中宇要指责玄黄道人。
他赶紧接住龙中宇的话,道:“贫道绝不否认敝派处理此事有所不当,玄黄师兄的态度也有失道家谦和之色,但……”
玄黄道人怒道:“师弟!”
玄机道人脸色严肃,威武地道:“师兄,你真想使本门陷于万劫不复的地位?你这样刚愎自用,不讲道理,能对得起本门的列代祖师?”
玄黄道人脸孔涨得通红,被指责得无言反驳。
他呆了一会儿,大吼道:“哇,气死我也!”
说着,大袖一拂,欲待离去。
龙中宇沉声道:“玄黄道人,请别离去。”
玄黄道人一个大旋身转了过来,双眼凝注在龙中宇脸上,道:“龙中宇,你说,你还要贫道怎样?”
龙中宇肃然道:“在下想让道长看清楚一些事情,免得因为情感的一时冲动,而遗下许多万古不能洗清的错误!”
他走到郑公明的尸体之前,道:“三位道长都在这儿,你们仔细看一看师叔身上的伤痕!”
玄机道人和玄海道人闻声凑了上去,凝目观看着倒卧地上的那具尸体。
玄黄道人待要离去,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他解嘲地道:“贫道就看看你有什么花样变出来。”
龙中宇在郑公明的尸首前蹲了下来,仰首望了一下,只见玄黄道人也凑了上来。
他的目光一闪,凝望着玄机道人面上,道:“道长,据你的看法,敝师叔是如何死的?”
玄机道人脸色沉肃,也随着龙中宇蹲下身去,仔细地察看着郑公明的伤痕。
他只见郑公明全身上下除了额头正中到眉心处有一条剑痕之外,其他没有一点伤痕。
从那道剑痕中流出的鲜血,已凝固起来,呈现暗红之色,结成一道血痂,留在脸上。
这使得郑公明的脸孔显现出一股恐怖的模样!
尤其是他那张得大大的眼睛,由于失去灵魂,让人看了,令人凛粟。
玄机道人看了郑公明恐怖的死像,脸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他不忍多看,赶紧将脸转了过去。
龙中宇悲恸地道:“你们都看得很清楚,我郑师叔全身上下,只有额前眉心这一处伤痕,那惟一致他于死命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伤痕了!”
玄机道人叹了口气道:“那凶手的剑法真个毒辣,凭郑大侠这等武功,竟然没能躲过这致命的一剑……”
龙中宇道:“他老人家不是躲不过这一剑,而是根本没想到要躲开!这才中剑死于非命!”
玄海道人问道:“龙……龙大侠为何……这么说,你……你并没有亲眼看见呀……”
龙中宇颔首道:“对,在下并没有亲眼看见,又如何能晓得郑师叔根本没有躲避,这点在下可以证明给三位道长看!”
他话声一顿,道:“首先,你们可以看到这里并没有搏斗的痕迹,敝师叔的长剑也仍然插在鞘中,没有取出来。
其次,你们看看这道剑痕,说实在话,以在下运剑的本领,也能留下这一道干净利落的伤痕……”
他深吸口气,平抑下激动的情绪,道:“但是,在下自问剑法虽然快捷,也无法在一剑之下将敝师叔杀死,三位道长,你们都晓得敝师叔在武林中的绰号,他既有追魂剑之称,又怎会被人一剑追魂,死于这寻常的一剑之下?”
他的目光一转,见过这三个老道全都脸色沉肃,默然不语,显然都被自己的话所打动。
他语气凝重地道:“因此,这只剩下一个结果,他是在毫无防备之下,骤然遭人所杀!”
玄机道人问道:“龙大侠,你所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那种情形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龙中宇道:“那杀害郑师叔的凶手,一定是他老人家的熟人,他老人家才会不防备对方要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