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的妈妈在酒吧上班,不,曾经在,听妈妈说她的妈妈是在陪酒的时候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怀上她的。刚怀上她的时候是想打掉的,可是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妈妈留住了她,把她生了下来。生下她之后,不知是不是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她开朗了起来,也不再去酒吧工作开始打起了零工。在我妈妈看来,不管她的妈妈曾经名声多坏,多么自甘堕落,在有了她的这一刻起,她的身份从原来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浪荡女变成了背负重任的母亲。
也许是从小没有爸爸的原因,也许是从周围邻居中听到关于自己妈妈事情的原因,赵晴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成熟。
赵晴从小到大可没少被人欺负,其中同龄的,自以为是的,虚荣的占多数,导致赵晴养成了和刺猬一样的脾气,全身带刺,让人不敢接近。我知道她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所以妈妈让我多陪陪她,多关心她,我也都照做。虽然每次接近她都会被她打击的体无完肤。
不知是不是忙于准备高考,压力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这个六月比以往都要热,整个城市像一个蒸笼,每吸一口空气都会担心自己下一秒能不能喘过气来,所有准备高考的同学在学校、家、图书馆与夜晚穿梭着。谁都不想落后别人一分一秒,我也是,也许赵晴也是。
高考结束了,录取通知书发下来的那天,我们全家都沉浸在喜悦当中,可想而知我考了个不错的学校,老妈更是下尽心思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准备奖励我。我很好奇赵晴考上了哪里?因为她成绩一直很好,我带着老爸奖励我的巧克力,跑到赵晴家,到赵晴家的时候门是开着的,我走了进去,在这个不足30平方的屋子里,一眼望去,一台电视、一张双人床、一个沙发、一个3平方米的卫生间、还有一个用层板隔着的小厨房。整个屋子被赵晴的妈妈收拾的一尘不染,颇有几分落落大方的感觉。我好奇的是赵晴的妈妈和她为什么都不在?就在我打算走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接起来,是赵晴。
“喂?赵晴,你在哪?我现在在你家呢,你妈出去了吗?怎么我没看见她?”
“我在医院,我妈可能不行了。”赵晴说的很平静,不慌不慢,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似的。我不知道此刻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以及她心里是怎样想的?本来我想叫她别难过,一定没事的,都因为她的这句话咽了下去。
我到医院的时候,赵晴面对着急症室的门,手里握着一笔钱,一动也不动瘦小的身躯被黝黑寂静的走廊淹没,无助、孤独.。。
我上前拍拍她的背,她转过身:“阿静,你来了?我妈是胃癌晚期。”她依旧说的那么平静。
“你没事吧?。”我觉得只是我现在唯一可以说的话了。
赵晴没有回答我,她沉默,我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医生出来了,还是那句万千电视剧里医生的经典台词:“我们尽力了。”可是我比谁都清楚这不是电视剧,赵晴从此以后就是一个人了,她没有妈妈了..
赵晴说她的妈妈没有亲人,她还未成年,希望医院可以处理她妈妈的尸体,把尸体解剖也好,火化也好。是的,她是这样说的,这个养育了她十七年的母亲,在她心里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吧。
我是真的忍不住了:“赵晴,难道你就真的那么没有良心吗?她是你妈,是你亲妈,你要是不懂怎样办丧事,我可以摆脱我妈啊。就这样把你妈随便丢在这里你认为合适吗?”
“我冷血?是啊,我冷血,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过一次正常人的生活,所有人都嘲笑我,问我为什么不跟爸姓?野种、陪酒女的女儿..这些词从小就陪伴着我,我为什么会这样,都是因为她,因为这个女人不自爱有了我,我恨她,恨她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从小就有完整幸福的家庭,如果换成是你,你也许比我更冷血。”赵晴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她似乎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发火,我总以为赵晴是不在乎的,就因为这样我说的话刺痛了赵晴最柔弱的一面。我也知道赵晴说的对,我没有体验过她这种生活如果换作是我,也许我做出来的事更过份,当然换作每一个人都一样,我们谁也没有资格批赵晴今天所做的事。
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拜托妈妈帮赵晴妈妈办丧事。在赵晴妈妈入火葬场的那天赵晴没来,在赵晴妈妈骨灰入住殡仪馆的那天赵晴没来,然而在赵晴妈妈丧事过后的三天赵晴却来到了我家门口,她低着头对我吗说:“周阿姨,你放心下个月的房租我会按时交上的,这个月的就麻烦你推欠几天了。”
“傻孩子,房租你可以读出书来,考上大学有了工作在交给我啊,你们都在我这住了十几年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还不放心你吗?”
“谢谢周阿姨。”
赵晴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了她,“赵晴,等等我,我有话要和你说。”赵晴没有等我,我追了上去,她下了楼后向着后山走去,我跟在她后面,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渐渐的她走到了一座桥上,她转过来:有什么要说的,说吧,你最了解我了,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夕阳洒在赵晴脸上,头发上,虽然她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要强,可是我保证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赵晴的眼睛红了,我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赵晴,我希望不管平时的赵晴怎样坚强,至少这一刻她可以放下她在我面前的骄傲,真正的做一次自己。真正的让自己放松一次。赵晴没有推开我,周围安静的有点吓人,也许只有在这种安静的时候赵晴才可以面对那个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最真实的自己吧。
我买了一本笔记本,我想把我和赵晴的事记录下来。我总觉得这是值得我一辈子收藏和珍惜的东西。
1999年6月1日,赵晴妈妈去世后的第一篇日记: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本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本该高高兴兴的做爸妈的公主,却因为一出生就有和别人不一样的身份,也因此注定了她将来不平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