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燃起的巨大干劲自然没有逃过巴洛斯基的眼睛。在我们无数次的酒吧聚会中的某一次他曾经向我问起了这件事。他用开玩笑的口吻--当然其实他是非常严肃的问我,是不是有野心篡他的权夺他的位。我哈哈大笑着否认了。但是我明白地告诉他,我想继续往上升。韦塞尔讲过的一个准则我掌握得很好:“想要的东西,不说出来,就不会得到”。巴洛斯基表示愿意支持我。为此我又强调了一番,我根本没有觊觎他的职位。巴洛斯基显然很清楚,我目前还没有撬动他的能力,于是他就相信了我。
一周之后,巴洛斯基利用自己在总部逗留一周的时间,向洛克斯里挑明了我的想法。对此洛克斯里并没有觉得丝毫的惊奇,毕竟我之前几周显现出来的勃勃野心也没能逃过他的视线。由于很满意我的冷酷无情和对权力的欲望,他把我列入了有巨大潜力的人员名单之中。
公司里有人传言,洛克斯里有两张单子,一张列的是他的红人,另一张则是他的敌人。据说每个月他都会将这两张单子拿出来,仔细加工考虑,想出措施,以便帮助他的朋友,削弱他的敌人。在敌人的名单上有吉姆·曼提斯,美国营业部经理的名字。这一点对我绝对有利。
吉姆·曼提斯主要负责美国地区的业务。由于美国市场的重要地位,他直接向CEO负责。一旦在美国的业务状况有所下滑,洛克斯里就会极为敏感地做出相应的反应。这个曼提斯平常总是毫不掩饰地以洛克斯里的法定继承人自居,还公开宣称政权交接的时候已经到了。所以美国市场营业额一降,洛克斯里不但敏感,甚至还很高兴。
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一个想法!把一个年轻人拉上来,而且还是一个离CEO职位的其他觊觎者很遥远的年轻人。此外洛克斯里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我是怎么不惜一切代价地改组结构,从而带动掉队的销售部门继续前进。还有很可能就是,想到以后那些美国销售区的销售主管们要向一个欧洲人汇报工作,那种六神无主的样子,洛克斯里就特别开心。一切都相当完美。
对此巴洛斯基也没有任何异议。他的想法是,到一年半后洛克斯里按计划离休,与我相比他还有两年的领先距离。我当然是另一种看法,因为到时候我就在权力中心了,这一点绝对会对我有益。
人生中的两难选择:事业还是家庭
洛克斯里给我打来电话,他说要把曼提斯的位置给我,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我还有一个小问题需要解决。安娜怀孕3个月了。前段时间她还不断暗示我,她很希望回德国。布鲁塞尔固然是个美丽的城市,但肯定不是她希望用来养育孩子的地方。安娜的想法我就知道这么多。大城市污浊空气和高居不下的犯罪率让她觉得害怕。
知道安娜怀孕的事情我很高兴,我也很能理解安娜的担忧。我一直对她讲,我总归会改变现在的状态,重新找份工作。我的确是这样做的。但是现在--USA--我能够生动地想象出来,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可是我不可以就这样白白放弃这个机会。我似乎可以想象出自己坐进洛克斯里的办公室的情景了。只要有足够的钱,在美国的生活还是可以很舒服的。揣着这么一点论据,我开车回家,去向安娜汇报这个消息。
“决不!”在对美国的态度这个问题上,安娜没有丝毫的动摇。“布鲁塞尔已经够烂的了--现在你又偏偏想去美国?”她的声音更大了。“可是你想啊,”我试图使她平静下来,“我在那边可以挣到很多钱,然后我们可以轻轻松松买一栋带花园的大房子。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请一个保姆。”
“噢,我明白了。”安娜打断了我的话,用上了她那种可怕的嘲讽的语气,“保姆。那样的话,在你夜以继日地在你那个令人作呕的公司办公室里呆着的时候,我就有人解闷了!干吗请保姆啊?你在办公室里放张床就是了!”
我大为火光:“令人作呕的公司?我不准你这么讲ISG!你对它一无所知,根本没有权力去评价它!还有那个什么保姆的提议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意义!”
安娜的眼睛湿润了。“拜托不要以哭开始。”我祈祷着。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原以为,你很愿意有这个孩子。我原以为,你心目中的优先秩序至少会有一点改变。”安娜大哭起来。自从怀孕,她好像是用水做成的。我最怕的就是这招。在公司我已经够累的了,回了家我还得一直留神,注意不能说错话。
我又重新鼓起勇气开始和安娜谈:“你也许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在良好的环境中长大?一个孩子要花掉无数的钱!你不能工作了,除了我谁还能去挣这些钱?”说话的时候我自己就已经发现,这样讲好像没多大说服力。
“钱,钱,钱!你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哦,对了,权力!钱和权!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再然后才到我和我们的孩子!或许你的汽车所占的位置还比我们靠前吧?”我的报应果然来了。但是我还是没有放弃的念头。
“你难道就不信,在那个国家我们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吗?那个地方,我们的总部所在地,真的很美。”
“不,不,不!”安娜猛烈地摇着头,“再说一次,不!我不去那儿!永远也不去!”她跑进卧室,从柜子里拖出一只箱子,“你决定吧!公司还是我!”她把衣服胡乱地扔进箱子里,“我去我妈那儿。等你明白自己到底是要什么,再打电话给我吧。”门在她的身后被狠狠地关上了。她走了。我没去追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头痛得要裂开了。我昨晚喝下了整整一瓶威士忌,没有脱衣服就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我勉强打了个电话,告诉公司我病了。我的秘书祝贺我得到提升,希望我的身体尽快康复。我自己煮了杯咖啡,喝了一小口,吐了,又重新爬上床。下我三点的时候我醒了。房子里寂静得让人难以忍受。
到底是先从记忆中驱散和安娜的这段故事,还是先严肃地好好考虑一下,我在其间不断地进行着思想斗争。偏偏这个时候她给我添乱!我已经站在成功的门槛前面了!她却怀了孕。有这个孩子我真的是很高兴。但是为了迈出走进美国的这一步,我花了多大的心血啊!这对安娜不公平!怎么就正好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始终得不出一个理智的结论。
像往常一样,在漫无头绪的时候,我想到了韦塞尔。不错,在有关工作的事情上他总是很有主意。也许在这种私人问题上,他也可以给我一点帮助。我拿过电话,拨了他的号码。话筒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里是韦塞尔宅,哪位?”哈,他的妻子。他原来是结过婚的。我对他的情况知道得实在太少了。
“你好,我是托马斯·维勒。可以麻烦你叫一下你的先生吗?”既然已婚,他一定会有办法。
“是你啊,维勒先生!”听起来她好像认识我,“我丈夫经常提到你!”“但愿,都是好话。”我打趣道。“那是当然。”她说,“你稍等,我叫他来。”我听到她在叫他的名字。过了一会儿韦塞尔接过了电话。“维勒先生!你好吗?”
“不好。”我回答说,等着他的反应。“噢,不好,那么……原因是什么呢?”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惊慌或是担心。
“这次更多是一些关于生活的问题。我想了想,还是该问问你,也许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当然没问题!”他的声音很温和,“现在你先说说,问题出在哪儿?”“我和我太太之间有点麻烦。”我吞吞吐吐地说。“是你和你太太之间有麻烦,还是你太太和你之间有麻烦,还是你们俩都让对方产生了麻烦?”他竟然这样反问。我稍稍想了一想:“都有。我得到一个去美国工作的机会--做美国地区营业部经理--她不赞成。而且她现在还有身孕。”韦塞尔打断了我的话:“你太太有身孕,这也是个问题吗?”“不是,不是,”我否认道,“这件事不过使情况更复杂了。”
“明白了,”还没等我说下去,他就说,“可是你明白吗?这回跟我们以前讨论的情况都不一样--听起来真像是出了问题了。我想在电话里我们是说不清楚的。你不如坐下一班飞机到施图加特来怎么样?请两天的假好了。我们家有间客房可以给你住,我们得好好花点时间商议商议。”
他的邀请让我稍微有点惊恐:“事情至于那么糟糕吗?”我半开玩笑。“是的,”他干巴巴地添了一句,“那么,怎么样,你过来吗?”我寻思了一下,没有找到任何真正可以用来拒绝的理由。我完全可以对公司讲,因为要调到美国去,我得在这边处理一点事情。“好的。”我回答。
“很好。”他似乎很满意,“你还有我的名片吗?上面有我的地址。我一直没有搬家。”
“我有。”我一边应着,一边看着一直在过道的小柜子上放着的飞机时刻表,“我大概在今晚8点左右到你那儿。你看行吗?”
“很好。之前可不要吃东西啊。做饭是我太太的兴趣。”他大笑起来。“那么晚上见!”我放下了电话。
将近8点的时候,我到了文特图尔科海姆,在韦塞尔的家门口下了出租车。我喜欢他的房子。房子有些年头了,不是什么建筑大师的杰作,但却有一个可爱的花园。够整洁,适合接待客人;又够凌乱,足以散发出舒适的感觉。听到我的门铃声,韦塞尔打开了房子的大门招呼我,说花园的门没有锁,我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还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他就向我迎了上来,衷心地向我表示欢迎。他的太太也出现在了门前,我把在机场买的花送给了她。她明显要比韦塞尔年轻,这一点从她漫不经心的着装风格上面也看得出来。
我们一进门,一股香味就扑面而来。看来,她确实给我准备了晚饭。“但愿你能喜欢中国菜。”发现我在闻香味,韦塞尔的太太这样讲。
“喜欢极了!”即便不是饿得快晕过去了,这也正对我的胃口。我们一边轻松愉快地聊天,一边享用丰盛的大餐。吃完饭之后,韦塞尔把我带进了他的工作室。我们在房间一角的组合沙发上坐了下来,韦塞尔开了一瓶葡萄牙酒。“我致命的嗜好。”他冲我微笑着说,“我要集中精力的时候,来杯葡萄牙酒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我也冲他微微一笑。对于喝酒,我确实没有什么异议。“那么,”他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说过,你有一个问题,和你的太太之间。你先说说,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我告诉了他,我和安娜之间现在是怎样一种纷乱的状况,安娜现在回了娘家。还有,安娜现在让我面临着这样一个抉择:要么是公司,要么是她。“白天在电话里听你讲的时候,我就估计到了,”韦塞尔平静地说,“这一天早晚要来。”“为什么?”我觉得很奇怪。
“大部分想功成名就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回答说,“和自己伴侣的纷争是注定会有的,因为总会有一天,他们会变成事业的工具。”
“变成工具?”我一脸的惊愕,觉得无法相信。“对。有一条这样的准则,不过大部分事业追求者的伴侣都不喜欢这一条。但要是你不重视它,你就再也没法向前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