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兴办学校教育,严范孙还积极倡导并推动天津的社会教育。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他在城隍庙开办教育品陈列室,展出日本图书、教具,任人观览,以启民智。1907年,又与人合办《醒俗画报》,为移风易俗而鼓呼。同时,还鼓吹妇婴保健事业,设“水阁女医院”、“范孙儿童医院”等医疗机构。兴办平民教育,开设“贫民义塾”,赞助林墨青筹办广智馆,并提倡旧剧的改革,亲自指导,在自己家里演出新剧《箴膏起废》,成为天津最早上演的新式话剧。严范孙还与天津、北京戏剧界人士多有往还,讨论戏剧改革,不遗余力支持南开中学的新剧演出。
是年12月,清政府成立学部,作为统辖全国教育的正式行政机关。荣庆为学部尚书,熙瑛为左侍郎,严范孙为右侍郎,均为政务官。全面负责厘定全国教育规程。范孙到任伊始,便参与起草奏折,请颁“教育宗旨”,提出“全国之人,无人不学”的“普及教育”理念,以“尚公”、“尚武”、“尚实”为宗旨,以道德教育、军事教育、国民教育、实用教育等为内容。他参照自己在直隶时的经验,将劝学所推向全国,并公布了《教育会章程》,使教育会成为各省、府、厅、州、县教育行政的襄助机关。
自宣统帝之父载沣以摄政王监国以后,满洲亲贵乘势控制权力,满汉朝臣严重对立,范孙在学部也多被掣肘,载沣曾几次借题发挥,令其难堪。1910年初,范孙自感难有作为,便离开学部,回到天津。
民国成立,诸事崇新。蔡元培任教育总长,推行新式教育。范孙甚受鼓舞,对蔡氏提出的以道德主义、军国民主义、实利主义等为内容的教育宗旨深表赞同。
严范孙积极筹划并实施教育体制变革,南开中学自1913年建立校董制。范孙与卢木斋、王少泉任校董。而创办现代意义上的大学,是一个国家教育现代化的标志之一。严范孙、张伯苓很早就打算创办大学,1916年,在南开中学内成立专门部和高等师范班,就是为办大学创造条件。严、张还曾考察美国的私立大学。张伯苓先行,于1917年8月去美国,入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研究教育。第二年秋,范孙也到达美国纽约。张伯苓每天上完课,晚上去严下榻处给他讲教育学。有时他也去大学听课,更多时间则用于考察美国的教育,访问了芝加哥大学、哥伦比亚人学、康奈尔大学、旧金山大学等高等学府,详细了解其办学体制、行政管理、经费来源、教育方法及图书设备情况,对美国大学教育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严范孙还从他们当中物色了南开大学的教师。1918年12月严、张回到天津,立即着手筹备成立南开大学。
春节刚过,范孙便不顾年老多病,偕张伯苓到北京,拜会教育总长傅增湘,讨论南开大学立案之事。同时,为筹集经费,范孙本人慷慨解囊,为南开大学捐款、捐地、捐赠图书。1919年,他捐赠大学购书款2千美元,又捐赠中文书籍30余种数百册,1922年,捐地5亩1分8厘,折洋18,130元,1924年又以《二十四史》、《九通》等数十种古籍,捐赠南开大学图书馆。
范孙不仅以其财力、物力给予南开大力支持,更重要的是其办学思想对南开大学校风之形成影响甚巨。南开从一开始就注重借鉴国外先进经验和理念,强调德、智、体、美四育并进,特别注重人格修养和校风建设,均与范孙的教育主张有密切关系。可以说,范孙先生是南开大学的灵魂。
1922年,范孙曾打算与梁启超在南开大学成立东方文化研究院。梁启超自上年秋在南开讲授《中国历史研究法》,受到天津学界的热烈欢迎。范孙亲临讲堂,移樽就教。当梁启超提出成立东方文化研究院时,立即得到范孙和南开大学的支持和响应。1922年下半年,严、张多次与梁启超磋商。但最后因经费未能落实助,东方文化研究院成立计划终致夭折。
在办学过程中,范孙特别关心学校校风和学生品德的培养,经常到学校了解学生学习情况,发现并奖励优秀学生。后来成为国家栋梁的周恩来考入南开中学后,以品行优良才能卓越,很快便得到范孙的格外赏识。1914年9月29日,周恩来到严宅,请范孙题写《敬业》杂志封面,马上得到应允。1916年5月间,学校举行全校性作文比赛,各班纷纷推举本班作文好手一争高低,在校学生已近千人,共有260余人参赛,卷上姓名采用密封方式,由教师集体评阅。范孙亲自参加,审慎评选。结果从40份优秀作文中,选定周恩来为全校第1名。周恩来所在的丁二班荣获集体第1名。范孙亲自书写“含咀英华”奖旗,颁发给丁2班。以资鼓励。
1917年6月,周恩来中学毕业。26日学校隆重举行毕业典礼,范孙出席,并邀请陈独秀等来宾出席。周恩来取得最优毕业成绩,并获“国文最佳奖”金质奖章,不久,周恩来离开天津赴日本求学。周恩来得知南开大学即将成立的消息后,五四前夕回到天津。9月经严范孙、张伯苓特别批准,免试进入南开大学文科。开学前4天,范孙在私宅设宴欢迎周恩来重返南开,同席的有黄郛、范源濂、张伯苓及直隶教育厅长等人。
1920年1月,周恩来指挥各校学生赴直隶省署向省长曹锐请愿。曹锐是范孙的妹夫。曹推脱不见,并将周恩来等人逮捕。5个多月后,周恩来出狱。范孙一如既往看重周恩来。他与张伯苓商议,动用他在南开设立的“严范孙奖学金”,资助周恩来出国深造。10月,他给驻英国公使顾维钧写信,为周恩来介绍去英国留学。
周恩来到达欧洲后,一直与范孙书信往还,联系密切。为资助周恩来,范孙特在自家帐目上为周开立户头。除第1年的用款是他交给周支票携走外,以后周恩来在欧洲的3年,都是他命人转寄。每半年一次,准时不误。如1921年日记载有:2月27日“李琴湘来,余将补助李福景、周恩来之学费,交伊持去。”周恩来对此十分感激。1922年旧历正月初五,周恩来之父周懋臣特去拜谢严范孙。周恩来在欧洲参加共产党后,有人曾劝范孙不要再给周恩来以资助,但他不为所动,以“人各有志”奉答,继续寄钱给周恩来。表现出范孙的气度与境界。
随着时代步伐的加快,国学沦丧,传统文化式微,全盘西化之喧嚣甚嚣尘上。而范孙赓续国学、阐扬中国传统文化之壮志始终未泯。1927年8月,他与华世奎,林墨青等人发起成立研究国学的团体,并声言:“窃查中国教育,近年取法欧美,日求改进,而于国学,不暇兼顾,致乏通才。修等鉴于此,爱集合同人募款,组织学会,以讲求国学,补学校所不及为宗旨,名曰崇化学会”。学会成立讲习科,分义理、训法、掌故等科目,招收学员,系统学习古代典籍,延请宿儒名师,定期讲授经义,按期命题试文,严范孙特辟私宅为讲堂,以自己藏书供学员阅读,“亲莅试所,亲书试题。”崇化学会的成立,是其“中学为体”理念在他晚年的反映。
昊天不吊,哲人其萎。崇化学会成立不到两年,范孙竟一病不起。1929年3月15日,范孙与世长辞,享年六十有九。
巨星陨落,举世同哀。当时各类媒体纷纷予以报道和评论。《大公报》于1929年3月16日发表社评《悼严范孙先生》,称范孙先生之逝世“诚为学界之大不幸”,并赞其为南开的发展所作出的孜孜努力。“以兴学为务,慨出私产,发起南开,筚路蓝缕,惨淡经营,至今日蔚华北一大学府。数十年前严氏提倡之诚,赴义之勇,饮水思源,有令人不能不肃色起敬者!”范孙逝世时,张伯苓正在欧美为南开募款事宜而奔波。闻此噩耗,不禁哀叹天不假人。离开南开远赴欧美之前,范孙尚一切安好,可等到满载而归时,与这位热心支持南开发展的“校父”已是天人永隔,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能相见。情何以堪!伯苓满怀悲痛,召集南开学生举行隆重的追悼会,并发表悼文,以纪念这位一生支持教育事业、支持南开的老人。悼文云:“严先生道德学问,万流共仰,个人追随颇久,深受其人格之陶冶。南开之有今日,严先生之力尤多,严公逝世,在个人失一同志,在学校失一导师,应遵严先生为校父。”国内外的南开校友闻听此讯,纷纷捐款,在南开中学建成“范孙楼”,以兹纪念。
70年之后,即1989年3月,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七届二次会议上,严范孙的名字重又唤起人们的怀念。会议通过提案,褒扬严范孙一生矢志倡导新学的功绩和培育英才对祖国的贡献,1992年,南开大学为严范孙立了纪念铜像。至今,这座铜像仍安放在南开大学东门内的花园中,供南开学子瞻仰。
光阴似箭,时节如流,但岁月抹不去哲人之光辉。严范孙先生以燕赵英杰,翰林伟器;追求进步,与时偕行;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滋兰树蕙,桃李满园;品行高洁,日月同辉。诚为玉堂前辈中之佼佼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