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海)崔立
二木在乡下是种地的。
二木种了几年水稻,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就卖不了多少钱了。有一年,庄稼地收成特别好,二木笑着想,今年该可以大赚一笔钱了吧。
稻子用拖车拉着去城里卖,即使有汗二木都不想去擦。二木忙着去卖呢。同村的哥们都笑二木,真够心急的你。二木也笑,笑着想呆会儿拿到的厚厚一叠钱。
可去了就一下子傻眼了。今年收成大家都好,粮价就被压,才抵去年的三分之二。又辛辛苦苦白忙活了一年。二木固执,喊,咱不卖了。粮站的人在笑,你不卖,有的是卖的人。二木就看见身后排满了人的队伍。二木叹气,只好卖,再便宜也得卖啊。
种地赚不了钱就不种了。二木听朋友说种蔬菜赚钱,二木就去种菜。
二木晚上去挑菜,早上送到镇上去卖。可卖菜也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城里人特精明,似乎知道菜的成本是多少,一个劲地把价往低处压。就这么磨了半天,二木也累了,城里人却依然精神抖擞着。二木苦笑,看来这卖菜也赚不了啥钱啊。
二木就想,去城里打工吧,想想也只好这样了。
城里好大,有建筑工地招人,二木去了,又走了。不是不招人,也不是二木不够格。二木想想还是走了。报上三天两头在说,某某工地拖欠农民工工资,某某工地怎么怎么着的。二木心里没底,二木不想辛苦大半年回头说没钱。
二木继续去找活,这活还真不好找呢。
一天,二木还碰上个朋友,这朋友搞广告公司。当然,不是那种正规的大公司,算是个地下公司。朋友见二木一脸苦闷,就说,来我公司干吧,一月给你500块。二木一想,少是少了些,但总比种地强多了。二木就点了头。
二木的工作是发广告。这广告的发布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去散发。二木发的那个叫黑广告,就是把一些带粘纸的广告贴在城市的树上、墙上,或是电线杆上等等。
二木这个工作,要能跑。毕竟这是影响市容市貌的黑广告。有时会蹿出来几个城管的人。二木就使劲地跑,抓住了可不得了,要罚款,被拘留。拘留倒无所谓,罚款可不得了。朋友说过,被抓住了,你就自己倒霉。要罚款,钱自己出。二木可没钱交罚款。
就这么像贼一样,二木在街上折腾着。有时还能碰上几个拿着铲子铲那些广告的人,二木赶紧跑,回头见那些人在笑着聊天,根本不追他。二木就有些奇怪了。
慢慢地和那些人混熟了,二木就不跑了,还知道了那几个都是本地的“40”、“50”年龄的人,政府安排他们专门铲除黑广告。原来城里的地被开发商征去盖高楼了,开发商补贴他们每年每人7万,就连死了的还有2万一年,连发10年。
二木听着羡慕啊。做城里人就是比做乡下人幸福。
二木就常贴完了黑广告,跑去和他们聊天。海阔天空地聊。
一天,一个50多岁的人问他,你天天这么大街小巷去贴,老板一月给多少钱啊?
二木说,500啊。
几个人一听,就笑,才500啊。你知道我们拿多少吗?
二木摇摇头,说不知道。
一个人说了个数,是二木的好几倍呢。二木喃喃着,说,不会吧,有这么多啊?
二木每天至少在外贴八九个小时的广告,他们几个铲除广告顶多三四小时。而且,二木还时时得提防着被城管的追打呢。
一个人忽然对二木说,要不,你帮我们几个干吧。
二木看那个人,说,可以呀。
一个人又说,我们合起来给你1000,你看行吗?
二木笑了,说,当然好啊,不过,你们不上班没事吗?
几个人相视一笑,这你就别管,只要每月拿到钱就行了。
二木便不再问了,二木想都没想就直点头。以后,二木再也不用到处被追了。二木可以直起肩膀干活了。
但,二木有时想想还是苦笑,做城里人就是舒服啊。二木每月去拿钱时看到几个城里人嘴里叼着烟喜笑颜开地忙着搓麻将,就忍不住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