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很久
男孩和女孩常常相约在镇上孔子庙后面的板栗树下见面。
男孩总爱迟到。他每次到达的时候,女孩早已站在树下等他了。男孩见女孩的第一句话总是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女孩总是抿嘴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我也是刚到一会儿,没有等很久。
那时男孩才18岁,女孩刚过完16岁生日。
时间一天天过去,孔子庙后面的板栗树越来越蓊郁,男孩和女孩也长大了,双方父母为他们订下了婚约。
婚礼的前一晚,月亮很大很圆,明晃晃地照在板栗树上,深秋的夜风有点凉意。男孩把女孩紧紧地拥在怀里,说:我会好好疼你一辈子的。被拥在男孩怀里的女孩感到呼吸困难,但她却不愿男孩松开。
鞭炮放起来了,婚礼开始了,但迟迟不见新郎来迎亲。这时有人跑来报信,说新郎在来迎娶新娘的路上被国民党抓壮丁了。女孩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昏了过去。
被抓了壮丁的男孩打过仗,负过伤,最后随军去了台湾。到了台湾后,他日夜思念着自己的未婚妻,不知道她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还常去那棵板栗树下吗?
后来,他结婚了,有了四个孩子,不过他一直没有停止对那个女孩的怀念。
一晃过了46个春秋,他的老伴患病去世了。他放不下故乡旧情,终于踏上了大陆的土地。可是,家乡小镇早已物是人非。孔子庙被拆了,那里现在是一条商业街,不过那棵板栗树还在,只是树下早已不见了女孩当年熟悉的身影。
他绝望了。
不过,有关部门终于帮助他联系到了当年那个女孩。令他惊异的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嫁人,还在孤独而执着地等待他!
他和她相约当天晚上在那棵板栗树下见面。又是一个月圆夜,风还如46年前一样,凉凉的。
他急匆匆地走向那棵板栗树,远远地看见树下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他的心一动,快步向她跑去。
听见脚步声,老太太慢慢地抬起头来——那熟悉的眼神,让他蓦地停下来,老泪涌出眼眶。过了一会儿,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终于停在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哽咽着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艰难地站起身来,平静地笑了笑说:没关系,我也是刚到一会儿,没有等很久。
父恩比山高,母恩比海深。
让我摸摸你的脸
10个月大时,她被医生诊断出患了脊肌萎缩症,全身无力的她一生不能行走,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一岁多时,父亲因为嫌弃她是个残疾孩子,离开了她们母女俩。
但她的母亲并没有被击倒,她对周围的人说:“孩子不是来这世间受罪的,我既然把她生来,就有责任把她的病治好,中国治不了就到外国治。”
母亲辞掉了工资少得可怜的稳定工作,一个人跑到外面打工,而且一打就是两份。两份工可以挣800多块钱,对没有技术的她来说已经很了不得了。可是,这相对于女儿的医药费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女儿的药一个疗程就要一千多块钱。母亲穷尽十八般武艺,还是挣不来给女儿治病的钱。母亲打听到开餐馆挣钱多,情急中又盘下了一个餐馆。可她刚接手餐馆,就碰上店门前整修路,生意自然大受影响。两个月,生意冷淡到她连房租都付不起,只好躲着房东不见。失意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痛,但每当想起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女儿的辛苦和窘境,母亲都会下意识地去抱抱女儿,摸摸女儿的脸。母亲一摸到女儿稚嫩光滑的脸,就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母亲为了不让她成为一个“废人”,把她每一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因为怕女儿的腿慢慢萎缩而不能走路,母亲每天都用绳子把她绑在铁架子上,让她站立。站立时的疼痛让她呼天喊地惨叫,而她的母亲却像没听见一样……一天到晚的学习、打针、吃药和近乎残酷的锻炼让她心生厌烦,她越来越感觉生活没有一点儿乐趣,更无法想象未来的生活会怎样。厌世的她甚至觉得生命里最快乐的事就是上厕所,很多时候,她在厕所里面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母亲每天都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一回家就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心里明白妈妈的辛苦,可是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根本帮不了母亲。她开始自责:如果我没有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妈妈就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也许就不会那么辛苦,甚至爸妈根本就不会离婚!她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母亲!为了解脱母亲的痛苦,9岁的她想吞链自杀,希望能以此换来妈妈的轻松和幸福。
她真的吞下了项链,然后自己躺在了地毯上。但过了好一会儿,她也没什么异常反应。她好奇地问告诉照顾她的阿姨:“我把脖子上的项链吞下去了,为什么我还没死?”阿姨听了,大惊失色,马上把她送到了医院。
母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因为她想多挣钱给女儿治病。女儿的自杀让母亲感到失望、悲伤、委屈、愤怒,她第一次扇了女儿一巴掌,母亲哭着说:“你知道吗?我吃这么多苦,为的是什么?……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自杀呢?”
也是从那天开始,母亲意识到孩子的心里健康比她的身体健康更重要,她对女儿说:“一个人要为爱你的人而活,如果你爱妈妈的话,你就要好好活下去,你活着就是对妈妈好。”她回答说:“可每天看着妈妈这么累,我心里难过。”母亲摸摸她的脸,笑:“你以后每天给妈妈唱歌吧,你一唱歌,妈妈就不累了。”
上帝还是挺关照这对母女的,因为它虽然没有给她健全的身体,却给了她一副会唱歌的嗓子。母亲开始帮女儿找声乐老师,让她学习声乐,但老师们都认为轮椅上的她“肺活量太小”,不适合练唱歌。但母亲说:“我觉得她行。”语气里的坚定让面前的老师怀疑自己的判断有问题,破例答应收下了她。
她每天在声乐老师那儿练过后,又在母亲面前唱。而每次唱完,母亲都会走过来摸摸她的脸,对着女儿舒心地笑。她的音乐天赋很快露了出来,11岁那年她参加了全国大都市青少年歌唱大赛,一举夺下少年组的银奖,当听到念她的名字时,她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而在台下,母亲更是笑着泪流不止!14岁,她参加了第十四届在德国举行的国际舒曼声乐大赛,而成为这项赛事中年龄最小的选手和50多年来国际舒曼大赛中第一位残疾选手,最终,她用歌声征服了世界,在大赛中她获得特别奖,并获得了“舒曼大赛使者”的荣誉称号。
这位女孩就是来自中国西安的张佳欢。母亲说:“别人是在用嗓子唱歌,我女儿是用生命在唱歌。”现在,16岁的张佳欢是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一名歌唱演员,为了让女儿有一个好身体,母亲要求单位在女儿化妆间临时搭了个折叠床。化过妆后,母亲会让女儿小睡一会儿,在离演出还有一两分钟的时候她才舍得叫醒女儿。每一次叫醒,她都不叫喊,而是用手去轻摸折叠床上女儿的脸,母亲的手一摸到脸上,她就醒了。接下来的演唱,张佳欢总能超常发挥——
演出成功回到后台,张佳欢通常都会做一件事,她会让妈妈在轮椅前俯下身来,说:“妈妈,让我摸摸你的脸。”这样的时候,母亲总会在女儿的抚摸中止不住地流下滚烫的眼泪……
哀哀父母,生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母爱无言
听说过两个有关母亲的故事。
一个发生在一位游子与母亲之间。游子探亲期满离开故乡,母亲送他去车站。在车站,儿子旅行包的拎带突然被挤断。眼看就要到发车时间,母亲急忙从身上解下裤腰带,把儿子的旅行包扎好。解裤腰带时,由于她心急又用力,把脸都涨红了。儿子问母亲怎么回家呢?母亲说,不要紧,慢慢走。
多少年来,儿子一直把母亲这根裤腰带珍藏在身边。多少年来,儿子一直在想,他母亲没有裤腰带是怎样走回几里地外的家的。
另一个故事则发生在一个犯人同母亲之间。探监的日子,一位来自贫困山区的老母亲,经过乘坐驴车、汽车和火车的辗转,探望服刑的儿子。在探监人五光十色的物品中,老母亲给儿子掏出用白布包着的葵花子。葵花子已经炒熟,老母亲全嗑好了。没有皮,白花花的像密密麻麻的雀舌头。
服刑的儿子接过这堆葵花子肉,手开始抖。母亲亦无言语,撩起衣襟拭泪,她千里迢迢探望儿子,卖掉了鸡蛋和小猪崽,还要节省许多开支才凑足路费。来前,在白天的劳碌后,晚上在煤油灯下嗑瓜子。嗑好的瓜子肉放在一起,看它们像小山一点点增多,没有一粒舍得自己吃。十多斤瓜子嗑亮了许多夜晚。
服刑的儿子垂着头。作为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正是奉养母亲的时候,他却不能。在所有探监人当中,他母亲衣着是最褴褛的。母亲一口一口嗑的瓜子,包含千言万语。儿子“扑通”给母亲跪下,他忏悔了。
一次,结婚不久的同龄朋友对我抱怨起母亲,说她没文化思想不开通,说她什么也干不了还爱唠叨。于是,我就把这两个故事讲给他听。听罢,他泪眼模糊,半晌无语。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情。
影响一生的母爱
有一个朋友,经常不修边幅,加上浓密的八字胡,总给人一种粗放莽汉的感觉。那天,一帮朋友聚会,聊着聊着就聊起各自的母亲,这个西北大汉居然细腻、温柔起来。娓娓地讲述着母亲生前关爱他的一些小事,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夜深了,下了整整两天的梅雨还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楼外的玻璃窗,发出“吧吧嗒嗒”的响声,母亲从我的记忆深处轻轻地走出她的小房,走到房门口的鞋架前,弯下腰来……
随着职务的不断提升,不仅手头的工作多了,应酬也多了,我回家也就无规律了。妻子渐渐习惯了我的忙碌,每每回家太晚,抱怨几句便不再理睬我。
一次深夜回家,看到母亲在她的房门口,显然是在等我。我带点责备地说她:“娘,不用惦记我,我没事的,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该多休息。”
我母亲结结巴巴地说:“娘知道,娘担心你……”
从那以后,再没看到母亲等在房门口。
母亲只有我这么个独子,因为父亲早亡,我结婚后,母亲便跟着我和妻子同住。小学还没毕业的母亲,始终牵挂着我,爱着我,却最大限度地给我飞翔的自由。
这一天,我深夜才到家,屋里传来的清脆的钟声——是客厅墙上老式挂钟报时的声音。抬手看看表,12点整。“他们应该都睡了吧。”我想着,轻手轻脚开门关门,换鞋进房间……
第二天吃早点时,母亲突然对我说:“你昨天晚上怎么回来那么晚?都12点了吧?这样不好……”我突然愣住了,不知道母亲会这么清楚。我一边往母亲碗里夹菜,一边敷衍道:“娘,我知道了。”
此后每次回去晚了,第二天母亲总是能准确说出我回家的时间,但不再多说什么。我知道母亲是在提醒我别回家太晚,提醒我不要对家太疏淡。而我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大:每次晚归,母亲怎么会知道的呢?
母亲在她43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双目失明,此后就一直生活在无光的世界。
那晚,我又是临近12点回到家中。因为酒喝多了,就没有直接回房间睡觉,悄悄去了阳台,想吹吹风,清醒一下。站了一会儿,大厅传来了报时的钟声,12下,清脆而有节奏,我便轻轻地走回房间。
刚到门口,我呆住了,月光下,母亲正俯身在鞋架前,摸索着鞋架上的一双双鞋——她拿起一双在鼻子前闻一闻,然后放回去,再拿起一双……直到闻到我的鞋后,才放好鞋,直起身,转回她的房间。原来,母亲每天都在等待我的回来,为了不影响我和妻子,她总凭借鞋架上有没有我的鞋判断我是否回到家中,总是数着挂钟的钟声来确定时间,而她判断我的鞋子的方法竟然是依靠鼻子来闻。我的泪水悄然滑出我的眼眶。我已经习惯以事业忙碌为借口疏淡了对母亲的关心,但母亲却像从前一样牵挂着我。一万个儿子的心能不能抵得上一位母亲的心呢?
从那以后,我努力拒绝一些不必要的应酬,总是尽量早回家。因为我知道,家中有母亲在牵挂着我。
母亲是63岁那年病逝的。她去世后,我依然保持早回家的习惯。我总感觉,那清朗的月光是母亲留下来的目光,每夜都在凝视着我。
又在深夜,下了整整两天的梅雨还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楼外的玻璃窗,发出“吧吧嗒嗒”的响声,母亲从我的记忆深处轻轻地走出她的小房,走到房门口的鞋架前,弯下腰来……我知道,母亲是在查看鞋子,是在看我有没有到家。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报母恩。
母爱的宽容
在钢筋水泥的城市生活久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变得是那样的淡漠、那样的冷冰冰,就像钢筋水泥的城市。
下班之后,我准备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那天下着雪,天气很冷,街上的行人都急匆匆地赶回亮着灯的家。
在公交站牌下,等了很久,公交车仍没有来,在我恶狠狠地骂着鬼天气和这个城市的交通时,一个背着蛇皮袋的中年妇女从一辆公交车下来,到了站牌下,走来走去,像要转车的样子。
公交车来了一班又一班,站牌下的行人越来越少,中年妇女仍没有坐车走。这个站牌下的公交车除了我所要坐的那路车没有来之外,其他车次的公交车都过去了不止一路,我想中年妇女肯定和我坐一路车。20分钟过去了,站牌下的那一块儿地方的积雪被中年妇女踩得光溜溜的。该死的公交车还没有来,中年妇女仍在东张西望地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