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倖用手指“噌噌”在他背部的刀伤上划拉给他瞧。虽还留有伤 痕,但刀口已愈合了。
“马上伤疤也会不见的。”
周摸了摸右眼下边的疤痕。
“脸上的不是还在吗?”
“你那个是‘入魔’前,老早的旧疤了吧。旧疤是不会消褪的。”
恰恰这点差别,才是发生在周身上这些反常怪事的明证。
“刚刚三天工夫,只用烧酒消了毒,包上棉布而已,就恢复得这么 好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给他瞧,梅倖用手巾使劲抹着周的背。早就不痛了。
“你就是我的遗作,而且是大作、杰作。真是一身好皮子啊!实属极 品。要是可以的话,真想给你全身都文上,非好好地打磨一番不行啊!”
老头瘆人的笑声,此刻周却充耳不闻。必定是本来伤口便太浅的 缘故,只能这样想,难道还把这老人的玩笑话信以为真不成?
湿手巾仿佛黏嗒嗒的舌头,在皮肤上滑过。顺从地任由老头擦着 身子,周恍惚地低头注视着手心中那只寄身于自己体内的地狱之主。
二
趁梅倖午觉的时候,周走出家门。 对于自己得到的照料,他只留下张字条,写了句简短的谢词。管 它“入魔”也好“咒符”也罢,都不足信,这老头必是脑筋有些问题。 他攥紧右拳,加快了步伐。
白日在街上四处走动是相当危险的,不过只要避开新撰组的屯所 一带,也没那么轻易就撞个正着吧。既然要脱离藩籍重为浪人,那么 也不能碰见昔日长州的同伴们,如今自己成了新撰组和长州藩两个组 织双双要诛杀的人。
穿过民居林立的小路,直奔三条大桥。此刻山间必已积雪,如此, 便唯有径直穿过东海道了。抵达江户估计要耗时半月,单靠手里那点 银两是不行的,把母亲留下那把龟甲梳子卖掉兴许能够。
京城的冬日寒冷非常。阴灰的天空沉沉如盖,笼罩在这片洼陷的 土地之上。
远远可见清水寺了。谁曾想来京方才一年多,便要夹着尾巴逃出 去。家业已由兄长继承,还育有几个与自己岁数相差无多的孩子。事 到如今,他已无处可归。
来到三条大桥前,周停住脚步。有两个面熟的长州藩士正立在桥 上。他背过身去等二人离开,却迟迟未见动静,怕是在等人吧。没办 法,只好折回一段路,去买双草鞋。
为接下来的长途跋涉,这点准备还是该有的。 低头钻过门帘时,险些撞上一位从店内走出的客人,是个体格健 壮的年轻人。
“……是你!”
那人一见周,神色陡变。在那充满愤恨的眼光之下,周不由退后 几步。
“原来你还活着!你这个叛徒!”
那人尚未拔刀,周便转过身去,以比刀劈下更快的速度,发足
狂奔起来。途中跑掉了草鞋,仍步履不停,继续穿梭在人群当中。 从对方那一脸露骨的憎恶可知,无论逃向哪里,他都会不懈地追杀 过来。
逃到这里竟也能狭路相逢—周一直跑到将那人彻底甩掉,这才 一头栽倒在丰后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