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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久远之兽 庆应二年~三年(1866~1867年)(9)

自己早已余命无多,梅倖想文出一件能令他心满意足的遗作。长 久以来跟文不死符的欲念博弈,眼前总算出现一个濒死男子,哀告着 想要求生,他没可能抗拒这个诱惑。

入魔通常有三道禁忌— 一、 自杀;二、杀人;三、不死不老。 二、 至于抱着强烈意志打算自杀,或对杀人之事不怀一丝踌躇的,说 来也确实有来自这种客人的请托,却不能给他们文以直接关乎性命的 咒符。

其中,尤以不死符为最忌。所有的“入魔”都是本人意志的问题, 而不死符却不为个人心志所左右。可以说,它已然侵入了神佛的领域。 因此,刻下不死符的梅倖,对周的行踪极为担忧。

(这个小畜生,竟然自己跑走了。)

从自己手下诞生出一位不死者,足以令他瞑目。而打破禁忌这件 事本身,也令宝生号的成就技艺达到了巅峰,再没有比这更大的喜悦。 然而,这却是将某个年轻人做了祭牲,巧取豪夺来的、自私的满足。

常常文佛,受洋人委托文十字架的时候也有,而他既不信神亦不 信佛,只信魔。毕竟,魔就宿于他的肉身当中。

右手心绽开的梅花,是梅倖拜师为徒时,央求师傅刻下的。作为 一名身负宝生之号的刺青师,他甘愿一生受贪欲驱使不辍不弃地文到 底,并决心以“入魔”作为自己的盟誓。

罢手吧——也曾屡屡被人劝诫,然而宿魔却绝不会为它的寄主带来幸运。

是诅咒、是桎梏、是毁灭——这一切他全然接受,而后,才将魔 宿于自己体内。对于刺青,他便是如此痴迷。

梅倖爱过的女人背后,迤逦铺展着一片艳丽的曼陀罗。初见时, 他颤栗不止,流泪,赞叹。

人生,往往决于某个瞬间。他即刻来到刺青师处,恳请拜师为 徒……那些已经是五十多年之前的事。

方才外面不知何故一阵骚然,现在才总算恢复了平静。莫非是倒 幕派与佐幕派又在厮杀?又或是入室抢劫之类?不管怎样,都已司空 见惯、稀松平常。

睡着的黑子突然钻出被窝。是要去撒尿吗?这东西相当乖巧伶俐, 从不胡来,可此刻却冲着大门嚎叫不止。

“是嘛,又回来了?”

猫这种东西虽然任性,可有时也能当看家狗使唤。梅倖起身打开 大门。

“进来不?”

眼前立着周。

“唔……”

周由衫到袴染满鲜血,不过大半是别人溅在他身上的,唯有皮开 肉绽的肩膀处流出的血,似乎来自他本人。

“又被砍了?”

“已经在愈合了。”

梅倖一笑,“那就好。”

周一把揪住梅倖前襟,扯到自己脸前。

“才刚过去半个时辰。”

“那我的手艺十分了得啊。”

对毫无怯意的梅倖,周终于勃然大怒,“别他妈耍我!”

“我应该告诉过你的。你当我信口开河,是吧?不过,我从不打 诳语。”

周的两手不由得更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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