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堡内,青石铺就的大道上,一袭青衫的齐凡不疾不徐地走着,街道两旁的垂柳已经抽出了淡淡的青芽,新的一年自此开始。
如今,齐凡已经十六岁了,以十六岁之龄踏入先天之境,尽管是借助灵物之力,但他依然符合要求。
不多时,齐凡便来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前,此楼仅两层,但一眼望去,便可感受到一股古朴之气迎面扑来,梁柱漆红,檐瓦金黄,建造之物无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此楼便是齐家堡族长的居所,楼阁外表尽管尽显奢华,但内里布置如何,堡内之人知道的却并不多。这是因为齐族之事全由族老及执事管理,族长几乎不怎么过问,他更像是堡内的守护神。
而且还有一点十分怪异,据齐凡记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见过族长一面,族长似乎也从未出过楼阁一步,故而堡内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言:
族长已是半个神仙,之所以不出阁楼,是因为在参悟神仙之道。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齐凡来到之时,阁楼前的小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十数人。
他一眼扫去,其中大部分人都很熟悉,这些人零散站立,但隐隐围成一圈,圈内站着一个蜂腰猿背的汉子,正与周围之人谈笑风生。这汉子虽然态度平和,但脸上的得意与骄傲十分明显。
对这青年大汉,齐凡再熟悉不过,对方名为齐磊,半年前的堡内比武,齐凡就是输给了对方半招,与那诱人的大还丹擦肩而过。
眼见齐磊来到这里,齐凡眉头一皱,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原委,想来在这半年里,齐磊吞服了大还丹,也成功进入了先天之境,此刻来到此处,定是准备踏入升仙路,而周围的族人,想是来欢送他的。
思及至此,齐凡脚步一转,离开人群,朝着一旁走去,他并不想与齐磊有何交际,这不仅仅是因为看不惯对方脸上的得意与骄傲,更重要的一点,齐浩还在堡内之时,齐磊就是他的跟屁虫,凡事无不以齐浩为首,尽显掐媚之色。
此刻,齐凡想起半年前,齐浩对他所说的那番话,以及那暗藏其中的险恶用心,他对这两人再没有丝毫好感。
但世事就是这样奇怪,你故意避开它,它却偏偏找上门。
“咦,那不是齐凡吗?”
一个眼角余光瞥见齐凡的齐家族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立刻惊讶地喊叫起来,瞬间就引起了一番喧嚣。
“真是齐凡耶,自堡内比武受伤后,这小子半年未曾露面,想来是躲在家里疗伤了!”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不过还是齐磊表兄厉害,这小子想与齐磊表兄争夺大还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一个长相尖嘴猴腮的齐家族人突然高声说道:
“不错,就凭他的资质怎么可能与齐磊表弟相比,还有齐玉表妹,其仙子一般的人儿,与齐浩表弟才是一对神仙眷侣,可笑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不知羞耻二字啊!”
说到这,尖嘴猴腮突然话锋一转,“对了,齐凡这小子半年未曾露面,不知此时来到这儿,又是为了何事?难道也是来恭送齐磊表弟的?”
这“尖嘴猴腮”名为齐峰,齐凡也算熟悉,在场之人里,属他年纪最大,且修为也是最高,当然,这并不包括齐磊。
此刻,似乎因为有齐磊做靠山,齐峰讽刺了齐凡后,神色显得十分得意,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四周也随之一阵轰笑,齐磊负手站在那儿,也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齐凡,眼中尽是讥讽。
若是以前,以齐凡那强烈的自尊心、暴躁的脾气,他定然要上前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但此时此刻,他已是修士,这些人与他身处两个世界,他已经升不起任何气愤之情,随意地瞥了一眼齐峰,他转过头朝着阁楼大门继续走去。
齐凡的态度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轰笑之声随之减弱,齐峰似是觉得受到了轻视,一张猴脸竟涨的通红,旋即,他一瞥身旁的齐磊,牙一咬,恶狠狠地朝着齐凡走去。
齐凡低着头,不闻不问地走着,突然间,他脚步一顿,随即抬头望去。身前,一道身影骤然闪现,正是那齐峰,此刻,对方的两只三角眼正死死地盯着他。
“齐凡,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与你说话,你竟然不回答。按年纪算,我是你的表兄,难道你死了父母,就不懂礼了吗?”
齐凡闻言,顿时面色一变,瞳孔中瞬间射出两道寒芒,毫无感情地盯着身前的齐峰。
此人若是骂骂齐凡本人也就算了,但侮辱了他的父母,却是让齐凡在心底产生了一丝杀意。
被齐凡那冰寒彻骨的目光盯住,齐峰心中徒然一寒,但一想到旁边有齐磊撑腰,再加上他的武学修为距离先天之境已然不远,便猜测齐凡绝不敢动手。
想到这,齐峰底气横生,恶狠狠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今日,就让我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完,便抬手一掌,蓦地朝着齐凡罩来,就在此刻,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吵什么吵,不知道此处是族长清修之地,禁止喧哗的吗?”
听这声音,众人立刻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其正是堡内地位崇高的大长老。
对于大长老的到来,众人并不感到惊奇,每当有人符合踏入升仙路的标准,都是由大长老进入楼阁,请示族长,今日也不例外。
齐峰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若是平时,他还真不敢在族老面前动手,但今日不同,此地均是他这一方的人,再加上他又有合理的动手理由,故而挥出的手掌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向着齐凡印去。
在他看来,此刻于大长老面前,齐凡根本不敢还手招架。
但事实却是与齐峰所想的南辕北辙,眼见自己这一掌就要拍在齐凡的胸口,齐峰心底瞬间升起一股得意之情。
然而,齐凡却是神色不变,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抬,一指点出,迎向齐峰的掌心。
在齐峰不敢置信的表情中,一道银白色的剑芒蓦地地从齐凡的指尖喷射而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射向他的掌心。
“嗤!”
“啊!”
不出意料,银白色剑芒从齐峰的掌心一穿而过,带出一捧鲜血,再次撞击在他的胸口。
旋即,齐峰身体一颤,远远抛飞出去,半空中,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形成满天血雾。
这一刻,众人眼珠瞪的老大,嘴巴张的似可以塞进一个鸡蛋,连齐磊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内力外射,这可是先天之境的表现。
在众人寒蝉若惊的眼神中,齐凡朝着大长老微微一笑,于阁门前负手站立,目送着大长老踏入楼阁。大长老也淡淡一笑,似乎对他的出手没有任何不满。
齐凡那一指乃是他以前习练的一套指法,威力巨大,非先天之境不可学。不过他已经踏入炼气一层,施展之时,已经收了绝大部分力道,齐峰伤的虽重,但并不致命。
小广场上,一时寂静无声,齐磊缓步走来,与齐凡并肩而立,瞥了一眼身旁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族人,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那皱起的眉头,表面他心里并不平静。
良久之后,大长老的声音突然从阁楼中传出,“你们二人进来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缓缓朝着楼内走去,阁楼第一层除了两排香烛,以及前方供奉的麒麟雕塑,便再无他物。凝视雕塑片刻,两人恭敬一拜,紧接着,就踏入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要说一楼大门敞开,众人还可以看到其内的布置,但二楼的摆设却是出乎了齐凡两人的意料,整个二楼没有任何桌椅花瓶,就只见前方摆了一个蒲团。
此刻,一位须发有些灰白的中年人正盘坐在蒲团上,他两眼微闭,似正在打坐。而大长老就在他下手站着,神态显得很是恭敬。
“拜见族长!”两人埋首一礼,便不再说话,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族长的安排。
少许之后,中年族长终于缓缓睁开双眼,齐凡神色一愣,心中略感惊讶,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清澈深邃,浑然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拥有的。
只见中年族长目光一转,齐凡顿时感觉整个身体像是被阳光照过,内心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对方的面前。
他心中一惊,但随即就想到,族长是在用神识观察两人。不过,看对方的模样,齐凡知道,自己修士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好,好,好,不错不错,半年前才送走两个,现在又来了两个,虽是靠的外力,但资质总归不差,看来,我齐家又要兴旺了啊!”
连道三个好字,中年族长捋须大笑,似乎十分高兴,但声音却是苍老无比。
少许,族长伸手指着前方,嘴里同时说道:“好了,你们速速站到这个圈子里,我这就送你们去那升仙路!”
顺着对方的手指,齐凡目光一转,这才发现身前的地面上,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文,似花草又似文字,但齐凡一个也不认识,细细打量时,却又觉得十分玄奥。
地面上,所有符文围成一圈,中间留有一个空白的圆面,足够数人站立。
齐凡两人不敢多问,立刻上前,走进圆圈之内,随后好奇地望着族长,不知对方要如何将两人送走。
这时,族长突然两手掐诀,如道士施法一般,十指上下穿梭,眨眼之间,八道怪异的白芒凭空而现,犹如八条银蛇,绕着他的双手飞舞不停。
齐磊眼睛圆瞪,呼吸急促,显然,这番景象太过震撼。然而,齐凡倒并没有多少惊讶,在他看来,这无非是他不了解的一种术法罢了。
至于一旁的大长老,虽双眼热切,露出一抹强烈的羡慕之情,但整个态度还算稳定,想来这景象,他已然见过多次。
“去!”
但听族长一声轻喝,双手朝着地面一指,那八道银蛇身形一顿,旋即各自调转方向,分成八个方向,飞向地面的符文。
银蛇速度极快,肉眼难见,空中只留下了一道白练。白芒甫一接触地面,便立刻钻入其中,不过数息时间,地面上的所有符文都亮起了银白色光芒。
这一景象让齐磊更是震撼地说不出话来,齐凡倒是察觉到,在符文亮起之时,周身立刻产生了一股撕扯之感,似就要被这片空间排斥出去一般。
数息之后,符文越来越亮,撕扯之力也越来越大,突然,那银芒一个闪烁,似达到了极致,齐凡只觉双眼一痛,再无法视物,便不自觉地闭了起来。
这一闭眼,立时天旋地转,整个人犹如掉进了黑暗的混沌中,翻天覆地,思维似乎也停止。但幸好时间不长,不过一息左右,便又从混沌中钻了出来。
齐凡刚刚感觉到脚底重新踏上地面,身体还来不及站稳,耳边就传来了一个磁性的声音。
“咦,竟然又送来了两个!”语气中除了惊讶,再无任何情感。
齐凡稳住身形,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摆了三个蒲团,于中间一个,盘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这人一袭青袍,面如冠玉,神情淡然,整个人透露着一股飘渺之气。
齐凡虽不认识对方,但观其态度,对自己并无任何恶意,故而也就放下了戒备。
四下一扫,齐凡才发现身处一座密室之中,整个密室并无火烛,也无任何摆设,只有密室顶部镶着七个夜明珠,将整个室内照的亮堂,也不知是简朴,还是奢华。
“嗯,既然来到此处,就说明你二人有修仙的资质,这修仙就像练武一样,不过,我等修仙之人所求的乃是长生之道,与凡夫俗子的武学不在一个层面上。
现在我也无意多讲,一会儿我会吩咐两个仆从领着你们去藏书阁,于修仙一事,藏书阁内有着丰富的记载,你二人前去阅览一番,便可明白个通透。”
说道这,中年人的面色突然一肃,旋即一拍腰间的一个青色香囊,不见任何奇怪现象,其右手掌心之中蓦然多出了两块红色玉牌。
仿若凭空造物的举动,让齐凡两人看的呆愣,齐凡虽然已是修士,但还不知道储物袋的存在。
不等齐凡两人多作思考,那中年男子一挥袖袍,两块玉牌顿时朝着他二人飞来,速度不快,力道却拿捏的十分精准,竟堪堪落在俩人的手掌之中。
“这是你们的身份玉牌,不可丢失,凭此玉牌,可证明齐家族人身份,好了,现在拿着这玉牌出去吧,门外会有仆人领着你们熟识这里的!”
说完,男子双眼一闭,一副不想再搭理两人的意思。
齐凡见他这幅模样,也识趣地不再问话,略一打量手中的玉牌,他发现这玉牌十分精致,通体火红,一面刻着一个“齐”字,另一面却是一副麒麟,张牙舞爪,与齐家堡供奉的麒麟雕塑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四下一扫,找到大门后,悄然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