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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新到任的市长姓新,是一位德才兼备又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人物。他在人大选举之后正式当选政府市长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就职演说,任职期间,要为人民百姓办十件好事,第一件就是调控房市,使房价回归合理并加大力度增加廉租房建设。为此,新市长拟采取诸多举措,新市长对于房地产业的宗旨是,建房的目的是为让人居住,没有安居哪里有乐业,人们不能安居乐业,社会还谈什么稳定!新市长说他对时下的房市做过调查研究,的确有许多人没有房子住,许多房子没有人住的怪诞现象。在芸芸众生的城市居民中,买不起房子的人在85%左右,也就是说,眼下火爆的房市,只是15%的人在闹腾,这就是中国国情,人多!只这么不到全民六分之一的人群,就闹成气候了!这些卷入房市的人群,其中11.5%左右是在为居住买房,3%左右的人是在炒房,在囤房,在投资房子,而不是为了居住。新市长说,这又是个中国特色,由于人太多太多,3%是个很可观的数字,况且他们买下的房子很多,那数字足以令常人惊叫起来!这不只是平原市和平原省的问题,所以,根据国情、省情、市情,新市长要求,售房者原则上不准将房子卖给炒房者,凡卖出的房子,半年之内不见业主入住,将向他发出警告,一年之中仍不见业主入住,当征收房子闲置税,这项税收先前没有,没有的东西并不是一直没有,所有有的东西都是在没有的基础上才有的。

还有一条限制房价的措施,的确也叫任宁兴奋。它要求所有上市楼盘,必须提前向政府主管部门公示楼盘的土地出让金、新菜田开发、水利基金、劳动力安置转户、市政配套设施、契税、绿化、建安成本等等,依据建房成本,允许有10%至15%的利润,房价若超过规定,当属违规,主管部门有权责令房地产商停止销售,并向其发出黄牌警告,倘若房价利润达到25%以上,当属违纪行为,政府将收缴房子销售违纪罚金,罚金额是其利润的全部。也就是说,这种违纪行为,将为卖房者带来没有利润的灾难。倘若违纪的房地产商拒缴违纪罚金,政府则亮出红牌,冻结他们的银行账号,吊销他们的营业执照,罚出房地产行业。如房价利润达到50%,就触及了刑法,属刑事犯罪,责任人当成为囚犯。其实,这些刚性条文,并非新市长创造,在任宁隐隐约约的思绪中,似曾相识,其实那都是一些国家已有了的规则,只是经过了小修小补,拿来为己所用吧。

是啊,只要对社会对人民有益的东西,我们应该引进。任宁心中,所有的事就是这么简单,这并非任宁的独到看法。我们先辈早就倡导“拿来主义”了,关键的,也是要命的问题是“态度”,可以说“态度决定一切”。这话是足球教练米卢的名言,任宁非常佩服。任宁是把复杂的事情看得简单了吗?他一直以为,有一个好市长,就能平稳房价,为这事没少与同仁抬杠。他的理由是,政府具有管好市场的职能,而且这是政府的责任,房价飞涨,能说市场没问题?市长是政府的当家人,他说了不算,还有谁行?是的,我们的任宁一向相信政府,他对政府寄予着真挚的又是朴素的感情啊,只有纯粹正直的人,才有这种可贵的信任和依赖。任宁多么期待政府管管房市,说句公道话,办件大好事啊。他又是多么期盼有个理想的市长执政啊!这不,终于盼来了,是那样一个美妙的夜晚,新市长不期而至,特别是新市长就职时阐述人民政府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那段话,听着实在过瘾啊,好长好长时间了,没有听过这么拨动心弦暖人心房的知心话了。那声音虽然有些遥远,但还听得清,词语虽然有些模糊但还记得住,场景虽然有些朦胧,但还看得见,因为新市长说得太好了,犹如久旱逢甘霖。对于任宁,真是及时雨啊!

我们的政府何以称为人民政府,请注意,这是最基本的概念。我们的政府,无论哪一级的,它都是人民的,人民是政府的主人,市长和政府所有的工作人员,是为主人服务的,就是为人民做事的,我们爱称政府官员为人民公仆,如今,这种关系却搞翻了,有多少所谓的公仆,却不为人民做事,而是以权谋私,实际上,这些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公仆,一直坐在“老爷”的席位上,吃遍山珍海味,游遍名山大川,跑过五湖四海,办妥所有私事,处于荣华富贵之中,还口口声声喊是人民公仆,世上有这样为公众服务的仆人吗?更为可怕的是,他们还罩上一件美丽的外衣,把自己打扮成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克百姓之所难,帮百姓之所需的救世主。这种人虽然数量不多,但能量极大,影响甚广,权力一旦落入他们手中,能不变味吗!下边侧重要说一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游戏规则就是等价交换,我们将其加上“社会主义”四字,是有政治含量的,这种市场经济决不是无所顾忌地谋利赚钱。倘若把政府的利益收效置于人民痛苦的基础上,能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吗!我们的老祖宗尚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到了我们这代,怎么沦丧到没有道德底线的地步呢,可悲啊!龙的传人!

政府是讲政治的,无论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哪一个主义敢不讲政治,政治应该符合社会主流的意愿,至少是认可吧。政府追求的GDP,当然应该有政治含量,政治是有感情的,绝不是僵硬冷酷的阿拉伯数字,那种失去民心的GDP,我们宁可不要,因为它没有意义,对广大人民。千万不要将“为人民服务”当作空洞的标语口号,而抽空了它的真髓。把为人民篡改为为自己,盗窃人民给的权力去谋私利,多么卑劣啊。挂着羊头,卖的狗肉。我们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我们的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扪心自问,我们做到了吗?!我们内疚了吗?!但是,至少我们应该有这种强烈的意识,而不是使美好的概念和动听的词藻沦为时下伪劣商品的广告词!更不要将“为人民服务,做人民公仆”的宗旨当作黑色幽默来愚弄欺骗公民!危险啊!

新市长的演说博得雷鸣般的掌声,任宁不自觉地鼓起手来,啪啪啪——在悦耳的掌声中,任宁惊醒了,啊!原是南柯一梦。做这个美梦,对任宁,不是怪事。日有所思,方夜有所梦,梦中的现实,都是任宁向往已久的好事,谁让我们的任宁有学问又有思想呢。任宁更是一个有理想和向往的人,一个对政府有着期盼和信赖的人。他醒了,从梦中走出来,揉一揉惺忪的眼睛,梦中享受的欢乐和畅快余兴未尽,他用冷水抹了把脸,脑子清醒起来,他相信会梦想成真,政府出台新令,改变眼下房市的畸形怪状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果然到了那一天,辛卯年送走了庚寅年,平原来了新市长,新来的市长不姓新,不过,这不重要,姓只是个符号,关键是如何施政,任宁心中,还是把这位市长当做新市长。这时间,任宁的姐夫安明副市长被引咎辞职了,姐姐任宜对任宁讲,这是理想的结局,姐夫和姐姐早就厌倦了先前的生活态势,时时被人管,天天被人求的日子,办不完违心的又担风险的事情,烦死啦,趁国家土地资源部门查处土地违规事宜,约地方官问责的机会,安明把平原市诸多土地违法违规作为揽到自己头上,以一个分管土地的副市长堵住“枪眼”……本来嘛,大人物私下跟他交代过,等这阵风过去,就安排他到平原大学任副校长,还是副厅级。想当教师是安明早有的请求,他想过平静的日子,在学校,毕竟不会那么嘈杂。可是,你姐夫却拒绝了,谁不知,平原大学是国家重点院校,到那里,求办事的人能少到哪里,能清净吗?安明要求回他老家,南国一座小城,有一所普通师范学院,到那里不挂职务,不带“长”字,只讲课教书,图的是个清净。也是你姐夫态度坚决,组织跨省办妥了这事,连我的岗位一并解决,这下好了,以后被人求,被人找的日子该结束了……听了姐姐任宜的话,任宁肃然起敬了,他发现,并非所有的人都逐鹿权和钱,贪财好利。在平原市,姐夫和姐姐可谓新贵阶层,有宽敞舒适的住房,漂亮时尚的汽车,令人尊敬羡慕的位子,更没有缺少票子的烦恼。可是,他们并不感到幸福,还是期盼美好,向往真正的生活。刚刚听过姐姐南迁的信息,突然接到三哥任宇的消息,三嫂哭着打来电话,三哥遭遇车祸,左腿粉碎性骨折,弄不好有截肢的危险……原来任宇连夜去赶京城一家楼市开盘,欲大赌一把,谁知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不幸……只是短暂瞬间,任宁犹如经历漫漫春秋寒暑,世态炎凉,地狱天堂,对于人生,他似乎有了更多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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