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万新
朔州市号称作家的人不少。前一段时间召开作代会,参加会议的作家代表就有112名;作协除了主席,仅是副主席就有13人,感觉其阵容之庞大,此斑可窥。在朔州作家中,相对而言孙莱芙的资格是比较老的,却不在作协主席副主席的名单上,倒不是他的成果拿不上桌面,我认为主要原因之一,是这个人素来独立特行所致。
我结识孙莱芙较早,大约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山西省青年作家协会搞了一次散文大奖赛,参赛者不计其数,记得是两位一等奖,孙莱芙就斩获其一,给刚刚建市的朔州争了光,也奠定了他在山西散文界的位置。我正好去省作协见一位编辑,碰上孙莱芙在那里培训,彼此结识了。听说他已经算是全省很冒尖的青年作家,再看他年龄比我大不了几岁,叫人很钦佩的。
孙莱芙斯斯文文,说话也慢吞,不是我喜欢结交的类型,而他也直言和我“熟悉却不算朋友”,说白了两人性格迥异,不做知交也属很正常。不过孙莱芙并不排斥我,1995年我在《黄河》发表中篇小说《初一到十五》后,引起他的关注,他主动提笔写了评论,给予客观公正的赞许,同时又把我评说几句,说我“学历不高,也敢耍鹰,东一榔头西一板斧”,有趣却也中肯。地方上一般是文人相轻,孙莱芙对我也够朋友,所以有时候我也关注关注他,发现他发表的散文不少,也已形成自己质朴、生动的风格,只是迟迟没能结集出书。当今社会,出书不难,但出书费钱。要么拉别人赞助,要么掏自己腰包,这两大条件孙莱芙似乎都不具备。
本来孙莱芙也具备求得一官半职的基础。开始在右玉县组织部上班,起码熬也熬个乡官不成问题,但他经钟声扬赏识调回了市文联。那也不错,因为他怀揣大专学历,专业又对口,刚建市单位的职务竞争不太激烈,总之完全可以提拔的,可是建市二十余年还是没听说他得到什么级别,甚至几乎成了单位的局外人士。说话率性,不合群,不周旋,不善于交际,一些机关必备要素的缺失是不是他仕途不能得志的根源,也未可知,莫须有吧。
一般人换做孙莱芙,免不了要发发生不逢时的牢骚,怨天尤人或自怨自艾,但孙莱芙不同,他的心态看上去很平和。比如我们好歹有一辆汽车,开来开去的也显显并不落魄,比如有人穷困潦倒,却要吹吹大话假装放着路虎不开,但孙莱芙依旧骑着老爷型的一辆小摩托,经常打不着火,直至趴窝报废,继而他又骑一辆电动自行车,独来独往,速度如虫。看他的某些散文,车子压死一只猫,他要伤感半天,搬家舍不下几盆花,也要大费惆怅。假如放在人妖混同的传说里,让他遇见女妖精之类,即使心仪他,怕也如电影《青蛇》里的青蛇戏谑许仙:“老实人——”但在现实社会,作为文人,只要稍显拮据,人家就要和穷酸二字挂钩。穷酸两个字是很刻薄的,对此不知有多少文化人恨不能将这两个字从字典里删除。
古人说“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孙莱芙到底是发出一鸣了。就在去年,他编著出版了一本厚重的精美的《典藏右玉》,以一些精短的典故典记来全方位、多角度反映右玉县的人文历史风貌。一个故事,一段往事,一处风景,都是全书精心挑选的素材,行文保持着他的一贯文风,就像一本散文集。最可贵之处是跳出故纸堆的扒寻,脱离书斋的窠臼束缚,涉足生活,涉足民间,拾遗补缺,如珠在斛。书中看得到他的从容和才气,并且内容丰富,史迹可循,应该是一本兼具史学和文学价值的佳作,确实是厚积而薄发的作品。虽说他给我一本时仍显得吝啬和犹豫,但我还是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似的,很为他高兴。
由不得去注意他,又发现他孤独的身影风尘仆仆继续在朔州的乡闾田间出没,问他才知道他开始编著一本新书《典藏朔州》,把视野从右玉县辐射到整个朔州。无疑那是一个苦营生,但他硬是坚韧地采访写作,听说在去年的年底前终于完成了初稿。看了他陆续发表出来的部分内容,语言更加沉稳、清净,叙事更加细致、精到,虔诚对待文字,绝不敷衍应付,写得贴近百姓,贴近底层,也就读得真实可亲。这一点不是每个自称作家的人可以做到的。《典藏朔州》还未出版,孙莱芙再次投入另一部作品的创作,据他在博客中透露,他要去走西口。书名叫什么大约还没定,想想这一选题,已经叫人神往。
文化包括文学的追求,是一种坚守和信念,需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需要剔除浮躁和功利,需要默默地积累和付出。细想孙莱芙竟能做到了。他不张扬作秀,不随波逐流,不胡编乱造,不卖弄玄虚,只是一直在认定的道路上苦苦跋涉,所以才能写出颇有价值的作品,得到社会的承认。相信他还能走得更远,走得更值得。
前几天孙莱芙采访回来,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人给他带了一点口外的莜面,要送我一袋子。我说你怎么送?他说:“我有了一辆车子,跑起来方便多了。”一会儿,真的送面过来,回头又匆匆而去。看得出来,他很细心,怕我衣服沾了面粉,就在面袋外再套了一个环保袋子。礼轻人意却重。我收了他的赠予,一时心事沉浮,回头写了这篇小文章,就算与孙莱芙共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