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村一所破旧的农舍里,一个憔悴的农妇躺在病榻上,痛苦地呻吟着。
没有医生,她的亲人们默默地站在床边,眼泪早已流尽,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无奈和绝望,在牧师的临终祈祷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床上扭曲、挣扎,直至死亡。
这悲惨的一幕深深地印入一个6岁孩子的脑海,他叫巴甫洛夫,是牧师的儿子。
夕阳下,巴甫洛夫默默地跟在爸爸的身后,回家的路似乎那么的遥远,他的心和灌满铅般的腿一样,沉甸甸的。
“爸爸,你救不了她的命吗?”许久,巴甫洛夫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的……啊,但愿我能救得了她的灵魂。”牧师叹息着说道。
巴甫洛夫的一生似乎由于这悲惨的一幕而决定了,他幼小的心灵好像已经明白,宗教神学只能慰藉人的灵魂,而无法拯救人的躯体。
巴甫洛夫是个个性刚强的人,他要做一个降服病魔的猎手,为此在1870年他21岁之时,他终止了在教会学校的学习,考入圣彼得堡大学数理系生物学部。
生理解剖学教授齐昂丰富的知识和富于趣味的讲授吸引了巴甫洛夫,他认识到研究动物的生理机能远比做一个纯粹的医生更为重要。他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
“……这世界上冤死于疾病的人太多了,实在是人类的一大憾事。……可否准我放弃自然科学的学习,转入医学院从头学起……”
1875年,巴甫洛夫进入陆军军医学校,跟随齐昂教授研究生理学。
巴甫洛夫超人的能力使他迅速掌握了生理学已有的知识,在齐昂教授的麾旗下,他觉得自己即刻将成为英勇的斗士,向人类未知的奥秘挑战。
可是齐昂教授忽然去了巴黎,巴甫洛夫像缺了主心骨一般。当那个满脸横肉、目空一切的继任者出现在实验室时,巴甫洛夫犹如吞了一只苍蝇,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巴甫洛夫辞职了,这意味着他走入失业者的行列。
他在大学写的第一篇科学论文《论支配胰腺的神经》救了他。
俄国著名临床医师鲍特金在论文中看出了巴甫洛夫的才华,1878年,他向这位年轻人发出了邀请函。
巴甫洛夫带着非常感激的心情来到鲍特金的临床病理实验室,由于他的才华,他成了实验室实际的领导者。
1879年,巴甫洛夫完成了他第一个世界著名的手术——胰腺瘘管。
在巴甫洛夫之前,研究生理学的人,多采用一种叫“急性实验”的方法。
生理学家欲研究某一动物器官的生理功能,需要将动物杀死,迅速解剖,将准备研究的器官拿出来研究。
巴甫洛夫不赞成这种方法,一是伤害了动物,二是实验时,器官已停止了正常状态下的工作,结论不一定正确。
有没有一种方法,使器官不离开机体,也不作麻醉,就能进行观察呢?
一个偶然的事故,给了巴甫洛夫很大的启发。
一位叫圣马丁的士兵,由于步枪走火,腹壁和胃部穿孔,医生虽然救了圣马丁的命,可是伤口却长期不能愈合,只好用纱布堵塞,才能阻止吃下去的食物外流。
一年半过去了,由于穿孔上缘的胃壁不断增生,形成一个“瓣膜”,它将穿孔遮住,胃中的食物才不再外流了,但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按,就能将“瓣膜”按下去,使胃中的东西又流出来。这个穿孔就像一个绝妙的“窗口”,将胃的生理情况一览无余。
巴甫洛夫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他决定在狗身上照此制造一个“胰腺瘘管”,深入研究胰腺的生理功能。
一只硕大的狗被麻醉后放到了手术台上,巴甫洛夫将狗的腹壁切开一个小口,做成胰腺瘘管,实验时,分泌的胰液从瘘管流出,平时则把胰液引入十二指肠,使狗可以完全正常地活下去。
巴甫洛夫把这种实验方法称为“慢性实验”法。
这个实验成功后,巴甫洛夫又成功地给动物安装了胃瘘、唾液腺瘘、输胆管瘘等。
1888年,巴甫洛夫又做了著名的“假饲实验”。
在给狗安装了胃瘘之后,将它的食道切断,在实验台上,带瘘管的狗前面放着一个食盘,饥饿的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可是咽下去的食物半路上从食道切口处掉了出来,又落在食盘里,这样,狗虽然不停地吃,胃里却始终空空的。
巴甫洛夫通过胃瘘管发现,食物虽然没有进入胃里,但狗的嘴巴一动,一咀嚼食物,胃就开始分泌胃液,做好了消化的准备。
巴甫洛夫切断狗的迷走神经,假饲就不再引起胃液分泌了。
他由此得出结论:胃液分泌受神经调节,动物咀嚼、吞咽引起的刺激传到大脑,又经迷走神经传到胃,经过这样一系列神经反射过程,引起了胃液分泌。
多年的研究成果使巴甫洛夫写出了生理学的权威著作《主要消化腺功能讲义》,这本《讲义》成了世界生理学家学习的范本。
1904年,55岁的巴甫洛夫荣获了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他是俄国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巴甫洛夫没有停止自己的工作,“研究大脑的活动规律”成了他奋斗的又一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直奋斗了30多年,直至去世。
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手碰到火马上就会缩回来,吃食物就会引起唾液分泌……这类现象被称为反射。但反射是怎样形成的?它的生理学基础是什么?这就是巴甫洛夫所要研究的。他的实验对象仍然是狗。他为此做了一个奇特的实验。
在给狗喂食之前,打开电灯,因为灯光与食物没有任何联系,狗根本不理会,也不流唾液,而开灯后立即给狗喂食,狗的唾液就流出来了。
从此,凡是喂狗的时候,灯光和食物总是先后同时出现。重复多次后,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只要灯光一亮,即使不喂食物,狗也会流出口水。
可见,在狗的大脑里,灯光已经变成了食物的信号,所以狗一看见灯光,就会做出消化食物的反应,流出唾液。
巴甫洛夫把他的这个研究成果称为“条件反射”。
人类的心理活动,巴甫洛夫认为也是一种复杂的条件反射,但同动物的行为有本质上的区别,人类的语言,巴甫洛夫把由语言引起的活动,称为第二信号系统活动,这是人类特有的高级神经活动。巴甫洛夫的学说,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人类高级神经活动作出了科学的论述。
1928年,适逢解剖生理学家威廉·哈维诞生三百五十周年纪念,巴甫洛夫应各国生理学家的邀请,抵达伦敦主持会议。在伦敦,他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伦敦的各家报纸都称他为“哈维再世”。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位著名的生理学家是如此的沉默寡言,并且不善于表达。遇到什么得意或高兴的事,巴甫洛夫总是先低哼上大半天,然后才道出他哼哼的所以然来。剑桥大学医科教授安里浦曾在俄国追随巴甫洛夫多年,只有他才深知巴甫洛夫是一个“一星期可能不说一句话的怪人。如果对着陌生的人或让他讨厌的人,他会默坐着一言不发”。
巴甫洛夫是俄国人民的骄傲,不只因为他那卓越的科学成就,他的谦逊、质朴和真诚的品质也同样为人们所称颂。
苏联国内战争时期,经济非常困难,人民的生活用品实行配给制,鉴于巴甫洛夫的贡献和他的高龄,苏维埃政府派专人送一些黄油、火腿和口粮给他,巴甫洛夫坚辞不受,说:“我的同事们没有这些东西,我就无权享受……”
一个严寒的冬天,列宁特意派大文学家高尔基登门访问巴甫洛夫。高尔基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巴甫洛夫回答:“我需要狗,狗!”“除此之外,您还需要什么呢?”高尔基又问。
巴甫洛夫想了想说:“给三匹马吧,瘸子、有伤的都行,只要是马!”狗和马都是为了科学实验所用。一直到高尔基离开,他也绝口不谈家中生活的困难。
巴甫洛夫还是一位出色的教师,他讲课经常受到热烈的欢迎,因为他力求讲得清晰易懂,内容丰富,还常常附以有趣的实验。
巴甫洛夫被苏联青年们称为最知心的朋友,他们给他写信,向他诉苦,探讨学术问题,请教学习方法……巴甫洛夫已是80多岁的高龄,但仍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面对着成捆的来信、贺单,他总是尽量抽出时间答复,尤其是青年人的来信,他更是做到每信必复,有时实在答复不过来,他就将回信登在报纸上。
有许多青年都向他请教同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学有所成?巴甫洛夫感到这是一个困扰大多数青年的问题,便在一张报纸上发表了给青年们的一封公开信,讲述自己的方法。
有许多警句,已成了苏联青年和全人类奋发上进的座右铭:
“要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再循序渐进。从一开始工作,就要养成严格循序渐进的作风,积累知识。”
“如果想登上科学的高峰,你们应从它的初步做起,前面的东西没有弄明白,切不要急于学后面的。”
“要养成严谨和忍耐的习惯,要学会做科学上的杂事琐事,要研究事实、对比事实、积累事实。”
“决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无论别人怎样看重你,你都要有勇气对自己说:‘我是无知的’。”
“要记住:科学要求人们花费毕生精力,即使你们有两倍的生命,仍旧是不够用的。”
这是巴甫洛夫写给苏联青年的最后一封公开信。
巴甫洛夫是一个很严格的人,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认认真真。
他非常遵守时间,人们甚至可以按照他到实验室工作的时间核对钟表。
在他的实验室,任何东西都摆放得井然有序,仪器也都一尘不染,地上甚至连一张纸片也没有。
如果你看到他的文章手稿或者哪怕随便一张便条,你都会惊异地发现:它们的字迹都那么工整,简直像印刷出来的一样。
巴甫洛夫的声誉和他所做的工作,使得他所领导的生理学研究所成为世界生理学家拜访的圣地,而研究所在地——列宁格勒,也变成了科学家心中的麦加。
1936年2月27日,巴甫洛夫在写了那封致苏联青年的公开信后不久,忽然患了流感性肺炎,不治而逝,享年87岁。
巴甫洛夫的逝世是苏联乃至全世界人民的损失,他创立的血液循环生理学、消化系统生理学及高级神经活动生理学带动了人类生理学和医疗卫生事业的飞速发展,是20世纪人类最重大的贡献之一。
苏联文学家高尔基高度评价了巴甫洛夫,他说:
“巴甫洛夫是一位经过坚强锻炼的和精雕细琢的极其稀有的人物,这种人物的经常功用就在于探究有机生命的秘密。他好像是自然为了认识自己本身而特意创造出来的一个极其完善的生物。”
细胞化学鼻祖科塞尔@阿尔布雷希特·科塞尔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虽然他是享有盛名的海德堡生理研究所所长,但朴素的衣着却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把他与“生理学家”、“化学家”之类的头衔联系起来。
今天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18岁的儿子华尔德考上了大学,从此就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闯荡了。作为父亲,科塞尔觉得有必要对儿子进行一番开导。
他拿出一张信纸,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用铅笔演算过的字迹。科塞尔就在这张废纸上给儿子写下了第一封信。
“人类文明靠着每一个人进取的本性,在缓缓地向前迈进。”科塞尔在信中写道。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中学运动场上的百米跑道,仿佛又听到了夺魁后场外雷鸣般的欢呼声……中学时的科塞尔是多么喜欢运动!尤其是短跑,更是他钟情的项目,他觉得短短的跑道蕴含着拼搏竞争的内涵 ,尤其是准备冲刺的一刹那,脑子里更是一陈激烈的晕眩,这是成功降临前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常常使科塞尔陶醉,同时让他感受到了奋斗的愉悦。
除了运动,植物学也是科塞尔最喜爱的科目。然而,由于父亲的意愿,科塞尔既没有从事自己感兴趣的植物学研究,也没有在自己很有特长的体育项目上去进行拼搏,他考进了当时刚刚成立的斯特拉斯堡大学,同时攻读医学和生物化学。
德国著名生理化学家霍佩—赛勒把科塞尔引入了生理化学这个神秘的殿堂。
在学校,科塞尔最崇拜的人就是霍佩—赛勒教授了,他是生理化学的一代宗师,而且在体育上也有专长,是大学里的“文武双全”者。
在霍佩—赛勒这里,科塞尔培养了严格认真、严守秩序的作风,缜密的思想方法,明快而全面表述自己观点的方式。由于他的领悟能力强,所以很快就成为霍佩—赛勒的得意门生。
1878年,25岁的科塞尔不负恩师厚望,以优异的成绩直接获得医学博士学位,成了斯特拉斯堡大学的一位奇才。
斯特拉斯堡大学希望这位崭露头角的年轻人能够留在学校继续深造,科塞尔也甘愿追随恩师,因为他认为:要想做生理化学的实验,没有哪个学校的条件能比得上自己的母校。
“如果每一个儿女都仰赖父母的成就而苟活,恐怕这世界会退化到比原始时代还要昏暗混沌。”科塞尔接着写道。
他想起了在斯特拉斯堡大学自己艰苦的研究工作,有谁能想到他的成功里包含着多少心血和汗水呢?科塞尔从事的研究领域是生理化学,特别是组织化学和细胞化学。他把米歇尔1869年发现的核蛋白体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为此他花费了近20年的时间。
在斯特拉斯堡生理化学研究所里,科塞尔发现了除鸟嘌呤以外核酸中常见的其他四种碱基,即腺嘌呤、胸腺嘧啶、胞嘧啶和尿嘧啶,通过实验证明了上述的各种碱基以及黄嘌呤、次黄嘌呤和鸟嘌呤都是核酸的降解产物。他还提出可以用碱基分析的方法区分来自细胞核的核质和来自奶汁和蛋黄的“核质”,他称细胞核染色质中的核素为“真核素”,细胞核以外的核素为“副核素”,并且验证了真核素是由核酸和碱性蛋白松散地结合而成的。
在研究核酸的同时,科塞尔还从事核质中蛋白质组织的研究。
1884年,科塞尔从鹅的红细胞核中分离出了一种类似于米歇尔称为“鱼精”的物质,他命名该物质为组蛋白。在这种物质的分解产物中,除赖氨酸、精氨酸外,还有一种他命名为组氨酸的新的氨基酸。
他将从不同鱼类中提取的鱼精蛋白进行比较研究,发现一氨基一羧酸和二氨基一羧酸的比例在各种鱼精蛋白里是不同的。
科塞尔是最先应用有机化学的提取方法和微量的化学分析方法研究核蛋白和细胞蛋白质的生理化学专家,在确定核素的化学特性及化学组成等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被学术界称为“细胞化学的奠基人”。
“目标要远,志趣要大”,科塞尔将自己最重要的原则传给了自己的孩子,“如果你没有大志,如果你没有不朽的期望,而你扬言爱民爱国爱世界,等到你快要离开这人间,你自会发现,你过去扬言的全是空话!”
1895年,霍佩—塞勒创办了《德国生理化学》杂志,科塞尔担任主编。
对这本汇集了各国生理学家和化学家思想的学术杂志,科塞尔投入了满腔的热情。他自己生平取得的伟大成果,几乎全部发表在这本倾注了心血的期刊上,这些成果的发表,加速了各国细胞化学的兴起和发展,各国政府和学术机构纷纷对他赠勋颁奖。
这时,科塞尔的健康状况开始欠佳,但他欣慰地看到生理化学正在蓬勃发展,他觉得这才是自己最大的贡献。
科塞尔写完信,很仔细地封好,便起身到实验室去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