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已经成为上帝的风雅（散文）
原创作者：低处的迷雾
星期天，我在家擦完了地。正坐在床上发呆，幼然来了。她是我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我欢喜地请她进屋，她也不跟我客气，三脚并作两步窜到沙发跟前儿，两腿一劈，呼通一声坐了下去。幼然生得美，大眼睛毛嘟嘟扑闪扑闪地电人。厚唇滴着野辣的妩媚，好看，形体容貌都太好看了。如今一件银色的貂皮大衣，更把她裹得荣华富贵。看上去很得意。不用我问，她就很乖地告诉我，她被一个挺有文化的由经理泡上了，总领她出去唱歌喝酒啥的。她像长了见识兴奋地说：看人接触的都啥人，不是书记就是经理，一吃饭都带铁子去。说话不象咱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贼有意思，咱都插不上嘴。她兴致勃勃地把那些书记经理一阵神夸。又没头没脑地感动着由经理当她的面，骂自个儿的老婆是****老娘们儿。她的高傲经由她的遐想凌厉成无与伦比的自信，她自许：由经理这个大****快被我拿下了。我老实而又吃惊地把她从浪漫的沉溺中拉出来，提醒她：那老胡咋整？她句句透着横泼的迷离，劲儿道：耍着玩儿呗。反正他月月的工资和外块都得给我，想把钱给他家大老虎，没门儿。
她从紫色小皮包里掏出小镜子左照照，右照照，食指把眉毛往下推推，拇指又把它往上推推。来回推几次，还不满意。又翻出小镊子，拔掉了三两根扭捏出去的小眉毛，动作里不耐烦着一种苍凉的挣脱。她恶狠狠地骂老胡：操他妈地，总说跟大老虎离婚，离八百年了，还没离成。你说，我多亏。就给点破逼钱，眼瞅着他成天陪大老虎睡觉去。就怕离婚丢了破纱帽子。看她气得不象样，我真诚地开解她：他真离你还能离呀！再说，他丢了乌纱帽子，哪有钱和权了，没钱没权你能跟他扯呀！那麽大岁数的老头子。她媚态一拧，顺利地把话扯到别地儿：信不？不是跟你吹，内帮当官儿的，都上赶子找我吃饭，都爱听我说话。她从假假地正经起来：咱不是那样的人。又转接到伤感之中：哎，我也不是****，都想占我便宜。我知道。又咬牙切齿地骂道：现在这帮当官儿地，没好东西。都贼骚性，贼色。老胡那逼样地，还人大代表呢。天底下没人了。
我说，你乐意搭理他们呀！她句句咬着理：我还不是想多整点钱，养家糊口。俺家他都下岗好几年了，天天没正事儿，在家干靠。好不容易劝他出去找点活干吧，干了半年，也不给开资。那可真叫爱地奉献了。还有俺家老东西，好几个月不开资，好不容易赶上过年开点破逼钱吧，都给她姑娘扶贫去了。我儿子要一袋小食品都不给买。****他妈地，指我养活他们一大家子呐！太憋气了。我说：你有能耐就养活吧，憋气也得养呀！不养咋整。现在全国人民都下岗了，就你憋气呀！她虚空地，不知道从哪里才能弄点安慰似地倔强道：我不懂那些，我就知道没钱花难受。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把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激动地说：那啥，我得走了。老由在楼下等我呐。他开车来的。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我还嘱咐她：你别让老胡发现了，别弄出事儿。她笑着：你放心吧。我这麽奸。他们整不过我地。
是呀，这都是下岗给逼的吧！现在下岗，那也是一种很时尚的无奈。那是太有可能不绝的精彩人生。现在见面打招呼都亲昵地问：下岗了吗？这比当年招呼：吃饭了吗？还要让人气短，使人浑身没劲儿。觉得发慌中有着被饥饿的底子蒸闷的一种老实，那样肯迁就时代的孕情，助长了更加凄厉的梦魇。甚至往自己的伤口上抹口红，还鬼祟地说那是繁荣。但究竟是机智的。机智里没有深邃，只有涵养。深邃已经成为上帝的风雅。涵养则肯定了咱老百姓在磨难之中的胸襟和宽容。更是如此沉重的牺牲养护了腐败的深坑吧。
摘自何百玲小说散文随笔集《谁来疼爱这重病的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