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胡老板找小秋只是为了一个承诺。
是的,一个承诺。
一个事关青龙镇能不能开下去,事关整个中原武林未来的承诺。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承诺?
“老朽花那么大的精力找你来,是想让你答应老朽一件事。”在那间无比宽大空旷的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旁,胡老板开始转入正题。
小秋也不禁非常好奇:“在下能帮你做什么?”
“只不过让你答应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答应老朽去找一个人。”胡老板拈着花白的山羊胡,神情变得说不出的严肃,道:“到怡和钱庄总部去找这个人。”
“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奸细。”
“奸细?”小秋不禁睁大了眼睛,道:“你让我去找一个奸细?”
“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很可能是老朽最信任的人之一。”胡老板眼里忽然透出一股愤怒:“这个人一直潜伏在青龙镇,秘密向怡和钱庄传递消息,所以我们的每一个弱点对方知道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要到怡和钱庄总部去找这个人?”
“因为老朽已把青龙镇所有的人都查遍了,也没有把这个奸细找出来。”胡老板道:“有几次我们派去调查的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老朽想了很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许只有深入对手的核心,才能出奇至胜,才有可能得到我们想要的情报。”他深深一揖:“青龙镇由老朽继续调查,深入虎穴的事就拜托阁下了。”
“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线索?”
“我们只知道这个人使一把叫做‘针’的剑。”
“针?”小秋呼吸骤然一紧:“就是卞三剑晚年所铸的那把‘针’?”
“是的,正是那把充满邪恶、死亡的‘针’。”
胡老板把桌上的牌码好,放在桌上,然后站起,带着小秋走入了墙角的一扇小门。
那扇小门后面,又有些什么呢?
门后,一排放着七十三口棺材。
每一口都是上好的檀木棺材。胡老板对自己的部下,是从来不会亏待的。胡老板一走进来,就象变了一个人,变得象一头发恕的雄狮。他笔直地站在七十三口棺材前,整个人都似已僵硬。
棺材里面躺的都是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的部下,都是他的兄弟。
青龙镇,是一个方园数百里著名的赌镇,在中原也是屈指可数,是胡老板苦心经营几十年的老巢。
赌什么地方没有?可中原赌得最大,口碑最好的赌场就在青龙镇。不管你赢了多少,都会保证让你带走,保证你的绝对安全;不管你输了多少,都会把你送回去,那怕你来自遥远的西域,也会给足你盘缠;最重要的是,无论你赌多大,青龙镇都敢接注。
曾经有人赌大片的庄园,有人赌家传几百年收藏的无数的名画,有人赌京师最著名的美女,更有海外来的一个小国的国王赌自已的国家!
青龙镇就象一块磁石,吸引着无数的赌徒。许多人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来到这儿,只是为了一掷千金的豪气。
青龙镇的生意一直很不错,生意好了自然就有人眼红。这场风暴,胡老板早有预感。从十七岁出道,他就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要扩张,就要与人争地盘,就要流血。
血也不知流了多少。
也不知会流到什么时候,何时是尽头。
第一口棺材,躺的是余铭。他是胡老板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也是这次被害最重要的人物。胡老板永远也忘不了在酒肆看见余铭被砍成蜂窝状尸体的情景。
小秋仔细地看着余铭的尸体,从头看到脚,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毛孔、每一点微小的变化都不放过。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死人会说话?
尸体惨不忍睹,早已僵硬,死者已逝,生者呢?
“你看出了什么?”胡老板问。
“余铭虽然身上有二十六处伤口,可是真正致命的就是割断咽喉这一刀。”小秋道:“干得非常干净,从手法上看应当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职业杀手所为。”
胡老板显得非常满意,他没有看错人。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尸体?”小秋说。
“在青龙镇以西一百二十公里的一片森林里。”
“当时有什么发现?”
“老朽的属下立刻查遍了周围百步之内的每一块土地、每一棵树木,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什么都没有发现?!”
“老朽随后立刻派出最好的跟踪高手、带着最好的狼犬,一路跟踪下去,不料沿途被人洒下胡椒粉,连猎犬也迷失了方向。”
胡老板讲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情况:
半个月前,余铭在酒肆被人袭击,死于乱刃之下。几乎同一时刻,三家赌场、五家妓院纷纷被砸,这一切都表明这是有组织有计划有目标的血腥吞并的开始。胡老板虽身经百战,但这样迅猛、可怕、机警、凶残的对手还是第一次遇到。
尽管对方做得干净利落,设法消灭痕迹,甚至带走了自身伤亡的所有尸体。但是,通过可靠的情报分析可以证明是怡和钱庄下的手。
一、实力――方园数百里之内,只有怡和钱庄才有这样的实力和财力发动进攻,也只有怡和钱庄才堪称青龙镇的对手。
二、人物――在青龙镇被进攻之时,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怡和钱庄的几个重要人物均不在庄内,他们极可能组织、甚至亲自参与了这次火并。
三、动机――青龙镇和怡和钱庄一直明争暗斗,争夺中原一带的地盘,这里牵涉到巨额的金钱利益。
四、情报――据种种情况分析显示,青龙镇内部有奸细向怡和钱庄提供了准确的情报,使对方在极好的地点、极好的状态下选择极好的时机,杀了青龙镇的措手不及。
五、证据――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尽管对方都蒙了面,可还是有人出来指证凶手来自怡和钱庄,人证:一名酒客,六名赌客、十一名妓女,特别是翠花阁的凤仙,一口咬定带头的里面有怡和钱庄八大金刚之一的孙基:
“别看这家伙蒙着脸,可烧成恢老娘都认得出来。老娘陪他睡了一个星期,才给了五钱银子。”
结论:除了怡和钱庄,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这无疑是铁板钉钉的事。
小秋听得很认真、后来看得却很快。
不象看余铭时那么久。
小秋一个一个棺材看下去,直到第三十二个棺材,忽然止住了脚步。
这口棺材里躺得是一个和尚。一个全身赤裸、平平常常的和尚。
唯一与其它棺材里的尸体不同的是,这个和尚全身上下竟没有一点伤口!只是他的嘴张开,仿佛想说什么,眼睛满是惊讶、至死也不信的神情。
这次小秋看得更是非常非常慢、非常非常仔细。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肩、股、臂、腿,甚至包括手指、脚指、牙齿、耳朵、肚脐都看得很仔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第三遍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死死的停留在和尚的光头上。
和尚的光头有什么好看?
“你看出来了?”胡老板说。
“不仔细看真的不容易看出来,幸好是个和尚,没有头发,否则真的很难发现。”小秋指着和尚光头檀中穴处的一个极小的红点说:“难道这就是‘针’留下的伤口?”
“是的”
“针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也更难防范。”
“我们派了几批人去调查内奸,其它的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只发现了二尘的尸体。”――二尘就是这个和尚的法号。
“二尘?”小秋仿佛血液都在凝聚,有些不信:“就是那位十年前从江湖上失踪、以轻功、跟踪、侦察、化装闻名的二尘?”
“是的,就是他,这是他的真面目”
胡老板说:“二尘十年前从江湖上失踪,其实是被老朽纳入麾下,秘密为老朽做事。除了老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二尘一定发现了什么,他一定想说什么,‘针’与二尘应该很熟悉,”小秋指着二尘的脸:“否则,他不会一脸都是惊讶、至死也不信的表情。”
胡老板点头称是。
小秋继续一个一个地看下去。
看到最后一个棺材的时候,小秋忽然蹲下去,开始呕吐。
这个棺材里放的,只有半个头颅、一只**、三根肋骨、股上的一块肌肉、还有一小截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