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东风不与周郎便
听到“松庄”两个字之后,小秋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那里毕竟是他生活过的一段地方,有今生也无法忘记的美好回忆。
战场的惨烈是毁灭性的,今晚之后,“松庄”还能剩下几处完整的地方?
尽管“松庄”不属于他,小秋内心还是不希望“松庄”受到损伤,更不希望那里的人受到伤害。
冬梅、春兰,还有很多人今晚仍在“松庄”里,她们怎么办?
“你不要担心,‘松庄’不会有事的。”邹夕锋注意到了小秋表情的变化:“今晚决战的地方不会是‘松庄’”
小秋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说……”
“我只是说‘松庄’是今晚的兵家必争之地,并没有说今晚决战的地方就是‘松庄’。”邹夕锋说:“我们不能让对方上岸。一旦青龙镇的虎狼之师上了岸,我们的伤亡会非常大。”
“对。”
“我们不能学春秋时的宋襄公,空讲仁义,让楚军渡过泓水,没有半渡击之,终致兵败。江湖争霸是绝不能讲所谓仁义道德的,只有铁和血、生与死。”邹夕锋一字一句地说:“今晚决战的地方就定在‘八里浦’!就在敌人上岸之前消灭他们!”
今夜之后,“八里浦”这个地名将扬名中原,载入江湖争霸的史册。
八里浦。
江边一个不大不小的渡口,在地图上要仔细找才能看到的一个小点。
说大,比不上十里浦,谈繁华更是差得远,目前只能算是一个备用码头;说小,又不算小,可以停靠比较大的船。这里曾经是一个煤矿码头,自从几十公里外的煤矿,经过多年的滥采滥伐,基本上开采完了之后,就没多少煤可运了,这个曾经繁荣的码头就逐渐萧条了。
尤其在这种节日的夜晚,除了几个值更者之外,更是四寂无人,阴森可怕。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胡老板选择这个地方上岸,就是看中了这里的萧条、安静和被人忽视。
胡老板带来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年轻死士,每个人的家里都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安家费,解除了后顾之忧。因为年轻,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斗志昂扬,义无反顾。
一旦上岸,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这支生力军?
夜幕掩护下,五艘大船正悄悄准备靠岸。
所有死士都起身肃立,静等上甲板的号令。
岸边一行八骑正在接应,为首的却是雍大总管,邹松被?ず螅錾狡隆⒁宦犯娴陌似锞突怀闪饲娜恕?br/> 黑色的骏马、宽大的披风,远远望去,根本看不清真面目。
――邹松本来就不想让人看清。
雍大总管正在岸边冷笑。
邹夕锋此刻眼睛正盯着地图上的这个小点。
小秋说:“你用什么方法阻止青龙镇人员登陆?他们就快到了。”
邹夕锋说:“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一个字,借。”
“借?”小秋说:“怎么借?”
“就从青龙镇身上借。”
“啊?请快讲”小秋急速地说,他也想尽快知道答案。
“这次青龙镇前来,乘坐四艘大船,为了掩人耳目,人员都集中在船舱之下。”邹夕锋说:“人员加上所携带兵器的重量,船的吃水会很深,所以船上装载的、用于伪装的贷物不能太重。”
“有道理。”
“关键就在他们选择的贷物上,千不该万不该,竟选中稻草来运输。”邹夕锋说:“稻草确实很轻,但是,现在这个季节,稻草最怕什么?”
“怕什么?冬季稻草干燥,怕……”小秋喃喃自语,忽然眼睛一亮:“怕火?”
“对!”邹夕锋一拍大腿:“就是火。”
小秋恍然大悟:“草船借箭之后,就是诸葛孔明借东风,周喻火烧赤壁连营,难道你也是想用火攻?”
“正是!”
八里浦码头。
今夜有风,偏南风,忌火。
“东风不与周郞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黑暗的码头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紧接着,?沧庞驼钡幕鸺苫纫谎涞酱希拖笙铝艘怀〈鸬牧餍怯辍?br/> 船上的稻草立刻着火,迅速燃烧起来,风助火威,大火马上燎原,蔓延开来。
大火映红了江面。
死士们还根本来不及上甲板,就葬身火海之中。邹夕锋用一种最简单最原始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一举歼灭了胡老板及其最精锐的部队。
鹰塔上的两只巨钟忽然响起了悠长、洪亮的钟声,钟声穿过沉沉夜色,传到千家万户,传到八里浦的上空,在空旷的江面上久久回响。
这是子夜的钟声,标志着新春的来临。
除夕过去了,春节来到了。
从这一刻起,“怡和钱庄”就成了江湖新的霸主,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子夜。
萧四骑一匹大汗淋淋的骏马,冲进了青龙镇。
他一路换了七匹骏马,一连飞驰了几个时辰,人仰马乏,终于赶回来了,刚入镇,马就口吐白?i,倒了下来。
签字仪式一结束,萧四就立刻骑上快马,踏上了回家的路。理由很简单,就是“要回去过除夕,与家人团聚”。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钱庄方面也没有理由拒绝。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萧四担心妻女的安全。
从在雪地中看到礼花信号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四已经多次向胡老板发出了请求中止行动的信息,至今却如石沉大海,音迅渺无,让他如何不心急如焚。
青龙镇已是精锐尽出,后方一定空虚,如果这时候遭到偷袭,后果不堪没想。
――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胡老板为什么要冒这个险?为什么一直没有回音?难道派他来钱庄仅是缓兵之计?他不过是这场游戏的一个牺牲品?
青龙镇灯火辉煌,如同白昼。
青石板的街道上满是鞭炮燃放后的纸屑,空气中飘荡着礼花放后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唯一不同的是,静,异常的安静。
既没有人声,没有狗吠鸡鸣,也没有麻将骰子的声音,整个街道一点声音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四周安静得就象一个没有生命的死镇。
一个人影也没有。
只有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随风轻移。
萧四的家就在街角处一条小巷的尽头,一个四合院里。
他有个很怪的习惯――每到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之前,欲望总是特别强烈。每次做完之后,他总要和妻子尽情地享受、尽情地放松。
每次,妻子总要睁着迷离的眼睛,喘息着满足地说:“我死了吗?还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也是。”萧四也总会说:“我希望,我们就这样幸福地死去。”
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妻子温柔贤惠,三岁的女儿活泼可爱。这个家是他生活的动力和寄托,是精神支柱和源泉。无论多么累,无论多么远,只要一回家,总有一碗热腾腾的汤端上来,总有两张笑脸望着他。
越临近家门,他的心情越紧张,
萧四几乎是狂奔着跑回家,家里的门是开着的,烛火明亮,却没有妻子,也没有三岁的女儿。
桌上还摆着许多未动筷的、微温的年饭,冒出淡淡的热气,象是在等着他回家团年。
萧四到处察看,整体没见一丝异样,不同的是,看到了床上一缕妻子散乱的头发、女儿一个布娃娃上一道不起眼的刀痕。
妻子一向是一个喜欢整洁的人,就是梳妆时掉的一根柔发也会小心地捡起来珍藏,女儿的布娃娃还是这次临出门前,萧四亲手为女儿做的,崭新的。
寒风中,萧四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