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风吹一夜满关山
一堆黄土。
一座新坟、一块石碑。
林神医的居所就在一片林子后面。死后,他就被小秋亲手埋在林子里。
雍养财就把小秋带到了林神医的坟前。
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林子中弥漫着死亡、恐怖的气息。
雍大总管带来了两只铁铲,分给小秋一只,示意小秋一同开挖。小秋当然不愿意,因为他知道林神医没有死,坟里早就空了,有什么好挖的。
小秋故意用严厉的语气说:“入土为安,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去打扰死者,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吗?”
在古代,挖坟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会使整个家族蒙羞,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会这么做的。
“过份?”雍大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下面如果没有死人,算不算过份?”
小秋正色道:“怎么会没有?林神医前辈是我亲手安埋的。”
“我敢打赌坟里根本没有尸体!”雍大总管说:“你敢吗?”
小秋不敢,他相信那天晚上自己的眼睛。
于是,雍大总管自顾自地开始挖坟。由于是新坟,泥土还比较松散,所以进展比较快。挖开泥土,就露出了厚实、宽大的棺材,躺在里面一定会很舒服。
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小秋亲自吩咐人去要来的――说是要,是因为只要他提出要求,钱庄都会尽力满足――只要开口就可以了。
至于是谁去采买的,反而不重要了。
对林神医前辈这样的忠诚之士,小秋内心是比较敬重的,自然要对其厚葬,棺材自然要用最好的。
打开棺材,两人都怔住了。
――棺材里居然真的有人,一丝不挂的两个人。
一个非常非常胖的人,几乎占据了整个棺材,一身肥肉正在发抖,正在一个少年身上做一种“运动”。
――这个人就是费极。
费极是一个双性阴阳人,既喜欢女人,也爱好男人。
他正用一种淫晦的笑容看着他们。
少年非常的弱小、表情显然非常的痛苦。在两人的下身处盖着一张木纸牌,刚好挡住了不该看的地方。
纸牌上面写着“免费参观”四个字。
如果说小秋每次见到雍大总管就象看到一条毒蛇,而雍大总管看到费极,也象看到一条毒蛇,脸上露出一种极端厌恶的神色,把头转了开去,仿佛实在是不想见到这个人。
在那个年代,这可是惊世骇俗的事情。这种伤风败俗的情景只要是一个人都不愿见到。
幸好费极本来就不算一个人。
小秋只觉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起,胸中一团怒火在燃烧,几乎没有时间思考,他的刀已挥出。
不杀此人,绝不收刀。
不破楼兰终不还!这种人不杀还有天理吗?
这把刀仿佛有一种魔力。
刀一出,风云起。
费极整个人都被罩在了刀光之中。
棺材忽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费极本来压在少年身上,忽然一下子就变成费极在里,少年在外,小秋的刀一挥来,总是变成砍往少年身上――费极就用这个可怜的少年来挡刀。
眼看刀要砍到少年身上,小秋几次硬生生地收回了刀――他总不能伤害这个受侮辱的少年。
费极吃吃地淫笑,仿佛很喜欢这种老鼠戏猫的游戏。
小秋一连攻入了几十招,每次费极都用少年往小秋刀口上撞,气得小秋浑身发抖,一时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棺材突然从四周暴裂,淫笑中,费极将少年推向小秋,自己迅速后退,一眨眼已飞出丈外,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种一辈子都不想让人听到第二次的淫笑还在空中荡漾。
小秋接住了空中落下的少年。
随少年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张请贴,费极居然是来送请贴的。
请贴上有一行字:春节将至、值此合家团圆之时,敬请二弟及夫人、盼盼全家于大年三十夜光临钱庄,同赏晚宴、共亨天伦。
落款是邹夕锋。
潮起就有潮落。
有朝阳就会有黄昏,有白日也会有黑夜;有春风就会有秋雨,有夏阳也会有冬雪。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雍大总管向小秋告辞,说这几日多有打扰,事情办完了,钱庄也有许多俗务要做,他准备搬回去住。
小秋居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一点也没有阻挠的意思,客客气气的将雍大总管送出了“松庄”。
雍大总管带走了那位可怜的少年。
小秋没有与雍养财摊牌,也没有去追费极,费极通得太快,想追也追不上。
他已学会了克制,学会了成熟,学会了忍耐。
不过,小秋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手刃费极这个恶魔。
小秋忘不了雍大总管看到费极时厌恶的神色,也忘不了费极正眼也没有看雍大总管的态度。小秋挥刀砍向费极,至始至终,雍大总管都置身事外,根本没有帮助费极的意思,好象还很希望小秋杀了费极。
看到这一点已足够。
历史上孙膑与庞涓、李斯与韩非的关系,与这两人很相似。后来,庞涓陷害孙膑,李斯诬告韩非,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妒忌。
小秋决定去看看纯,告诉她请帖的事。
他真的该与纯好好谈一谈了,告诉她自己深深地爱上了她。
找遍了“松庄”竟没有看到纯。
后来还是丫环春兰说,好象看到夫人到书房“松居”去了。
“松居”与“兵冢”、“品苑”是连在一起的,小秋从“兵冢”穿过“品苑”进入书房。“松居”里书山似海,一排排的书架整齐排列,弥漫着浓郁的知识的气息。
纯一定是来看书了。
在“松庄”这几年,看书成了她一个重要的爱好,用于打发寂寞的时光,看书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书中,她可以走出松庄,翱游江湖,神驰古今。
至少可以让她暂时忘记恐惧。
小秋决定给纯一个惊喜。
书房有几间屋,小秋一进入书房,就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一种熟悉的呻吟。
是的,呻吟,让人销魂的呻吟。
纯在做爱高潮时发出的呻吟。
一瞬间,小秋僵住了,浑身热血上涌。
小秋放轻脚步,从书架后窥视,看到了他一生都不想看到的一幕:
在两个书架中间,纯衣衫零乱、下身赤裸,正与一个男人在交欢。这个男人长得与现在的小秋几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正在纯身上奋力冲刺。
――这个男人就是纯真正的丈夫邹松。
纯眼光迷离,呼吸急促,嘴里喃喃地喊:“阿松、阿松。”
小秋能做什么?
冲出去砍人?别人夫妻交合,合理合法,他反而是外人。
可是小秋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竟然在与另一个男人交欢――尽管只有这个男人才有权力这么做。
――他自己才根本没有这个权力。
而片刻之前,他还想发自内心地对这个女人说:“我爱你”。
在短短的时辰里,他竟然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两幕:
一幕让他恶心,一幕让他伤心。
仿佛一瞬间掉入了万丈深渊,又似落入了冰窖,冷气袭人。
他的心也凉透。
人恨,心冷。
小秋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