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生波看出了邵七爷的难受,他主动抓起筷子,率先往那些盘子里伸过去。筷子触碰着盘子陶瓷的边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嘴巴里面的声音很沉闷,就像沼气池里气泡冒出来又破裂的声音。
七虎为了躲开李国宝,进屋以后就到里间去藏起来。花哥站在一杯喝剩的茶杯边缘,茶叶已经将水泡得发黑了。看到七虎进屋,花哥从茶杯上飞起来,飞到七虎的肩上,“你怎么啦?你的心跳有些急,眼神有些散,情绪有些低,一副衰神样呢?”
“没怎么呀!”七虎不想说李国宝的事。
“没怎么?不会吧!”花哥笑起来,“又受到谁的攻击啦?”
“刚才被一个侏儒追得到处跑,丢人。”七虎叹了一口气,有些气恼,但又无奈,“我就是和尚的木鱼,天生挨揍的货。”
“刚才张田顺不是教你屠狗十六式吗?怎么还会天生挨揍呢?你学会几招?用出来了嘛?对付一个侏儒,还不是小菜一碟吗?你不会跟我说屠狗十六式好看不好用,是绣花枕头吧?”
“绣花枕头?这个倒不是。”七虎郁闷地说,“是我不中用,身体里没有力,只有一包草,一点用都没有。”
“不要这样气恼。怪只怪你身上没有力气。本来天生神力的,不懂得怎么使用,现在力气断成一截一截的了,没法发挥出来。只要能够接上,再加上屠狗十六式,你的武力水平一下子就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你就别宽慰我了。”七虎苦笑一下。
“真的。我相信,你身上的力量,再加上高手教你的武功,你也会成为高手的。”花哥激情四射地鼓励着七虎。“不要垂头丧气的,总会守得云开雾散的。”
“话虽如此说。但是魔力草也不是轻松能够得到的。难道魔力草的主人是慈善家,还是我的亲戚朋友,走去就能得到魔力草,然后接续上超强的力气,让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昂昂的?不可能,我对这一切没有那么大信心。”
七虎说着说着,头耷拉下去,下巴靠着前胸,就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头,连抬头都费劲了。
花哥无奈地摇摇头,回到茶杯那里,继续探头到漆黑如墨的茶水里,慢慢地吸着。茶水有一点苦了,也泛着馊味。花哥对这种味道很喜欢,至于张田顺他们赞不绝口的菜香,它还没有多少兴趣。
花哥喝得很慢,像在品茶。他有滋有味地享受着,水从嘴上的小吸管进入到肚子里。
花哥觉得这么美好的生活,为何会忧郁,为何还要悲伤,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花哥在空中扇动着翅膀,他在地球上曾在路上遇到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他手里捧了一本书,咿咿呜呜地念过几句抑扬顿挫的词句。花哥觉得蛮有趣的,就停在那男子的脖子后面,完整地听了一遍,也还记得。大致是这样的: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哭泣。
在那忧郁的时光里,
还有一份守望,
因为欢乐之日即将来临。
今天这短暂的阴霾,
都将会在转瞬消失。
美好的生活总会来临。
想着这样的诗句,花哥越来越觉得愉快了。它的的小吸管就越吸越来劲了。没多一会,花哥的肚子慢慢就胀大了。
它觉得这种因为饱胀而带来的沉坠感,有些难受起来,它纤细的脚在光滑的茶杯边缘很难继续支撑身体了。
不舒服让人厌烦。但是太舒服也是一种危险。在舒服中的花哥,觉得脑袋有些晕沉,不那么清醒了,对事物的判断力正在下降。
脚慢慢滑着,逐渐靠近水面,脚上抓牢的力量在逐渐减弱。如果整个身体淹到水里,这种舒服得死的感觉,就真的实现了。
在舒服中死去。似乎在迷迷糊糊中,正逐渐实现着。
突然,窗框被一股力量击碎,那些木头像风中的枯叶一样飞起来。花哥一惊,翅膀急促地扇动着。翅膀上已经沾了一些水,有点重,飞起来有些艰难。不过翅膀受惊以后的飞翔,正驱赶着花哥脑袋里那种昏沉的感觉。脑袋慢慢变得清醒起来,整个儿将舒服抛弃了。
七虎吓得身子一蜷,抱成一团,像一个球似的,在地上一滚,到床下面去了。床下积满了多年的尘土,悬成一条条断断续续的长线,像无数条僵死的毛毛虫。
相比起窗子破裂的那种惊恐来,床下的味道还是好受了很多。七虎胆颤地眯缝着眼,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随着窗子的破裂,从那空洞里飞进来的是一个人,接着又是一个人。先进来的是邵七爷,随后进来的人像一个紫色的茄子,这是李国宝。
邵七爷在屋子里,借助桌子、椅子、床和柱子,轻盈地穿梭着,避让着李国宝的进攻。邵七爷的动作轻盈而飘逸。他处于下风,在频繁的闪躲之中,凑着空档朝李国宝攻出一招,从而减缓李国宝的步步紧逼。
看样子,李国宝的情绪很激动,他的招式力道很足,次次都直取邵七爷的要害之处。邵七爷对李国宝的进攻,一招一式地很有耐心地化解着。他的轻功和飞天老鼠李国宝的正好在伯仲之间,两人的身形转移的速度差不多,两人不像在打斗,像两只阵雨之前在稻田上空追逐玩耍的燕子。
屋子里的很多器具糟了殃,被脚蹬踩烂的,摔倒在地上砸烂的,顺手拿起抛扔砸到柱子上烂的。地上很快就变得糟乱不堪,满地的碎屑,没有一点空的地方。
花哥飞翔了几下,翅膀就无力地垂下来。它躺在杯子旁边,仰躺着,圆圆的肚皮晾晒着。花哥有些后悔,贪了一点舒服,受了这样的罪。
邵七爷的脚在花哥身边踩了一下,离它的身体也就一粒米的距离。身体腾起来,往上飞走了,脚又踢到朱红色的柱子上。紧跟在后面的一只粗短的脚也来了,花哥感觉到那种危险的力量。他身子像西瓜一样一滚,李国宝的脚在它刚才躺的位置上踩实了。脚再提起来时,带住了杯子的把手,茶杯倾翻了,漆黑的茶水往外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