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虎心一慌，手就松了，鸡从七虎的手中挣脱开，跳到地上去了。那只鸡的鸡脚在地上一撑，地面上就印出两朵梅花一样的花。
鸡的身子往上蹦，翅膀上下扇动，风呼呼啦啦的，还有几片黄白色的绒毛，缓缓地飘动。鸡那尖尖的嘴，冲着七虎就啄过来，七虎闪躲不及，身子撞在身后的一捆竹子上。竹子散了架，哗啦啦地滚在地上。七虎的脚踩在光滑的竹子身上，滑溜溜的几乎让他摔了一个仰八叉。
屠狗神力张田顺抱着手，看着七虎的狼狈样，“你不会武功？”
七虎的手在空中来回地划拉着，找不到抓的东西来确保身体的稳定。张田顺的问题，他没有时间去回答。
张田顺的身子轻轻一晃，似乎没有动，就像水里的波纹晃了一下，鸡就到了他的手里。他抓着鸡的翅膀，两脚也像七虎那样徒劳地踢蹬着，攻击的力量丝毫都没有。
七虎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他踢了一下脚边的竹子，竹子发出“哗啦啦“滚动的声音。
“没有武功，真是可怜。“张田顺摇摇头，提着鸡走到烧开的水那里。他摸出一把刀，在鸡的脖子上一抹，鸡坚强有力地昂着的额头就耷拉了。
张田顺把鸡往开水里一放，然后往上一提，就着湿淋淋滴着水的鸡身上一拉，手上就积聚了一大团鸡毛。他的另一只手一抖，一只白白的光裸的鸡就站直了。
“还不错，这只鸡不肥不瘦，鸡胸脯的肉很饱满，骨架也很紧凑。”张田顺甩了手上的鸡毛，用那只手上的刀在白白的鸡胸一拉，鸡的身子就张开了，像一只蝴蝶在飞。
张田顺把鸡肚子里的那些肠肠肚肚一扯，然后扬起来，似乎要往七虎面前飞过来。七虎忙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张田顺笑了笑，把那些肠肠肚肚往回一收，垢物挤在一堆鸡毛上，整只鸡变得干干净净的。张田顺将鸡在干净的水里一涮，提出来，往屋子里走进去。
没过一会，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了。七虎也很喜欢吃辣子鸡。小时候妈妈最拿手的菜就包括辣子鸡。
七虎不会做辣子鸡，妈妈大致讲过辣子鸡的做法，他的心中还有一些印象。做辣子鸡的第一步：把鸡肉切成小块，用作料腌一腌。第二步：把鸡肉炸一炸，炸至金黄。第三步：爆香姜葱蒜，加干辣椒，加炸好的鸡块。第四步：加一点白芝麻，起锅。
鸡的香味，很快就弥漫在屋子里了。七虎和花哥往堂屋里走，在屋子里的藤椅上坐着一个老者，须发已经白了，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在桌子边的凳子边，站在一个老太婆，正在往桌子上摆放东西。
让七虎感觉奇怪的是，这间屋子里坐的人，手里拿着一本书。书已经翻得很旧了，看来有很多年头了。七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很少看见人看书。见到有人拿着书看，七虎心想，这是真的读书人还是在装儒雅？
七虎凑近了一看，书上都是空白的，没有一个文字。
老者在看书，不如说他拿着一卷纸在静思。
“酒呢？还有酒吗？”张田顺大声地喊着。他的手里端着一个小盆子，里面盛满了烟雾缭绕的鸡肉。鸡肉一块一块支棱着，鸡肉四周糊满了红艳艳的辣椒，“有好菜，没有好酒怎么行？这可是一勺辣的独门绝技，绝代风骚辣子鸡。”
“酒？”老者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他的那个样子，也是受了香味的吸引，神情有些沉醉了，“好像有一坛我珍藏了二十年的高粱酒。河阳省林家堡的铁杆高粱酿的酒，一直舍不得喝。”
“舍不得喝？”张田顺大声地喊起来，“这个时候舍不得喝，要等什么时候？等你双脚一翘，人都死硬了，你想喝都喝不了啦！拿出来，拿出来。”
那老者转身往屋子里走，掀开一道青色的门帘，人影就不见了。张田顺带着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老者消失的地方。
桌子上摆放了六七个菜，都是活色生香的，非常好看，也钩着七虎肚子里的馋虫。七虎看到那个摆放筷子的老太婆，手指捡着一夹，从小盆子里拈了红彤彤的一块，快速地塞进嘴里。手指在往回缩的时候，瘪瘪的嘴唇吧唧了一下，把手指上的红油辣椒全都啜进嘴里了。
“嗨嗨，怎么样？”金巧儿端了一碗汤出来，汤面上飘着一片青绿的叶子。
“香，香得很。”张田顺转回头来，手指尖着，也到盆子里去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很夸张地嚼着，“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了。你已经得到了你母亲的真传。”
“而且，我这里有好酒。”老者又站到那块遮住他影子的门帘前面，手里抱着一坛还没有擦干净的酒坛子。坛子是陶罐，罐身上有一些赭色的变干了的泥土。
“坐过来呀，”金巧儿悄悄拉了一下七虎，让七虎坐在她的身边，“这是逆光双刀姜生波和李菊。二十年前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对吧？”
“我们是老不死的，老两口。”看样子两人至少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们张开掉光牙的嘴，黑洞洞地笑，有些阴森恐怖。
“他们的双刀，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的，特别是桐江上的一战，独对河阴省的希利五杰，居然打了一个平手。他们的刀，虽然在两个人手里舞动，配合得就像在一个人手里似的。两人心灵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威力很大。”
“老啦，”姜生波微微笑着，脸上那些密布的皱纹都挤到一起去了，他慢慢地说，“没有力量了，再厉害的武功，也难敌岁月的刻刀。那些经过几十年的修炼，融入到生命中去的武功，还以为会永远不离开身体，可以一直这样不断增强下去。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再强的武功，也难挡这种生命规律的折磨。老了，就是老了，武功也跟着生命一起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