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虎把糖块塞到金巧儿嘴里,金巧儿把糖块一卷,浅浅的酒窝处鼓出一点来。包在嘴里的糖块在嘴里四处移动着。
“你的力量,来自于一种慢性毒药催力醉。这种毒药确实能产生力量,也能将你身上的力量全都聚集到手上来。但是,力量的每一次使用,对身体的其他器官就会留下一种伤害,并且沉淀下来。这种情况你根本无法发现,只觉得手上呼呼的力量用得很爽,不知道危险已经藏在你身上了。”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学习。”
“学习?”
“对呀!”金巧儿说,没有谁是生而自知的,也不是谁都可以无师自通的。只有学习,你才能懂得更多的东西。你有一些蛮力,率性而为,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是无知者无畏。越是愚蠢,就越是勇敢。”
勇敢是抵抗畏惧、控制畏惧的一种本领。毫无畏惧并不一定就是勇敢。勇敢的人也会有所畏惧,勇敢的人善于应对恐惧,能巧妙地使用恐惧。
勇敢的人,也不是没有一点胆小。有胆小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克服胆小。
有时候,嘴上反复重复着“勇敢”两个字,实际上正代表了内心的一种胆怯。
“那不是勇敢,”金巧儿说,“那是莽撞。是犯傻。是找死。是无知。如果有可能,我介绍你到我们千骑山武院去学习。经过学习,你的虚荣心就会消失了。”
七虎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纠缠在那样无聊的问题里。金巧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还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情绪为什么还是这样沉重?他走到谢细五的身边坐下来。
三个人各有心思,坐着都不愿意站起来继续走了。
金巧儿也想休息一下,找点什么东西来吃,然后在这里过一夜。
“咕呱!咕呱!咕呱!”
声音来自于哪里?
谁都没有动。谢细五已经有些困倦了,他的眼睛正在慢慢往下耷拉。“咕呱“的声音,就像饥饿带动的肚子叫。谢细五觉得睡觉的意愿更足了。他心想,有人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肯定得去找点什么吃的。有人去找,就会有他吃的。他可不想动,就愿意躺着,等食物送上来。
在七虎和金巧儿心里,也觉得是某人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饥饿的感觉,由于那种刺激性的叫声,愈发强烈了。
“咕呱!咕呱!咕呱!”
声音还在持续。耳朵慢慢判断出来,那声音似乎距离他们的位置稍远,不像发自他们三人的肚子。难道是花哥的?
金巧儿撑起身子,扭头去看。花哥在一片草叶上站着,用双脚来回地搓着自己的脸。看样子就像无聊得玩双手互博。
“咕呱!咕呱!咕呱!”
声音距离比较远,好像在草丛中。耳朵捕捉了一下,像青蛙的叫声。青蛙一般生活在池塘边,在这草地里,可能就是蟾蜍。
蟾蜍的皮肤是泥灰色的,身上密布着疙瘩。在那些疙瘩里,藏着毒汁。稍不注意,那些毒汁射进眼里,就会将眼睛刺瞎的。
金巧儿想去抓蟾蜍来吃的想法不见了。她站起来,抓了一块石头,朝声音的方向砸过去。金巧儿想将那只蟾蜍驱赶走,不愿意去跟它打交道。
石头落下去,发出“嘭“的一声。
绿草将石头淹没了。但从草丛里,猛地跳跃起来一块红色的东西,像那块石头被烧红了,反弹过来。
对准的方向,是金巧儿。
金巧儿反应足够快,她的身子一矮,那个疾速扑过来的东西,从她的头顶飞过,落在金巧儿身后的草地上。
金巧儿双脚一点,身子转了半圈。
那红色之物在地上也是一弹,猛地就冲金巧儿攻过来。金巧儿伸手想挡一下。当那东西接近她的眼前,金巧儿又害怕了,手一闪避开了。那东西从金巧儿的耳边飞过去,在飞过去事,那东西身上射出一小股液体。
金巧儿慌忙用衣袖一卷,将那液体卷到衣袖上。衣袖吱吱的响着,再一看,衣袖已经烂了一大块。金巧儿的脸色顿时苍白如雪。
金巧儿心里一沉,不由喊了一句,“三色蟾蜍。”
“什么?”七虎听到动静,身子一立,站起了起来。而在七虎身边躺着的谢细五觑着眼睛一看,看到金巧儿手忙脚乱的样子,再看到一个青蛙样的东西飞一样射过来,他慌神了。谢细五的身子像受惊的地鳖,卷成一个圆球,不受控制地往一旁滚动。
那三色蟾蜍认准了金巧儿,追着她就不放。三色蟾蜍落在一块灰色的石头上,双脚一蹬,再次扑向金巧儿。
金巧儿心神一乱,脚步往下蹲的时候,失去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七虎跨了一步,挡在三色蟾蜍的前面,双拳一捏,迎着三色蟾蜍就打过去。三色蟾蜍没注意七虎的突然出现,它的攻击稍微受到一点影响,但那双利爪还是在七虎的手上,划出一条红红的口子。
“七虎,你不要跟它斗,快跑!”金巧儿喊。
“跑什么?”七虎怒道,“我的武力虽然为负,但是不会害怕一只癞蛤蟆。”
“那不是癞蛤蟆。七虎,那是很多武力高手闻之色变的三色蟾蜍。它的身体会喷出毒液,毒液有很强的腐蚀性,沾到什么上面,都会烧烂的。”
金巧儿嘴里的话语像机关枪一样“噼噼啪啪”地扫射。七虎几乎没有听。因为落在草地里的蟾蜍,顺着草地,带着“唰唰”的声音,游龙一般进攻七虎。
七虎连连往后退缩,脚步趔趔趄趄的,身子难以控制。
眼看就要逼近了,七虎的脚后跟撞到一块石头,他的身子仰面就倒,脚往前踢的时候,正好踢到蟾蜍身上。
蟾蜍飞起来,往谢细五那个方向飞。谢细五吓得紧紧抱着脑袋,滚动得更快了。幸好谢细五那后面,是一段斜斜的坡,谢细五的滚动更加自如了。
蟾蜍落地以后,对准攻击的方向,还是七虎。蟾蜍被踢了一下以后,攻击力受到一些影响,蹦跳的高度和幅度都在下降。
三色蟾蜍在地上跳了三下,才飞到七虎的头顶上。
七虎躺在地上,看着那凌空飞跃的三色蟾蜍,心里的恐惧滑丝丝地在心上割了一下。
从下面看上去,七虎看到三色蟾蜍的肚皮,那肚皮是泥黄色的,四只脚是翠绿色的。七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就看见了三色蟾蜍的全貌,它的脊背则是火红的颜色。脖子那一圈是翠绿色的,像一片衬托花朵的绿叶,脑袋上则是泥黄色的,整个脸是火红的,只有眼珠子是翠绿的。
三色蟾蜍在飞扑过程中,将长约一尺的舌头伸出来,那分叉的舌头,就像一把钢叉,直取七虎的脖子。
七虎感觉脖子那里凉丝丝的一麻,他的双拳一格,挡住了舌头。手上再次被刺破一个三角形的口,那里马上就变绿了。
花哥不知什么时候藏进七虎的口袋里去睡觉了。它被惊醒了,懵懵懂懂地爬出来,正好看见三色蟾蜍那细长的舌头,吓得它大喊一声,“妈呀!”
虽然七虎的力量大不如前了,但巨大的体积比,仍让他在力量上占据了优势。七虎不知道三色蟾蜍的厉害,一味的猛打。手上被舌头刺破的地方,马上变绿了,那种绿色迅速地在手上转移,仅仅一小会,整个拳头都变成了绿色了,像一个被阳光晒过的土豆。
花哥从七虎的口袋里飞出来,扇动着翅膀,鬼吼鬼吼地飞远了。
三色蟾蜍被打得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靠到一块石头,它才稳住身体。三色蟾蜍不再蹦跳,改为藏匿在草丛里。
三色蟾蜍的身体被高高的草一藏,它伏在那里不动,过一会才贴着那块石头下面的缝移动身体,尽量不触碰到草。
七虎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草地,搜寻着草地上的动静。
眼睛看不穿草丛下面,那蟾蜍的影子也没有一点。越是看不到三色蟾蜍的影子,七虎的心里就越害怕。那三色蟾蜍似乎就藏到七虎的心里面,在那里疯狂地吃着他的心脏。
“七虎,别管它啦!快走!快走!”
金巧儿在身后喊,她站在一块灰白色的石头上,朝七虎招着手。
七虎转过身去,手臂上都变绿了。金巧儿看到七虎的手臂,不由“啊”地叫起来,整张脸都扭曲了。
“怎么啦?”
“手。手。手。”金巧儿用手指着七虎的左手,声音嘎嘎的,不知道该怎么组成完整的句子。她的双脚在石头上起起落落,像跳又不敢跳。
七虎抬起自己的手臂,“妈呀,什么时候染上的?”
七虎的神态并不讶异,他还以为是自己坐在地上是,搓在草上面,把手臂染绿了。
“不是染的,是中毒了。蟾蜍毒,三色蟾蜍的毒。过不了一会,你就会全身翠绿,像一根莴苣。”金巧儿说。
“我不是莴苣。可能是绿巨人。”七虎依然不以为意。他的身子在身后快速地转了一圈,扫视了一下草地上的动静。草地上风平浪静,他猜测三色蟾蜍已经逃跑了。
七虎转身朝金巧儿的方向走过去。
刚提起脚步,七虎的脸色瞬时大变。他的右脚后跟被什么咬住了,刺痛猛裂地涌上来。七虎的牙齿紧紧咬住,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
疼痛对于七虎来说并非陌生,他也是经常品尝过那种滋味的。但从没有这样尖利过。他提起脚来,梦里地甩。
三色蟾蜍咬在七虎的脚腕处,七虎猛力甩动着脚,那只三色蟾蜍就像长在脚上的一个肿块,怎么也甩不下去。
脚上的伤口处很快就变绿了,那团绿色就像滴进水里的墨汁,很快地扩散着。从脚往腿上蔓延的速度很快,快过了手上的蔓延速度。
三色蟾蜍紧紧地贴在七虎的脚上,身体很快就鼓胀起来,红色就像一团火在那里熊熊燃烧。
七虎痛得全身都绷紧了。他甩动脚的努力没有能够实现目标。他一着急,伸手就去抓,三色蟾蜍的身体烫如红炭,七虎的手抓上去,感觉手都烧得吱吱的叫。
三色蟾蜍几乎就像长在脚上了,用力扯也扯不下来。七虎发了狠,猛力一撕,将三色蟾蜍活生生地从脚上撕扯下来。
三色蟾蜍从脚上下来了,但带下来一大块绿穰穰的皮肉,脚上直往外面冒绿汪汪的血。七虎想到这次自己被三色蟾蜍害死了,他心里发狠,猛地将三色蟾蜍塞进嘴里。
三色蟾蜍的身体变得圆鼓鼓的,比嘴还要大。三色蟾蜍身子扭动着,想要从七虎的手中挣脱出去。七虎紧紧地抓着三色蟾蜍,把嘴张得大大的,好不容易才塞进去。他的牙齿一咬,三色蟾蜍的身体像气球一样炸开了。
滚烫的血,像熔浆一样飞溅。更多的血,顺着七虎的喉咙往下窜。七虎的喉咙都被烫出一串晶莹的水泡。七虎顾不得滚烫,舌头木木地卷几下,拼命往下吞咽。
吞咽的难度很大,几乎将喉咙撑破了。七虎的脖子上伸了几次,就像一只鸭子一样。蟾蜍进了肚子,七虎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也全都耗尽了。
七虎身子往后一倒,整个身体像一个大字,摆在草地上。
金巧儿迟迟疑疑靠近七虎。七虎整个身体僵僵的,一动不动。金巧儿在七虎的头上,用手晃动着,试探七虎眼神的动静。
眼睛就像看不见似的,僵滞不动。从左手臂和右脚上蔓延
金巧儿又将手放在七虎的手腕上,试探着脉搏。脉搏的气息没有完全消失,只是比平常更弱一些。金巧儿从身上摸出一颗药,掰开七虎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叫你跑,你不跑,你偏跟一只蟾蜍较劲。怎么样?中毒了吧?这毒可是难解啰!外面被咬不说,你还把整只蟾蜍都吃了。怎么办呢?浪费我的一颗金风玉露丸吧,先稳住你的心神不要衰竭,就看你的造化了,能不能挺过来。”
金巧儿蹲在七虎面前,看着直挺挺的七虎,嘴里不由抱怨起来。抱怨的话语一出口,就刹不住车了。金巧儿嘴里像溪水一样流淌出抱怨的话语。
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呢?金巧儿想,好歹相识一场。即将分别了,说一通话语,至少可以提醒七虎在另一个世界去不要再那么莽撞了。
“你说什么?”七虎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柔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