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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二、六宫粉黛与宫闱荒淫

明末清初的思想家黄宗羲曾写过一篇专门批评专制君主的文章《原君》,其中有“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一句。何以有这样一说?因为中国古代的君主专制体制下,存在着允许帝王广纳妃嫔的制度保证后宫佳丽成云的现实条件,所以帝王可以拥有成百上千的女人,以满足自己的淫欲。而在法度之外,皇帝还可以肆意扩大自己的淫威,随意超出制度的规定。因此,皇帝是否荒淫无度基本上取决于其个人的品质和性情,与各种祖制、法度无太大关系。

明太祖朱元璋在两性情欲上有一套很好的持身之道,他并不贪恋女色,对妃嫔没有过分的宠幸。后妃的宫院各有其所,他每晚多是按照顺序进御,仍以乾清宫为正寝。明初的几位皇帝大多还能遵守太祖遗训,勤勉执政,并无过分荒淫失政的行为。但是到明中后期,皇帝大多开始不理政事,转而在生活上挖空心思地寻欢作乐,或迷信仙道、或淫乱无度、或沉迷嬉戏,总之是在离经叛道中游戏人间。

在明代诸帝中,最荒淫的应该算是明武宗朱厚照,即历史上著名的浪荡天子正德帝。他在位十六年(1506-1521),生活的全部内容无外乎酗酒、好武、斗鸡、打球、猎艳、造豹房、延请番师讲经等与君主不太相关的事情。

据史料记载,武宗听说锦衣卫都督同知于永善阴道秘术,就把他召来相谈,说得十分投机。于永见武宗好女色,就向他进言,说异族女子皮肤白皙、体型好、美艳灵巧,胜过中原女子,引起了武宗的淫欲。武宗就下令向一个叫吕佐的都督索要擅长西域舞蹈的异族女子十二人,召进宫中,昼夜歌舞。武宗对此还不满足,他只要知道哪个官员家中有异族籍的妇女,都要召入宫,借口说教宫女跳舞,最后把美貌者长期留下,供他玩弄。武宗在内廷中另建一处庭院,称为“豹房”,这里美女如云,充斥着宫中教坊司的女乐、高丽美女、扬州少女,乃至于妓女、寡妇等各色女子,数量之多,只怕武宗自己也数不过来。

明武宗对宫内的淫乐生活并不满足,他还喜欢外出游幸。武宗有个宠臣名叫江彬,是宣府人,多次引诱武宗远游。他告诉武宗,说宣府乐工中有很多美妇,劝武宗不必郁居大内,应多出外游幸,这样也可以不受廷臣制约。武宗非常赞许,就常常外出游幸,尤其喜欢宣府镇城。江彬为武宗在这里修建了“镇国府”,武宗非常喜欢,甚至称这里为“家里”,还将宫中的宝物、美妇运来,填充镇国府,似乎有常住宣府的意思。在宣府这个远离国都的军镇,武宗肆无忌惮地纵情于声色。每到夜晚,武宗就带上一队亲兵出游,看见高屋大房,便撞入人家,或者索饮,或者强索妇女。车驾到的地方,近侍就掠夺良家妇女供他玩弄,有时塞满了几十车,搞得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武宗对于喜欢的女子,就一定要强索来,不论对方的身份,也不会顾忌对方是否已婚。据《明实录》的记载,武宗在游历山西时,派人到太原索要女乐,在众女乐中结识了色艺俱佳的刘良女,非常喜欢,就将之带回宫中,称为“美人”,宠爱有加,凡是饮食起居,必与刘女在一起,武宗下江南游幸时,刘氏也一直陪在武宗身边。而这位刘氏,不仅出身乐伎,还是已婚妇女,其夫君就是太原晋王府的乐工杨腾。这段风流韵事经过改编,还成为后来著名戏曲《游龙戏凤》的故事框架,只不过刘氏变成了李凤姐。

武宗一生,贪杯好色,所行多为荒诞不经之事,据有些学者的研究,认为武宗并非庸碌无才之辈,他处事刚毅果断,才智过人。他的所作所为,只是源于他放荡不羁的个性,源于他对传统礼教的叛逆。不管怎样,他的行为并没有给朝政和他自己带来任何好处,极度的纵欲使得武宗身体状况并不好,在一次南巡途中落水受寒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很快就病死于豹房,终年三十一岁。颇为讽刺的是,风流好色、御女无数的武宗却未育有子嗣,大明江山只能传给自己的堂弟朱厚熜,他就是明世宗,那位迷信道教,广进少女以炼丹药、采阴补阳的嘉靖皇帝,那些胡说八道、整日为嘉靖帝炼制红铅丸之类的春药,进献房中秘术的佞幸小人、昏庸道士在嘉靖朝都受到了重用,朝廷上下弥漫着浑浊之气,其荒诞的程度恐怕并不见得比武宗轻吧。

接下来还有在位四十八年之久的明神宗朱翊钧,也是一个很爱好荒淫生活的人。万历十七年时,他的臣下曾给他上酒、色、财、气四箴,说他四病俱全,非药物可以治愈。神宗见到这样的奏疏,非常恼火,还曾召见内阁大学士们“自辩”,反驳说天下谁人不喝酒呢?至于好色嘛,他认为自己只宠着一个郑贵妃,还是因为郑贵妃“朝夕小心侍奉”的缘故。实际上,神宗是非常沉迷女色的,御史孟一脉曾上奏疏陈述当时朝廷的五大要务,以图朝政有所整顿,其中第一事就是说到神宗广选秀女的事情,“近再选宫女至九十七人,急征一时,辇下甚扰。”可见,一年中已选妃近百,足见后宫佳丽之盛。有鉴于武宗正德皇帝死而无嗣,朝廷内外都一致认为皇帝应该拥有更多的妃嫔,以广子嗣。所以在万历十年(1582)农历三月,神宗一天就册封了九嫔,即一日中娶了九位妻子,而这事还得到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的赞助。

当然,在明代的皇帝中也出现了古代帝王中少见的不贪女色,践行一夫一妻制的明孝宗朱祐樘。孝宗十八岁继位,三十六岁去世,在位十八年,年号弘治。弘治朝在明代历史上被称为政治非常贤明的时期,《明史》对孝宗的评价也很高。孝宗在位期间,不近女色,只册封了一位张皇后,没有其他的妃嫔,而且与张皇后感情笃深,这在中国皇帝中可能是极为罕见的一位了。晚明学者黄景昉曾说,孝宗对张皇后深爱情浓,每天一同起居,生活中相依相伴,“如民间伉俪”。孝宗践行一夫一妻,是有多方面原因的。一方面是由于他本人性格温和,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不贪恋女色,另一方面,又由于在他幼年时,其生母遭受宪宗宠爱的万贵妃迫害致死,因此孝宗对妃嫔间因争宠而导致的宫闱斗争非常痛恨,故不愿广纳妃嫔。不管原因如何,这样的夫妻感情在古代帝王的私生活中实属罕见,也着实令人艳羡。但是,毕竟这样的皇帝实在是太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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