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看到那连绵起伏的群山时,他的视野开阔了,他的思路又畅通了。在他的泪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阿尔卑斯山就好像是地球的一对隐藏起来的翅膀,它要是展开它的那对美丽的翅膀,世界又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呢?世界的一切还会像现在这样令人痛苦吗?他展开了自己的想象力,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当世界灭亡的那一天来临的时刻,地球要像小鸟一样伸展开自己美丽的翅膀,将世上的一切痛苦都陪伴它的炸裂而一同消亡,要是现在就是那个时刻该多好啊!那时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仁慈的上帝啊,愿这一天快到来吧!再这样下去,我真支持不了了。”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了,他的脸涨得通红,他仰视着蓝天白云,似乎在寻找上帝,看他是否在听自己的诉说,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静静地在这块土地上踱着,在他眼里,这里就是一个长满红花绿草的果园,他似乎看到了累累的果实,和它们所散发出的香味。他有些陶醉了,不少忙着编织的姑娘对他点头致意,算是欢迎远方的客人了。太阳就要落山了,晚霞将群山都染成了金色,金色的山峰,金色的岩石,就连他自己也成了金色的了,一切在落日的余辉中都显得那么庄严高大。
莱茵河像一条银色的丝带镶嵌在大地上,给大地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河中白浪翻滚,重叠,击撞在突兀的碉石上,溅起一朵朵洁白的水花,像片片梅花撒到江水中。河上空悬挂着一条七彩的虹,在水光的映射下,更加美丽,这又使他想起了家乡的那条小河,还有河边的那个水磨,家乡的事物又在他的脑中回荡,他老是忘不了那一切。
要不是这里生长着那么多的接骨木树和柳树,他真想在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安居,他又开始长途跋涉了,他走啊走啊,一座座陡峭的高山、悬崖、深谷都被他抛到了后面,他有时穿过崎岖的山路,有时又扎入茂密的森林,他历经艰险,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国家,一个又一个地区。他告别了远在北方的那些国家,那高大的山峦和群峰终于使他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这里没有一点使他触目伤情的东西,这也是正是他所追求的,他千辛万苦从北方来到南方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下一步他该考虑如何定居,寻找工作了。
他愿在这里安静地度过他的一生,他要在这买自己的房子,开自己的鞋匠铺,成为一名独立的鞋匠师傅。
他来到了一个名叫米兰的高大雄伟的城市,并在一位德国人开的鞋铺里找到了一份适宜的工作,主人夫妇非常善良,也非常热情。他们对这个鞋匠特别青睐。他不爱多说话,但他比谁都勤快,他帮老夫妇俩非常大的忙,那些粗重的力气活,他全给包了,夫妇俩逢人便夸自己的这位好店员,克鲁兹对上帝非常忠诚,每次做礼拜,他无论多忙,都要去参加。
他相信是上帝让他解除了痛苦,他把一切都寄托给了上帝,他就是自己生命的主宰,他愿把自己的心献给上帝。
他最高兴做的就是经常去看看那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庄严的大教堂,不知为什么,他对它有一种特别的好感。他觉得这座大教堂简直就是用家乡洁白的雪堆出来的,每一个雕像,每一座塔楼,还有配有许多妆饰品的华丽的厅堂无一例外,都是那么的圣洁,那么的神圣,教堂的一切都仿佛在向他致意,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自己的头顶上是湛蓝湛蓝的天空,而脚下则是令人神往的城市和一望无垠的广阔平原,在他的北面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大山,能生长在这样的地方,多好啊!你不会有那么多烦恼,那么多痛苦,他宁愿自己就安眠在这个地方。
他从以前到现在,整整有一年的时光了,而他离开父母却已经三年了,时光过得真快啊!
主人对这个小伙计非常器重,有天,闭着没事,便同他一起去大歌剧院看戏,这可是座豪华的建筑。不说别的,就是你绕大剧院转上一圈,那华丽贵重的妆饰品也会让你眼花缭乱,它是本城最华丽的建筑,就是国王的宫殿也未必比得上它。它一向只是富绅们享乐的地方,穷人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克鲁兹本不想来。但碍于老师傅的情面,不好拒绝,只好跟着来了,其实他有什么心思看戏剧呢?但他还是来了,算是散心吧!各层楼上挤满了满身珠光宝气的妇女,每个人手中拿着一束美丽的鲜花,男士们也一个个穿着节日的盛妆,就像有什么重大活动要进行似的,剧院里的灯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还密,将整个剧院照耀得比白天还要亮,这情景不禁使克鲁兹想到了哥本哈根的剧院,这个剧院比哥本哈根的那一个大得多,豪华得多,但那里却有美丽的约翰妮,可这里……他正胡思乱想,突然他的眼睛直了,天啊!那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约翰妮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了擦了擦眼睛,那的确是她,可她不是去法国了吗?她唱起了歌,那优美的歌声除了她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有那样动听的声音,她走到台边,向着台下微笑,那微笑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连忙向身边的师傅询问那个女孩子是谁,老师傅递给他一张说明书,上面切切实实印着她的名字,“自己并没有做梦!”他心中兴奋极了,“那千真万确是她!”他的心快乐得几乎跳了出来。
她的演出非常出色,比起在哥本哈根时,她的技艺更加高超,他真为她的成就高兴,看来她是真的去法国深造去了。观众们的鼓掌声,喝彩声,像潮水一样向姑娘涌去,她就像是海洋中的一只小船,在大海中飘游,她的节目已经结束了,但观众们一次又一次地要求她增加一场,她那一天不知道演出了多少场,终于,演出结束了。人们仍不舍得让她离去,将她的车围在了当中,克鲁兹站在紧前头,最高兴的人就是他了。他们簇拥着马车,一直到了她的住处,这可是一座相当豪华的房子,比哥本哈根的住所又强了百倍,克鲁兹站在马车旁,他十分激动,直瞅着车门,车门被打开了,约翰妮步态轻盈地走了出来,演出的成功使她欣喜不已,她相当激动。周围的人太多了,以致她没把自己的老朋友认出来,她又怎么会想到他会在这出现呢?一位佩带勋章的高个子男士扶住了她,人们说他们早就订婚了,克鲁兹听到这个消息,险些摔倒了。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一句话没说。踉踉跄跄地回到鞋匠铺。一路上老师傅不停地谈论着那场精彩的演出,他一点也没注意克鲁兹的变化,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些事呢?克鲁兹的往事,谁也没告诉过。不管怎样,他决心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去,那才是生他养他的地方,那才是他真正的家,他的决定让两位老人非常吃惊,他们立即请求他继续住下去,他们舍不得这个年轻人离去,他们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况且,现在冬天就要来临了,这时候,天寒地冻,出远门是很危险的,可克鲁兹已经决定要走了,前面就是有刀山有火海,他也要闯一闯,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这里让他太伤心了,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如今的克鲁兹没有以前那么健壮了,他的身子削瘦多了,青年人的旺盛生命力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了,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三晃地走了,他费力的爬过一座座山,走过一条条冰冻的河,他连抬腿的力气也没有了。但他连一户人家也没有找到,周围有的只是群山,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艰难的向前挪动,路一步一步地向他身后退去,他的头昏沉沉的,天逐渐黑了下来,星星布满了天空。它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既痴情又不幸的年轻人,叹息着他的悲惨命运,寂静的山谷中只有一个年轻人在孤独地行着路,他一步步地挪动,他几乎有些绝望了,看来他命中注定要葬身这空旷的山谷之中了。正当他想放弃生的欲念时,他发现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了灯光,似乎连听到了几声狗叫,他心中又燃起了一丝生的希望,他心中那盏即将熄灭的灯又复明了,当他来到小城,找到一家陈旧的小客栈时,他已筋疲力尽了,他瘫软在了床上,再也动不了了,他太虚弱太劳累了,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积蓄一下精力,真是个可怜的人!
直到第三天早上他才恢复了一些精力,气色也好多了,他本想再休整两天,可一个拉手风琴的艺人的一首他家乡的曲子又引起他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他急急地上路了,他此刻是多么的想念家乡的亲人们,他怕自己不赶快走的话,恐怕他就回不到家了。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心事,又有谁会相信他会有那么不幸的遭遇呢?不亲身经历过,亲身体验过,是不会体会到那种苦楚的。他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可以坦露心扉的人,别人是不会对那些使人痛苦的事感兴趣的,除了父母之外,他想不出还有谁能了解自己,体会自己的感受,为自己排忧解难,他要回到父母身边去,向他们诉说一下自己的不幸,有谁能比父母更了解自己呢?他这样想着,脚步更加紧了,家乡在一步步地接近这个远方归来的游子。
他曾收到一封父母的来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你是我们家中与众不同的人,你的视野不仅仅局限在丹麦。
你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理想,不像我们这样仅生活在小小的丹麦,你喜爱广阔的大地!你一定大有作为!”这是父母的亲笔书信,那熟悉的字他一眼就看得出来,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心,自己的一切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当他来到一条非常宽阔的大路上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刺骨的寒风刮了起来,一切都在寒风中冻得发抖。四周是平整宽阔的大平原,那里有田野,还有草地。一只野兔正在草地上飞奔,路旁有一棵很高大的柳树,跟他家中的院子里的那一棵像极了,他有了一种到家的感觉。他又困又累,实在走不动了,他坐在了大柳树下,他确实需要歇一歇了,他昏昏沉沉地躺下了,他似乎看到眼前的树成了一位神态和蔼的老人,他和“柳树爸爸”那么相像,他轻轻地俯下身子将这位困顿的游子抱在了怀里,一直来到了丹麦的领土上,他们一起穿过银白色海滩,回到了那生他的小城,来到了儿时游戏的花园啊!原来是家乡的大柳树偷偷地跑出来找自己的小朋友了。现在,他总算碰到了他,并把他一直带到了那个充满了欢乐的小花园,那儿依旧鸟语花香,充满了快乐。
更让他惊喜的是约翰妮正在花园中等着他,她依旧那么楚楚动人,一见他到来了便欢快地说:“欢迎你这个时候回来!”两个亲切的交谈,拥抱,他们又是说又是笑,克鲁兹幸福极了。他还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一切的痛苦,惆怅,全都一扫而光了,他们不停地说着各种愉快的有趣的事情,两人常常放声大笑,笑声在空中回荡。有两个奇特形状的人的东西正站在他们面前,那不是蜜糕情人吗?克鲁兹十分高兴地看着自己的这两位老朋友,看来,他们是真正地相爱了,他真诚地祝福他们,他们两个见到了他,也露出了微笑,看样子他们快乐极了,“非常非常感谢你!”他们一齐大声地对他说“你的精神给我们很大的鼓舞,使我们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我们心中的爱,因为你,我们明白了很多事,很多道理。我们心中有什么事就要勇于把它讲出来,埋藏在心里,只能使自己后悔,什么结果也得不到,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个美满的结局,——我们已经订婚了。”他们说得那么诚恳,又那么自豪,克鲁兹真替这一对新人高兴,他们的结合是他自小的愿望,现在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这怎能不让人为他们高兴呢!
他们互相偎依着走到冠易的街道上,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他们慢慢地走着,径直来到那座神圣的教堂里,教堂还是老样子,庄严肃穆、神圣,墙上的长春藤依旧那么碧绿,充满生机,教堂的大门自动的开了,迎接着两对新人,优美的管风琴声也飘荡在了空中,使教堂的气氛更加庄严,让人感受着上帝的威严和慈爱,蜜糕情人一起走进了教堂,他们一直来到了圣坛的前面,一齐起跪在了上面,让上帝作为他们婚礼的见证人。
约翰妮把头偎依在克鲁兹的坚实的肩膀上,她的泪流了下来,她内心那僵冷的冰被融化,被克鲁兹那热烈的感情融化了,泪水一直滴到了他的脸上。他感到了一片冰凉,他被那冰冷的泪水给吵醒了。那只是一个凛凛的寒风中,在它国的一棵老柳树下的一个梦。天空中滚下了豆大的冰雹,打在他那瘦弱的身上无血色的脸上,“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他哀伤的说,”上帝啊,仁慈的上帝啊!让我继续把梦做下去吧!”
他又合上双眼,又做起了那美丽的梦,老柳树在寒风中摇头叹息着,他似乎看到了天空中一颗流星又划过了天空,上帝为什么会这样摧残一个年轻的生命呢!上帝啊,你太不公平了,他在寒风中大声地为克鲁兹鸣不平。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天边一轮旭日又冉冉升起来了。它把光芒撒向了大地,昨夜的雪下得很大,地面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白银,村里的人们在去教堂的路上发现路旁的大雪中,正半躺半坐着一个手工匠人。他安静地躺卧在那里,嘴角还挂着一丝的微笑,他笑得那么甜,那么美,那么幸福!他此刻也许正幻想和他的爱人在亲切的交谈,也许他正在幻想在和他心爱的人一起在走向教堂,也许此刻他正在梦想他和他心爱的人在牧师的主持下进行着婚礼,也许他正在梦想他在和他心爱的人一起幸福地生活。
“他一定正在天堂享受快乐!”人们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