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情过于刻板,会把好事做坏;善于见机行事灵活以对,看似不可收拾的事情又往往能做好。所以一个“活”字道尽了做事的真谛,曾国藩在用兵方面就抓住了这个“活”字。
(1)用兵也要学会正与奇的活用
曾国藩创建的湘军为巩固清王朝的统治立下了汗马功劳,这当然与曾国藩治军思想和奇正用兵有着密切的联系。为了机局多变,曾国藩主张“奇正互用”、“忽正忽奇”。他评论道:“吴竹庄带彪勇并义武营驰剿新昌,甚好甚好,有重兵以镇守,有轻兵以驰剿,正合古人奇正互用之法。”何谓奇正?他解释说:“中间排队迎敌为正,左右两旁抄出为奇兵。屯宿重兵,坚扎老营,与贼相持者为正兵;分出游兵,飘忽无常,待隙狙击者为奇兵。意有专向,吾所待以御寇者为正兵;多张疑阵,示人以不可测者为奇兵。旌旗鲜明,使敌不敢犯者为正兵;羸马疲卒,偃旗息鼓,本强而故示以弱者为奇兵。建旗鸣鼓,屹然不轻动者为正兵;佯败佯退,设伏而诱敌者为奇兵。”一般地说,在战场上,以正兵为主,奇兵为辅。但根据战争形势的变化,有时候用兵的重点方向,或者说,军事指挥人员的主要着笔处,不在正兵,反在奇兵,这是因为“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出奇之所以能致胜,主要是乘敌不意,攻敌不备。《孙子》说:“奇正之变,不可胜变也。”奇正互用,忽正忽奇,正取此意。为求机局多变,曾国藩还很注意重兵与轻兵,呆兵与活兵之辨。他说:“进退开合,变化不测,活兵也;屯宿一处,师老人顽,呆兵也。多用大炮辎重,文员太众,车船难齐,重兵也;器械灵活,马驮辎重,不用车船轿夫,风驰电击,轻兵也。”他指出:“我的拙见,总宜有呆兵,有活兵,有重兵,有轻兵,缺一不可。”
但他主张“宜多用活兵,少用呆兵;多用轻兵,少用重兵”。或者“半活半呆,半剿半守,更番互换,乃能保常新之气”。“至军务之要,亦有二语,日坚守已得之地,多筹游击之师而已”。他批评向荣、和春的江南大营之败,在于“以重兵株守金陵,不早思变计”,即不知于“空处着笔”,运用轻兵、活兵之妙。所以,他坚决反对曾国荃屯兵金陵城下,“以数万人,全作呆兵,图合长围”。他尽问道:“今岂肯以向、和为师,而蹈其覆辙乎?”于是引发了他与曾国荃之间是否从金陵撤围的一场争论。但猎名心切的曾国荃终不听阿兄的调度,未向太湖方向游击。曾国荃最后取得围攻金陵的胜利,是由于太平军已成强弩之末,无力解围,再加上曾国藩不断派鲍超等部驰骋长江两岸,南北冲击,以解曾国荃金陵围军的后顾之忧,而并非曾国藩变重兵、呆兵为轻兵、活兵之计为失策。今天进行历史的审视,曾国藩关于在太平军虚处、空处着力的用兵方案,无疑是有理有节、稳妥可靠的。虚实、正奇、呆活、轻重,在战场上如何具体运动,关键取决于见机审势。同治元年三月,曾国荃部将南渡长江以进金陵时,曾国藩指示说:“以你军目前的情势来看,若在下游采石渡江,隔断金陵、芜湖两贼之师,下窥秣陵关,这就得势。若在上游三山渡江,使巢、和、西梁留守之师与分攻鲁港之兵隔气,这就失势。”——这是在用兵地点上审势之一例。“至于进兵金陵早迟,亦由弟自行审察机势。机已灵活,势已酣足,早进可以;否则不如迟进。”这是在用兵时间上审势之一例。他概括地说:“用兵以审势为第一要义。”
(2)活是以慎为前提
两军对垒,有如弈棋。他说:“善弈棋者,常于棋危劫急之时,一面自救,一面破敌,往往因病成妍,转败为功。善用兵者亦然。”既要自救,又要破敌,曾国藩的方针是着着稳慎,下稳慎棋。咸丰七年(1857年),曾国荃刚刚组建吉字营攻打吉安时,曾国藩针对他的出山之犊的心境,一再劝告他:“到吉安后,专为自守考虑,不为攻城之计”,“不好小利,不求速效”,“不求近功速效”。同治元年3~4月间,业已攻占了安庆的湘军,夹江而下,连克数城。刚刚获得浙江按察使衔的曾国荃率部渡过长江,于5月初进抵周村,距金陵只40里。太平军在天京上游,可说已是兵败如山倒。曾国藩接到这一连串战报,又喜又惧,连连写信给曾贞干说:“沅弟进兵,嫌太速。我深感忧虑。”根据曾国藩当时设想,围攻金陵,须多路进击,才可收到南北夹击的效果。但北岸多隆阿部不愿与曾国荃合作,长江中的水师统领彭雪琴又与曾国荃嫌隙已深。曾国荃孤军深入,自置于危地,曾国藩的忧虑是有根据的。他告诉曾国荃说:弟此次进兵太快,不特我不放心,其他的人也都替你担心。后来曾国荃打退了李秀成赴援天京的大军,在雨花台立定了脚跟,并且已经合围金陵,取得一些重大突破,甚至连向朝廷报告攻克金陵的奏稿款式,曾国藩也已为曾国荃设计好了,写信通知了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曾国藩还于同治二年(1863年)十一月起至同治三年四月初五日中,5次告诫曾国荃道:“望弟不贪功之速成,但求事之稳适。专在‘稳慎’二字上用心。务望老弟不求奇功,但求稳着。至嘱!至嘱!”其实,只过了一个多月,金陵就被湘军占领。曾国藩在临胜前的这些叮咛,固是针对急功贪利的曾国荃的一剂攻心药,同时也说明,“稳慎”在曾国藩的战略思想中是一以贯之的。他称赞萧启江道:“阁下一军,向以‘坚稳’二字著称。”咸丰十年正月,当湘军正在迅速进军时,他写信给胡林翼说:“11日全军获胜后,罗溪河实已无虞。山内一军,其妙无穷;脑后一针,百病皆除。但此后仍当以‘稳’字为主,不可过求速效。”正因为稳慎,曾国藩极力反对浪战,极力反对不知敌我、不知深浅的轻浮举措。他说:“未经战阵之勇,每好言战。带兵者亦然。若稍有阅历,但觉我军处处暇隙,无一可恃,不轻言战矣。”正因为稳慎,曾国藩强调“扎营宜深沟高垒,虽仅一宿,亦须为坚不可拔之计,但使我真能守垒安如泰山,纵不能进攻,亦无损于大局”。关于进军,他说:“用兵之道,可进而不可退,算成必同时算败”,因此须“先清后路,脚跟已稳而后进”。关于战役,他主张“宜先守后战,脚跟站定,庶免震撼之虞”。
他常采用围城打援之法,静待城中敌人疲敝,然后一战克之,如攻太湖、攻安庆、攻金陵,均用此法。正因为稳慎,曾国藩提出了“以静制动”的原则。他说:“守城尤贵于静,务深思熟虑。”他评述双方将领的特点道:“林启容守九江,黄文金守湖口,乃以消寂无声为贵。江岷樵守江西省城,亦禁止击柝列矩。己无声而后可听人之声,己无形而后可伺人形。”曾国荃围攻安庆时,曾国藩反复开导他“慎以图之”,“总作一坚守不战之计”,“不分心攻城,专主坚守后濠”。为什么要如此呢?他的理由是,“贼以积劳之后远来攻扑,我军著专守一‘静’字法,可期万稳”。故围城者必须“神不外散,力不歧分”,他甚至认为,在挂车河一带打援的多隆阿部也应作“坚守之计,任贼诱敌掇战,总不出队与之交仗,待其晒过数日之后,相机打之”,因为援军“军行太速,气太锐,其中必有不整不齐之处,只有一‘静’字可以胜它”。曾国藩的这一“静”字法,实乃《孙子》“敌疲我打”、“击其惰归”的具体运用。咸丰六年,他作《陆军得胜歌》,提出“陆军真秘诀”说:“他呐喊来我不喊,他放枪来我不放;他若扑来我不动,待他疲了再接仗。”这是曾国藩从“以静制动”原则出发所作的规定。正因为稳慎,曾国藩又提出了“以主待客”的原则。他说:“兵不得已而用之,常存不敢为先之心,须人打第一下,我打第二下也。”这里所说的打第一下打第二下,不是从战争谁正义谁不正义的角度说的,而是指具体战役战斗中,谁先动手,何时动手的问题,即战役战斗何者为主,何者为客的问题。关于稳慎与灵活的关系,曾国藩在一副对联中说得很明白: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稳当,次求变化;办事无声无声,既要精到,又要简捷。稳慎与变化,有先后之序;精到与简捷,须同时讲求;这就是曾国藩的战略原则的总的要求。
(3)主张虚实相间的战术方法
为了力求机局多变,曾国藩提出了“虚虚实实”之法。他说:“兵法最忌形见势绌四字,常以隐隐约约,虚虚实实,使贼不能尽窥我之底蕴。若人数单薄,尤宜如此诀。若常扎一处,人力太单,日久则形见矣;我之形既尽被贼党觑破,则势绌矣,此大忌也。”有一年,湘勇一统领张连兰所部300人驻扎在牛角岭,前后左右没有增援部队,曾国藩听说后立即写信加以制止,认为这样做太呆板了,正犯了“形见势绌”的毛病。结果五旗失守,他们没有吸取教训,又把第三旗驻扎在这里,曾国藩写信告诉他们,这就更呆板了。他说:用兵当深思熟虑,不能驻扎,就应退守,然后,军队合到一起,等敌人来时,就联合起来与之决战,只要有一次得胜,锐气就会振作起来。大凡敌我交战,胜负常在须臾之间,即使救兵在8里之外,也不能援救;假使是雨雪泥泞天气,即使在4里之外,也不能援救。再加上将士精神心血,也是有一定的限度的,假若时时刻刻兢兢业业,夜夜提防,不过10天,就会疲劳不堪。使疲劳之师,就会产生暮气,肯定没有战斗力。曾国藩所担心的一是怕孤军无援,二是怕劳师无力。正是出于这种战略战术考虑,曾国藩对张连兰说:“必须变动不测,时进时退,时虚时实,时示怯弱,时示强壮,有神龙矫变之状,老湘营昔日之妙处,全在于此。”湘军在与太平天国军队交战中始终处于弱势,鼎盛期也不过30万人,没有正确的战略和战术,那是不可能取得最后胜利的。为了避免“形见势绌”,就要采取“变化不测”的方针。曾国藩曾指出曾国荃“行军太缺少变化”,他说:“世事变化反复,往往出乎意料之外。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饱历事故,焉知局中之艰难哉……余之拙见,总宜有呆兵,有活兵,有重兵,有轻兵,缺一不可。”特别“宜多用活兵,少用呆兵,多用重兵,少用轻兵”。
古往今来,争战以谋取胜,用兵无谋必败。战场之上风云变幻,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因此,兵贵奇而忌太平,兵贵诈而忌太直。曾国藩认为,用兵之谋在于虚实,正奇,呆活,轻重等,在战场上灵活运用,关键是根据当时情势施计运谋。湘军无坚不摧的骄人战绩与曾国藩的奇正用兵是分不开的。